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架势,摆明了先开口的先示弱,可如此这般的事,轮不到如今的我来做。
梁长书示意,穆炎……或者现在应该说,丙辰六?
把露台那边的门窗都打开了。
黑衣的人影走到我这边的时候,我没有让开。
要么动粗,要么这扇就关着。
梁长书若是来抓自家逃奴的,当然可以棍棒齐下。可要是为了别的而来,自然不会先撕破脸。
我既然是自己醒过来,而不是被人绑醒的,便可以赌一赌。
赌梁长书要从我身上弄到的东西重要,还是这扇窗重要。
虽说烤东边房间的墙边,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概率是对半开……
可谁叫他好死不死,坐了我常坐的位子,占了穆炎看原来那把不合我意特地替我重新做的竹椅!
——以前的习惯,厨房的低背高脚圆椅可以转来转去。
“开窗。”梁长书终于被熏得嗓子痒了痒,清咳了下,开了口。
丙辰六伸手过来,我没有拦。
窗子打开,烟雾一下子都被穿堂风带走。
目光穿过窗外百十米距离,试图找到蓝绿色绸缎般的溪涧。
而心下,则急急寻找着另一个。
——到底是什么,重要到梁长书“以礼相待”于我?
“腊月,辞平使,起竹楼,制器物。”身后传来茶杯搁到桌子上的声音,而后是一条布绢抽开的声音。。
“正月,辟田,开塘。”又一条布绢抽开的声音。
“一月……”
我闭上眼掩去眸中神色,听梁长书一条条念下来。
何其有幸!
如果我没有辞正旁君……
穆炎在正旁君身边,那就是梁长书的暗雷一枚。
正旁君本有留我之意,虽说他自己也明白有些不妥。当时趁着在程珲玉坟面前说起此事,并拿故人做比,正是因为我并无十成把握。他能够答应,未必不是程珲有灵。看着我在他面前坟墓和正旁君告辞,程珲也是安心的罢。
如果穆炎是通农事的,如果他有正旁君的敏锐聪颖或是寺御君的眼光锐利,如果梁长书要求他上述的汇报更详细些,如果我在草纸粪池排水渠之类的事上精益求精了些……
梁长书会知道我懂的不仅仅是水车这么简单的事。
为敌之人了解越多,便是越危险的。
现在么,我想梁长书应该不会在院中如厕。
而如果,我旧梦那晚,告诉过穆炎我自何来……
人,果然是需要自己的隐私的。
每一个如果,都会更糟糕。
石玲石玲,你自那年失却芒之后,挫败坎坷,失意寥落不是没有,可还怕过什么?
最痛的事已经经过,便再无过不去的坎。
“六月以竹建水车,可起水灌田,无须人力。”
豁然!
米饭飘香了。
梁长书一时没有再说话。
如此看来,这回我要脱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转身往楼下去。
没有回头看,不过听到梁长书晚了好一会跟了下来。
丙辰六估计也是了。
院里歇了两个轿夫,两个黑衣人,两匹马,不知道梁长书如何能深入东平腹地还这么大排场。
拐弯,进茅厕,例行公事。
转身掩上门的时候,我确定院子里六个人,三个人神色变了一变。
肉干米饭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椅子不能转来转去。
梁长书坐在原本属于我的那位子上,脸色不佳。
就了块凉拌藕,我心情愈发好起来。
——咕噜噜。
——咕噜噜。
几乎同时两声。
不知梁长书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吃饭就跑来逮人。
明明应该在心里大笑三声,偏偏后面一声发自墙角,比以往的低了些。
刚刚缓了些的隐痛猛然揪紧。
——起来之前的那个叫做穆炎,起来之后的这个叫做丙辰六,可,现在这个饿得咕噜噜的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分了。
扒掉最后一口饭,吃掉最后两片藕,最后一次去露台,最后一次洗碗。
最后一次合上露台门,最后一次扣了旁边的窗,最后一次拉起绳子栓好。
这里的雨帘,倒是看过了。太阳雨的,雷雨的,夜雨的……
算是少了一件记挂。
而后,最后一次进屋,最后一回关了东南两窗。
取了礼物盒子。
找出剩下的碎红稠子,选了根长条的拿了。
想了想,把收了起来的暗青披风也拿了。
转身正要回厅去对面房间,忽而发觉屋里的灯笼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东西……
我愣了愣,摸了下自己的颈子。
挂囊还在。
脚下没有太犹豫,已经连揭了两道帘子,去西边屋子里关了窗。心下却急急动了动。
梁长书?
“你可有拿了这的东西?”关了厅里北窗,我回身问梁长书。
——不是我的,是穆炎的。
梁长书不语,喝了一口茶,原样覆了杯子,起身道,“一饮一坐而已。”勾起一抹弧度,“莫非,时临你,丢了什么要紧事物?”
我没有答话,壁橱里拿了块肉干,取了个碗,拔了双筷子,放桌上,啪啪一阵敲,“小兔崽子,死哪里去了!”
