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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蓉款款入席,和拓跋醇照在主席位置上坐下。
我学着北胡人的样子盘腿坐在桌前,阿东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
因为拓跋寿缮新丧,所有人的服饰都以黑色为主,无人敢大声喧哗,气氛显得异常沉闷压抑。
拓跋醇照微笑道:“今日我特地在东临宫设宴,一来是为了平王接风洗尘,二来是邀请群臣到此相聚,大家不必拘礼,尽兴享用美食!”
宫女奉上食物,托盘内大都是牛羊肉之类的食物。
拓跋醇照举起酒杯道:“来,我们先饮了这一杯,欢迎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平王殿下!”
所有人同时举起酒杯。
我淡然一笑,也端起酒杯,和他们一起饮下,绿珠仍然没有回来,看来拓跋醇照果然居心叵测,想将绿珠支开。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仍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杀机,却不知道他内心中真正所想。
博贴尔目光冷冷向我望来,显得极不友好。
拓跋醇照笑道:“朕今日听说了一些事情,驸马的手下和博贴尔元帅的家人发生了一些误会,不知是否属实?”
我淡然笑道:“大汗,的确有这件事,不过我和博贴尔元帅已经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拓跋醇照哈哈笑道:“如此甚好!”他望向博贴尔道:“博贴尔元帅,忽乎的伤势怎么样?”
博贴尔冷冷道:“多谢大汗关心,犬子还活在这个世上!”从他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出,他仍然对忽乎受伤之事耿耿于怀。
拓跋醇照微笑着望向安蓉,安蓉马上会意,倒满一杯酒起身亲自来到博贴尔的面前。皇后亲自过来敬酒,这对博贴尔来说实在是无上的荣耀,他慌忙站起身来。
安蓉笑道:“博贴尔元帅为北胡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本宫代大汗敬你一杯。”
博贴尔双手接过酒杯,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臣祝大汗和皇后娘娘千秋万载,永享安康。”仰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脸上的怒气已然褪去了许多,要知道安蓉等于当面向他道歉,这个面子不可谓不大。
安蓉回到拓跋醇照的身边,拓跋醇照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端着酒杯亲自来到我的面前,我慌忙站起身来。
拓跋醇照道:“公主府被围之事,虽说是误会,可是朕内心之中深感不安,如此惊扰了贵客,我身为北胡之主,实在是惭愧之极。”
博贴尔的表情变得异常难堪,拓跋醇照先扬后抑,这次亲自敬酒分明是拐弯抹角地斥责他教女无方。
我心中暗赞拓跋醇照,这一手做得实在是漂亮之至,既给博贴尔留了几分情面,又当众教训了他,博贴尔也只有服气的份儿。我微笑道:“大汗无需如此客气,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我和博贴尔元帅之间早已没有任何芥蒂。”
拓跋醇照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他率先饮尽了那杯酒,将空杯示于我,我也爽快地喝完了美酒。
拓跋醇照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驸马果然好样的!”众人齐声欢笑起来。
拓跋醇照用我的酒壶将杯中添满,来到大殿的正中,环视众人道:“明日便是父汗的英灵升天之日,我们用这杯酒缅怀英雄的父汗!”
所有人同时站起身来,恭敬地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拓跋醇照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大声道:“大家随意进行吧!”
众臣开始互相敬酒,我和博贴尔的目光相遇,率先端起了酒杯,博贴尔犹豫了一下,此事拓跋醇照的目光刚好向我们望来,他终于拿起桌上的酒杯。
拓跋醇照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我和博贴尔干了这一杯,他忽然道:“驸马这次打算何时回去?”
我心中一凛,这拓跋醇照终于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我平静答道:“等到明日父汗升天仪式之后,我就会返回宣城,毕竟事务繁多,我要事必躬亲啊!”
拓跋醇照笑道:“驸马不能走得这么急,根据我们北胡的规矩,身为子女者势必在陵前守候七七四十九天,等到亲人的英灵升入长生天,方可离开。我父汗活着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绿珠,为了让父汗的英灵得到安息,驸马还是多留一些时日吧。”
我心中暗道,这混帐分明是变相地将我软禁在此,不过内心之中也感到稍许宽慰,他既然有这样的念头,看来暂时对我没有杀念。
我叹了口气道:“可是宣城那边的确是事务繁忙,我恐怕无法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不如这样,我让绿珠留在这里服丧,等到服丧期满后,再劳烦大汗将她送返宣城……”
东南角的桌上忽然传来‘蓬’的一声巨响,却是一个身材彪悍的北胡大汗,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霍然站起身来,怒视我道:“身为子女竟然毫无孝心,你们汉人所谓的礼仪便是这样吗?”
他乃是北胡第一猛将喇天都,我心中再清楚不过,这分明是拓跋醇照事先的安排,喇天都跨过桌面,大步向我走来。
拓跋醇照怒道:“喇天都!休得无礼!”
喇天都发出一声怪笑:“大汗!你愿意怎样责罚我,喇天都都甘愿承受,可是我实在看不惯这个不尽孝道的小人!”
