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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不自觉下沉,房门应声而开。身后那人将我重重一推,我们一起跌进房间。门无声地阖上了。
靳阳白腻,阴沉的脸和我近在咫尺,一痕冰凉,锋锐的触感在我脸上划过。我估计那是一柄手术刀,
“——哈哈,苏醒,咱俩真是有缘!你和我长得这么像——你这张脸太惹事了,毁了也罢!”他邪妄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那抹冰冷又加重了一点力道,似乎立刻就会深切下去。
“——对,你说的对,这张脸确实讨厌!”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强压住心神,“你下手吧。” 我说。
“……哈……哈哈哈……”
他忽然大笑起来,那薄锐的金属刀片在我脸上蹭来蹭去,
“……哈哈,好!你还有几分胆子,怪不得阿晨那么迷你!不过,我倒想看看少了这张脸,阿晨会怎么对待你?……你……你……等着……”
他拿刀的手突然不稳定地抖动起来,眼神渐渐涣散,脸上显出一种怪异的萎靡神态,仿佛极度疲倦。
我瞅准机会,膝盖倏地上顶,双臂反拧,挥开他架在我脖子上的胳膊。他痛哼一声被我踢翻在地,我趁势夺下他手中的刀片,远远扔出去。我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他跳起来反击。但奇怪的是,他趴俯在地,剧烈喘息着,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瘫软无力。
我觉得不对劲,慢慢走过去,戒备地弯腰推了推他。他吃力的翻身坐起,我震惊地发现他满头大汗,面部肌肉轻微地痉挛着。靳阳没有理睬我,他哆嗦着摸出贴身携带的一个小药瓶,努力试了几次才旋开瓶盖,他将瓶中所余药物全都倒入口中。然后,闭上眼,又仰倒在地,脸上奇异地变幻着表情,松弛,满足,狂喜,不一而足。
我如见鬼魅,冷汗如浆般不断地冒出来,将衣服黏在身上。靳阳过足了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急退一步,他并没有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个恍惚的笑,微眯着眼看着我,
“……你……你确定自己没事……?” 他咯咯地笑着,飘忽地开门走出了房间。
我冲过去将门从里面锁上。忽然觉得脱力,顺着门滑坐在地上。这一天真是太长了。
一整夜,我都在噩梦中挣扎。大汗淋漓的脸,肌肉抖动痉挛的脸,满足狂喜的脸,飘飘欲仙的脸,无数张不同神态的脸在我眼前晃动,象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竟然分不清那是靳阳的脸还是我自己的。
第二天依约来到圣玛丽医院,陈家明站在大门口,看见我就快步迎上来,他不无忧虑地看着我,“苏醒,你今天气色很差。哪里不舒服吗?”
我勉强地笑了,“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倒时差吧?” 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差距。
“苏醒——” 家明脸色郑重,“那个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种植物是马来特有的一种稀有花草,别名叫幽魂香。”
我心里猛地一跳,这个名字——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我凝神屏息,示意他继续,
“——马来的巫医从幽魂香的花中提取精油制作巫药,在这里是禁药。”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然后,我吞咽了一下,轻声问:
“为什么它令人如此陶醉,快乐呢?”
“因为这是一种强致幻剂。能够令人产生迷醉满足的感觉。”
“……对……对身体有害吗?”
“……”家明沉重地点头。
“……” 我也无言以对。心里觉得无比荒凉。
“是谁在用这种药物?又是谁种植这种植物?”家明小心地问。
“……一个……一个朋友。”
“那要劝他立刻进行戒断治疗。并彻底铲除这种植物!” 家明不容置疑地说。
我定了定心,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那个人也许更愿意生活在虚幻之中吧。” 我恳切地望着他,“但我需要面对现实。请带我去验血。”
在等待验血报告的时候,我的手心一直不断地出汗。拼命告诫自己要镇定。
护士终于将结果递到我手上,低头仔细看,满纸拉丁字符,好像都在笑话我。不得已,我只能拿了它去找家明解释。他看了报告,抬起头,憨厚的圆脸上带着笑,“苏醒,你是干净的,你没事!”
我的心哗啦一声落回胸膛。真是好险,险过鬼剃头!
“苏醒,要不要一起吃饭?” 家明也松口气。
“谢谢,谢谢,改日吧。我还要赶去滨城公干。” 我握住家明的手,和他告别。
在去滨城的渡轮上我居然巧遇马来巫医,一个本来坐在我斜后方的女人忽然凑了过来,她伸长头,鼻子贴着我的手深深吸气,我惊讶地一躲,脊梁贴上椅背,已躲无可躲,
“……呵呵呵呵……呵呵呵……”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沙哑,船舱里稀疏的乘客也都远远地避开了。
我被她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抬起头,鼻子依然在我身周嗅着,我浑身不自在,但又不能推开她,她的脸上毫无皱纹,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似睡非睡,浑沌不清,
“——幽魂香,居然又再现尘世了,当年那把火也没将它烧光呀——” 她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我听着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幽魂香呢?
