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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唐昧和雅克在原地等我,独自一人缓步向衣冠冢走去。
却见郦姬一身白衣站立在已经损毁的墓前,秋风吹过,白色长裙随风而起,勾勒出她娇躯曼妙的轮廓。
她身边的宫女看到我,慌忙提醒郦姬。
郦姬转过身来,美目之中仍然荡漾着泪光,让人不禁生出呵护之心。
我默默来到她的身边,目光落在已经残破断裂的墓碑之上,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接二连三的事情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了一些。
我弯下身躯,伸手抹去墓碑上的灰尘。白冕仿佛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自尽前的一幕反反复复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你满意了!”郦姬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来。
郦姬美眸之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陪伴她的宫女和侍卫知趣地退到马车旁。
我低声道:“皇后,你又何须如此执着,其实放下一些事情,对自己未尝不是一种宽容。”
郦姬冷冷道:“我放不下,因为我失去的太多,若是再放下我的仇恨,我便无法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内心被她凄凉绝望的眼神猛然刺痛了,她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让她懂得情为何物,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我低声道:“郦姬,你斗不过太后,这样下去只会将自己白白地牺牲掉。”
郦姬凄惨一笑:“我曾经养过一队相思鸟儿,有一天我给他们喂食的时候,雄的那只自行飞走了,雌的那只便在笼中等待。我既便是打开笼门,它也不愿飞走。后来我才知道,它怕走了以后,雄鸟回来再也找不到它的位置,它便留在笼中日夜期盼,希望雄鸟有一天会回来接它……”
郦姬仰起俏脸,泪光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的凄美动人。
“后来它终于发现那只雄鸟再也不会回来,我以为这次它会走了,可是没想到它发狂地用身体用羽翼去撞击鸟笼,直到头破血流,直到生命消逝……在它心中是这座牢笼拆散了他们,它要用生命来毁去这座牢笼……”泪水沿着郦姬的俏脸缓缓滑下。
我垂下头去,因为我没有勇气再面对郦姬。
她缓缓地从我身边走开,脚步是如此坚定。
一丝冰凉的感觉沿着我的腮边缓缓滑落,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我的泪水,我终于明白了郦姬为何要不顾一切地去报复,爱之愈深恨之愈深,在她心中这秦宫才是阻拦我们相爱的真正原因,她要以生命来毁掉这座禁锢她的高墙。
晶后巧妙地利用沈驰未归的时机,强行为燕元宗纳妃,肃王燕兴启虽然心中反对,可是对这件事也无可奈何。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为定局,让他去提亲只不过是个表面的形式而已。
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是对慧乔善良内心的一种煎熬,可是为了我,她只好违心地将对燕元宗用药的剂量进行调整,这样刚好可以保证燕元宗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而又不能让他彻底康复。我专门嘱咐慧乔,千万不可以将燕元宗中毒的事情告知于太后,如果让她知道真相,会不惜一切代价将郦姬除去。
慧乔专门交代,千万不可让燕元宗再食用高丽参,或者接触到炎茶丝,否则会再度诱发体内的毒素,便是神仙也难以救治。好在凤阳宫附近没有种植炎茶丝,我根本无需去刻意交代晶后。至于高丽参,只需慧乔委婉地表示不适合燕元宗的体质,晶后自然不会让他食用。
眼看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燕元宗的病情仍然没有任何的起色,晶后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燕元宗纳妃冲喜之日即将来临,晶后再次将我召入宫中,从她的表情来看一定又出了什么事情。
“郦姬这个贱人,实在太猖狂了!”晶后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我低声道:“母后先消消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晶后余怒未消道:“她竟然要不惜一切阻止这场大婚的进行,威胁我说,只要我为元宗举行大婚,就将玉玺交给燕兴启。”
“什么?她承认玉玺在她手中了?”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郦姬竟然敢公开向晶后叫板?
晶后道:“她虽然没有明说玉玺在她的手中,可是话中的意思已经明确表示出来了。”
我叹道:“母后确实不该将白冕的衣冠冢平掉,这下将她彻底激怒,不惜一切要做蠢事了。”心中却明白,郦姬之所以对纳妃之事如此敏感,是因为害怕曲诺进宫之后,晶后会伺机废去她的后位,进而置她于死地。
晶后怒道:“我会怕她吗?她要是敢这么做,我就让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她重重在几上拍了一掌。
我生恐晶后动了真怒,先行对郦姬下手,慌忙劝慰道:“母后,现在即便是杀了她,她也不会交出那枚玉玺。而今之计,还是先将这个隐患去除为妙。”
晶后道:“如何去除?你有办法吗?元宗的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地严重,他始终处于昏迷之中,如何下令更换印玺?”