梁长书一愕。
上面阁楼的梯口冒出一只小脑袋。
“死兔崽子!居然敢去偷吃的!”平日里这会它大多在院子里,我喊穆炎的时候它会跟来。若出了院子有些远,敲敲碗也就跑来了。看来是被梁长书他们吓的。动物总是敏感于恶意善意的。
小狐狸缩了缩脖子。
伸手,晃晃肉干。
小狐狸忽而盯着肉干,忽而滴溜溜转着眼睛打量梁长书。
真是货真价实的狐疑。
而后,嗖一下窜进我怀里,手上已经空了。
抱着它起身,左臂夹着盒子披风下楼,我迈下竹梯。
平日里鸡鸭鹅都已经放出笼子,这会憋到饿了,已经闹起来了。
在一层拎起鸡笼,扬起一片碎草细羽毛。
走出院子,合上篱笆门,扣了外面的横闸。
放下笼子,把小狐狸放到地上,给它脖子上系了红绸,留得宽了些,打了死结。
这年头,家狗白天到处逛的,和野狗并没有什么区别,小狗有豺或狼的血统也是可能。故而山里村里习惯,猫狗脖子上系东西表示家养,防止误猎。踩了院子什么的大多驱赶了事,最多打一顿。
——它跟着我习惯了亲近人。见了进山打猎的难免好奇接近,守规矩的猎户见了绸子会放过它。不守的……它吓了几次,也就不会再有这个习惯了。
举了它两只前爪,合一起拍了拍,小声和它道别,“小兔崽子,保重。”
拍拍它脑袋,看着它叼着肉往旱田那边去了。
小狐狸已经会逮耗子了,这几亩地,荒掉归荒掉,总还能养些耗子。
它也就有吃的了吧。
就,不会……死了吧。
番外 三年五载一两秋
他记得那人说,三年后攒够银子就能给他讨媳妇。
他不是很明白媳妇两个字的意味。
——女子,会生孩子的,嫁了人的。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他还记得那人跟他要心法学。
死士的心法,狠辣。
那人连一只山鸡都不曾杀过,这般的性子,怎么学。
镇子城里的武馆,本门心法外人很难得传。
那人嘀嘀咕咕说,为了本破心法磕头入门,三年五年才有可能传授,还是不要了。
他起身,摘了那盏灯笼,点了,放在矮床前的地上。
而后静静坐着,看着那人。
他拿身子挡了光线,那人睡得安稳,什么也不知道。
瞒不了了。
天亮的时候,就会都知道了。
他以前想,那天到的时候,那人大概会生气吧。
他跟在那人身边,那人什么也没有瞒他,骂他主子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咬牙切齿。
那人那些时候,明明恨得很,却竟然,没有什么集市上常听到的粗口。
他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一天被那人这么骂,也不算太倒霉。
起码,不怎么难听。
现在想来……
宁愿被那人狠狠诅咒。
不得好死也好,天打雷劈也罢。
他想起了那段树干。
那树,便是被雷劈的。残干,他亲手砍的。
劈成那样子,再烧死,也是好的。
好过被那人冷冷淡淡几个字定论,而后抛却脑后。
无情、无心、不忠、不义。
他知道自己全占了。
那人在树干上种出来的蘑菇,煮了鸡,晚饭刚刚落进他肚子里。
头一次,他发觉,身体腰腹之中,有什么,硬硬的,一块块的,无法消化。
地上月影一分分地移。
他看着那人。
他这一年的命,本来就是那人捡来的。
还给好好护了,宠着溺着,里里外外换出来了。
没错,虽说那人力气没他大,做事没他麻利,可偏偏,是那人护的他,宠的他。
那人说过,他在他心里。
那人也说过,仇人是要扔出去的。
都是在那人哥哥坟前,和平使聊起来时候带了笑意说的。
他在园子门口,和平使的两个侍卫面对面站着,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今晚还在那人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古古怪怪偏偏又都很有用的点子冒个不停的心里。
明天,就会被扔出去了。
扔到冰冰凉凉的外面去了。
他知道,他主子一到,他马上,会被吩咐去出任务。
死路一条的任务。
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捡了他了。
他右掌心贴上那人左腰后大|穴。
那人身子底子不好,老郎中说了,偏寒偏虚。
光性子硬朗,总是不够的。
没学心法的人真气在身觉不出什么,会慢慢散去。
可五年的,好歹也能撑上一两年。
自己过了明天再无明天……
那人,再找个暖炉,一定不难。
六十一
轿子晃悠悠的。
我垫了披风,打开膝盖上的盒子,小心一个个找过去。
六十四个卷里,有一个苔衣上镂空了个“炎”,还有一个镂空了个“临”。
打算拿来逗穆炎玩的。
挑出来,吃了。
大概刚用过早饭的缘故,不知道味道。
“禀主子,此处便是方家村北后坡。”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轿子停了。
披风留下,拿了盒子,我走到驮了两个笼子的马旁边,打开笼子,放出它们来。
——梁长书居然问我,“马,还是轿子?”
马没蹬没鞍的,当然轿子。
五只母鸡,一对鹅,六只母鸭子,一只公鸭子。
它们都我小不点开始喂大,陌生惊怕之下,乖乖跟着我走。
拐过两棵并排的榆树,我朝坡下唤,“小慈!”
呆了不会会,“哎——”一声,远远可见的篱笆上趴了个小脑袋,“来啦!”
再不会会,小慈和他家老黄就沿着小径跑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