她倏地伸手捏住我的下颌,眼睛里锐光微闪,一扫刚才的浑浊,
“——年轻人,你抽身得早呀,好,好,真好——” 她的英语说得很标准,几乎没有口音,听得我更加心神不定,——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吗?
“——二十几年前,我曾经告诫过一个人,但那人不听劝呀,贪心——都是贪心惹祸——还有执念——” 她的眼中精光大放,一甩手松开了我的下颌。
“——记住,不可有执念,得过且过最逍遥!”她边说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舱门。我呆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耳畔好像还回响着她所说的话——不可有执念——不可有执念——,背上湿凉一片,才使我猛然惊觉——冷汗已湿透了我的衬衣。
直到快下船,才有一个老妇人又坐回我旁边的座位,她好奇地打量着我,迟疑地说,
“——你是外乡人吧,不知道那是——”她的眼睛偷偷瞟向舱门,好像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
“——那可是我们马来最出名的巫医,能起死回生,很神通——” 老妇人念叨着。
我听了心里反而一松,我对这种神通之人从不相信,他们的把戏只能欺骗无知的人。家明不是说巫医用幽魂香的花精油提炼药物嘛,我的身上一定带有幽魂香的气味,所以,刚才那个女人的反应才如此激烈!
我搭乘的渡轮终于来到了滨城,我不再多想,随着人流走下船,奇怪的是,我特别注意观察,并没看到那个——巫医!
滨城,在黄昏余光中怡然静立,我被这个美丽的小城感染,差点迷失在它甜美温热的气息里。忽然想起已经两天没和方晨联系了,心里惴惴,——他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而我现在私自了解了这些事,我又该如何对他说。我需要时间去考虑这一切。也许迟些我会给他打个电话。
乘坐出租车上山时,我随便和司机攀谈,“这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
“——是呀,” 那个热情的马来人有些遗憾地说,“游客已经快把我们土著挤出城了。”
我想起我们那个正在进行中的度假村计划,无奈的笑了,一切繁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进到酒店房间后,我打开手机,惊觉方晨发来的短信已多到爆棚。
“你到了吗?苏醒。”
“苏醒,你在哪里?”
“苏醒,你立刻回话!”
“苏醒,你到底跑哪儿去了?立刻跟我联系!”
“苏醒,你找死!快回话!”
“苏醒,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苏醒,苏醒,你快和我联系。求你了。”
“苏醒,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马来。苏醒,原谅我。”
“苏醒,求求你了,快和我联系!”
我一条条看下去,心里暖洋洋的,方晨还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因为他临时派我出差而生气,我真正忧虑的是——他对他的家事讳莫如深,半点不肯泄露,对我依然有所保留!问题是:我不再是个旁观者,我已经被牵扯了进去。
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拨通他的手机后,铃声刚停,我就着急地叫: “——方晨”
“——喂,哪位?” 手机中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问话。
“……” 我惊诧地愣住,迅速看了一眼手表。
“喂,请问是哪位?”那个年轻的女声还在追问。
“……方……方晨在吗?” 我困难地问。
“哦,他在卫生间,请等一下——” 我清楚地听到背景中那个女声用英文在叫:“——晨,找你的电话。”
我没有听到方晨的回答,我也无法再听下去了。我关了手机,用手抹把脸,呆了一瞬,干脆将手机的电池拆下来。
我有些茫然地想:我应该干点什么,也许去街上转转,哦,对,我应该去吃晚饭,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还什么都没吃呢。可胃里象塞了一堆沙子,炙闷胀痛!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一切都沉入黑暗。我还在努力地想:我应该干点什么。可是,干什么呢?我的头脑完全停摆,耳朵里回旋的都是那个年轻的女声“——晨在卫生间。”,“——晨,找你的电话!” 我徒然地用手堵住耳朵,可那个要命的声音还是不断地在我心里撞击。我有点神经质地大力拍打着胸膛,希望籍此消弭痛楚。可效果甚微。最后,我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那个声音竟然一直追到梦里来。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床上,就接到一个电话,
“——苏醒吗——喂——是苏醒嘛?”
竟然是靳远然!
“嗯,是我——”
其实,我并不想开口。在吉隆坡的酒店房间,靳阳如果不是毒瘾发作,大概已经把我大卸八块儿啦!我不知道靳远然如何在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