我重重放下酒杯。
阿东冷冷从我身后闪出,怒目盯住喇天都,身上弥散出阴冷无比的杀机。
喇天都不屑道:“怎么?带帮手来了?想打架吗?”
阿东一言不发,双目始终不离喇天都的眼睛。
拓跋醇照笑道:“驸马不必害怕,这喇天都是我北胡的第一勇士,性情粗鲁了一些。”
我淡然笑道:“大汗多虑了,对于勇士我只有欣赏,哪会感到害怕!”
拓跋醇照看到我临危不乱,表情平静如昔,不禁露出欣赏之色。
久未开口的博贴尔道:“大家何苦伤了和气,喇天都,你既然站了出来,干脆和驸马手下的这位勇士比试两手,给大家祝祝酒兴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
喇天都猛然脱去身上的黑色皮甲,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黝黑的肌肤再牛角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魄都要比阿东大上一号,所有人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他的身上。
拓跋醇照微笑道:“既然大家如此兴致高涨,就依博贴尔元帅的提议,不过比试要点到为止,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我的目光和安蓉相遇,她美目之中掠过一丝愧疚,眼前的局势无比明朗,拓跋醇照分明是给我摆了一场鸿门宴。
喇天都大吼一声,伸手向阿东的肩头抓去。阿东径直冲了上去,在喇天都抓住他肩头的同时,用膝盖顶中了喇天都的小腹,喇天都闷哼一声,一个甩背,将阿东的身躯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我缓缓端起酒杯,默默用烈酒湿润着我的嘴唇,一种麻酥酥的痛感灼烧着我的神经。
阿东迅速站起身来,一拳勾向喇天都的下颚,喇天都根本没有做任何的闪避,阿东的一拳只让他巨大的头颅微微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他便抓住了阿东的手臂,一个全力的拧转,将阿东的身躯推倒在两丈开外的地方。
我已经看出喇天都天生神力,而且皮糙肉厚,阿东很难对他造成伤害。
北胡众臣脸上全都流露出不屑的微笑,他们认为阿东根本不是喇天都的对手,只有我并没有这样认为。阿东之所以处于劣势,是因为他在试探对手的深浅,阿东最为强大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意志,一旦他发现了对手的缺点,他会迅速地将他击倒。
喇天都冷笑着向阿东靠了过去,阿东仍然没有爬起来。
喇天都抬起大脚向阿东的小腹上踏去,就在同时阿东忽然用双臂抱住了他的脚,一个有力的拧转,将喇天都庞大的身躯摔倒在地上。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阿东宛如一只愤怒的猎豹一般猛然抱住了喇天都的身体,他的双腿夹住了喇天都的腰腹,双臂和喇天都缠绕在一起,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吼声,用自己的前额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喇天都的鼻梁。
众人的惊呼声变成了一种惶恐,鲜血模糊了阿东和喇天都的面孔,我们无从分出这究竟是谁的鲜血。
拓跋醇照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使了一个眼色,两旁的御前武士冲上前去,拼命分开了仍然在殊死搏斗的两人。
喇天都剧烈地喘息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惧,阿东推开拉住他的武士,摇摇晃晃来到我的身边,他的左臂在搏斗之中已经脱臼,可是刚才他所表现出的强悍早已将在场的所有人震撼。
拓跋醇照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果然都是勇士!”他转向身后道:“将朕的金盔拿来!”
不多时御前武士拿着拓跋醇照的金盔回到殿前,拓跋醇照亲自将头盔倒满。
武士将头盔送到喇天都的面前,喇天都已经从刚才的震骇中平静下来,再也不敢说出刚才那样嚣张的言辞,端起金盔大口将酒水饮尽,回到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地坐下。
拓跋醇照又将金盔倒满,那武士端着金盔来到阿东的面前。
阿东已经将脱臼的手臂复位,他看了看我,毅然端起了金盔,仰首将金盔中的烈酒饮尽。我内心之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激动,他今日重新破例饮酒,意味着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跟我共同进退,这样的友情,怎能不让我感动。
拓跋醇照微笑道:“驸马考虑得怎样了?”
我笑道:“既然大汗如此盛情相邀,我若是这时候匆匆离去的确有些辜负你的心意。既来之,则安之,我今晚回去后便马上修书,通知宣城方面我迟些再返回去。”
拓跋醇照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知道驸马乃是孝义之人,父汗在天之灵也必然会无比宽慰。”
现场紧张的气氛显得缓和了许多。
我微笑着向安蓉道:“皇妹,这杯酒我要恭喜你和大汗,看来不久以后我便要做舅父了。”
安蓉含羞笑道:“多谢皇兄!”
我一语双关道:“皇妹便是这样谢我的吗?”
安蓉俏脸微微一红,她定然听出了我话中的含义。
拓跋醇照笑道:“对了,你还未给皇兄敬酒哩!”
安蓉点了点头,拿着酒杯缓缓向我走来。我内心之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安蓉腹中怀着拓跋醇照唯一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