我心中暗自惭愧,燕元宗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我故意为之。
晶后道:“不行!元宗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我不能再无休止地等待下去,否则我将会完全陷入被动之中,无论如何我都要将那枚玉玺从那个贱人的手中夺回来!”她凤目之中流露出阴冷无比的目光。
我不由得暗暗心惊,晶后显然已经对郦姬起了杀心,低声道:“母后打算怎么做?”
晶后愤然道:“元宗反正已经命不长久,我便让这贱人带着玉玺一起跟元宗陪葬!”
看来晶后终于失去耐心,决意下手对付郦姬。我低声道:“母后还记不记得我是如何逃出大汉?”
晶后娇躯微微一震,美目中闪过一丝惊骇的眼神:“你想故伎重施?”
我重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孩儿斗胆,眼前这个境况下,我们必须险中求胜。”
晶后低声道:“你打算用何人来冒充元宗?”
我微笑道:“母后看孩儿怎样?”
晶后摇了摇头道:“现在元宗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你如何扮像他的样子?”
我笑着站了起来:“母后,皇兄自从生病之后,始终躺在这深宫之中,外人焉能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再者说就连皇后也不可以接近他,现在的皇上反而是最好装扮的。”
晶后美目一亮,我知道自己的话一定触动了她的内心。
晶后沉吟片刻方道:“你想怎么做?”
我低声道:“我只需冒充皇兄宣告更换玉玺,化解此次危机即可。”
晶后道:“燕兴启老谋深算,未必看不出你在冒充。”
我冷笑道:“若想许速扭转母后眼前被动的局面,孩儿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我之所以拥有这样的信心,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采雪在我身边,我和燕元宗身材相若,面部轮廓也有几分相似。不过现在燕元宗瘦得皮包骨头,即便是采雪易容的手段再高,也无法将我伪装得跟他一模一样。但是晶后这段时间禁止一切人探望燕元宗,为我假冒他营造了便利的条件。
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变成了燕元宗健康时候的模样,我不禁暗自赞叹,采雪易容的水准并不次于轻颜,可是转念一想,轻颜拥有这样的技艺并不奇怪,她本身就是魔门中人。可是采雪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舞姬,她如何学得的这身本领?她的身上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
面部轮廓完成之后,采雪又为我染黄面孔,在嘴唇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汁液,我的嘴唇顿时变得干涸起来。
站在一旁的许公公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采雪微笑着答道:“这是胫子油,涂上之后即便是饮水也不会褪掉,显得异常干涸。”最后用青色将我的两腮打满,再看镜中,活脱脱一个痨病鬼的模样。
许公公赞道:“我随太后刚刚回到大秦之时,陛下就是这个样子。”
采雪又拿出一枚红色药丸递给我道:“公子,你将这枚变身丸吃下去。”
我对采雪向来深信不疑,相信她决不会害我。接过那枚药丸,吃了下去,入喉感到一阵灼热,并没有其它不舒服的感觉。
再想说话,发出的声音竟然嘶哑无比,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我发出的声音。
采雪轻声道:“现在应该没有人能够听出你是平王了。”
其实我根本无需开口,据慧乔所说,燕元宗毒气侵入肺腑,现在不仅丧失了意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郦姬既然能够毒害燕元宗,想必对这几种药物的毒性和后果相当了解,我事先向慧乔问明了中毒后所表现出的症状,偷偷练习了一遍。
许公公为我换上龙袍,这件龙袍经过专门的改制,比原来宽大了许多,穿在身上刚好掩饰住我强健的体魄。
我在许公公的搀扶下走过帷幔,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晶后缓缓转过身来。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我一遍,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慈爱,单从她的眼神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装扮相当成功。
燕元宗早已被妥善安排到晶后的寝宫之中,我大模大样地躺在龙床之上,虽然换上了新的被褥,可是整张龙床之上仍然充满着浓烈的药草味道。
许公公送采雪离去。按照我计划,我留在秦宫伪装燕元宗,而我的角色自然由采雪来装扮,她跟随我身边已有多年,对我的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装扮起我来应该毫不费力,至于身高方面更好伪装,只需装成卧病在床即可,反正再有两日便是燕元宗纳妃之日,很少有人的注意力会放在我的身上。
晶后悄然坐在我的身边,默默抓住我的手,久久凝视着我的面庞,眼圈竟然红了起来。
我低声道:“母后!”
晶后道:“回头郦姬过来的时候,你仍然装出痴痴呆呆的样子让她不要产生疑心。”
我低声道:“母后为何要让她过来?她若是看出了破绽,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晶后冷笑道:“自从她嫁入皇室,何尝关心过元宗?可能现在她连元宗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这贱人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元宗名为夫妇,其实根本未曾有过夫妻之实。即便是元宗在病榻之上,她也从未伸手照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