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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刺为主,兼能砍击。”教到匕字,顺便也就教了刺、击、砍、挑、带这五般匕首的基本用法相对应的字,当然也免不了想起他随身那把好东西,于是怂恿道,“你拿出来耍一耍吧。”
你好记字,也顺便让我饱饱眼福,。
“是。”穆炎照旧应了,而后手上便多了出鞘的匕首一把。
“嗯……你刚才把它收哪了?”动作太快,我看不清。
穆炎坐直身,拿掉身后靠倚的叠被,而后翻开他的枕头。
那里赫然一个黑色缠带的匕鞘。
所谓枕戈待旦。
所谓怀剑而眠。
目光落在那把鞘上,只觉得凝重,只觉得移不开。
以前不是没有想到,那些词也不是头一日认识和明白,但是……
亲眼所见,又是我在此世间最亲近最重要的人。这些日子同床而眠的近在咫尺,往后注定的相依为命,这样虽无血缘却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他以往的二十二年里,过的,竟然一直都是这般的日子。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我会在乎,无非张家坡,和穆炎。
所以,心下如何能无波无痕。
他吃了这么多苦,不到我手里也就罢了,既然已经成了我的人,我的责任,我定要他,平安饱足,安居乐业,而后娶妻生子,三代同堂……
——咕噜噜……
诧然,猛然醒觉,抬头看他,而后不由自主看向他的腰腹。
宽松的白色留眠衫套在身上,看不出所以然来。
穆炎侧开脸,往后挪了挪。
二十九
今日不用再饿着穆炎了。
一早醒来,看看天色,不迟。再看看身边,穆炎的位子已经空了,只剩下叠得好好的被子。
“穆炎?”我稍支起身环顾了一番,没有找到人,不由出声问。
“在。”回答从屏风外传来。
“你自己找个位子坐一会。”别挂在屋顶下,跪在墙角,就好。
“是。”
于是缩回脖子,在被褥间回温了会,把凉了的肩头捂热,又把中衣拖进来烘暖了,磨磨蹭蹭地起身披衣,着履。
听得我这里响动,梅蕊桃青端了热水进来。
洗漱。
“穆炎,你洗了么?”前几日都是我自己端到他手上的,今日这架势……
“是,洗了。”
坐到镜前,任梅蕊替我梳起了簪。起初虽不习惯,可归功于她手上功夫灵巧,凡是必要的触碰,分寸力度都拿捏得刚好,实在令人讨厌不起来。以后离了这里,想必偶尔还会怀念一下。
“桃青,今日早膳用什么?”把玩着手里的玉簪,转着有的没的心思,我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小妮子这些天被我的好脾气惯出来了,本分尽责之外,偶尔也能说上几句。此时偷偷撇了眼坐在屋角,一身黑衣的穆炎,掩嘴轻轻一笑,而后细声软语报上来,“笋丝粥,四色小菜,蛋丝馅儿的饺子,芝麻肉陷饼子,在厅里备好了。”
末了,还煞有介事,郑重补上一句,“公子放心,都管够。”
梅蕊到底也忍不住吃吃了两声,接过我手中发簪,纤纤巧指轻推,簪好,而后和桃青退到门口,齐齐一躬身,一个端了用过的水出去,一个打起门帘,等我出屋子。
回头看看穆炎,他垂着眼不知在看哪里,坐姿却有些警惕。
和赶路那几天,被我烦怕了时一样的戒备味道。
心下笑叹,无奈。
“你们忙别的去吧。”朝门口打了帘的梅蕊道,“别在一边候着了,用完了,再来收拾就好。”
“是,公子。”梅蕊躬身,下去了。
起身往厅里走,揭了布幔时,听听身后还是没有响声。
真要一指令一动作么……
摇摇头无奈,回头喊他,“吃饭啦。”
“坐。”盛了盏粥,落座,揭了四色小菜上头覆的盘子,扶起筷子,看看穆炎,还是站在一旁,只得出声道,“没外人,自便就好。”
“是。”穆炎应,而后在侧手靠下方坐了。
他动作中规中矩,答得也无可挑剔,我闻声,手上却禁不住跳了跳。一片薄得透明,半个巴掌大的红通通的酱肉,就这么掉进了粥碗里,盖去了大半粥面,而后缓缓斜了,开始沉下去。
“穆炎。”你不要老用那种语调说那个字了成不。
“在。”
“……”捞出酱肉片,大大地咬了口。
怪不得他怪不得他,慢慢来慢慢来,“你不喝粥么,想要的话,自己盛呵。”
粥煲在陶罐里,不稠,很到火候。连褐色厚瓷的罐,带保暖又可以拎的兜儿,搁在一边几上,一旁尚有备用的碗,和勺。
穆炎侧头看了眼一旁的粥罐,起身过去拿了个碗,掀了盖,举勺。
“对了,旁边那个大号的,是梅蕊她们特地替你备的吧,你别用小盏了,免得辜负人家的细心好意。”
弓箭投壶已经有了些起色。老武师一直无夸无贬,一概的沉静无言,有他陪着练,往往便在不知不觉中,气息均匀,万念俱冥,握弓持箭,瞄了那靶心而后松指之时,动作也就奇异地流畅自如起来。
这日早上的事完毕,回得院中,梁长书赫然在厅中端坐,旁边陪了两个幕僚般的人物,一个着皂白,一个衣褐褚。
他再不来找麻烦,我没准会忘记这里是谁家的地盘了。
又是听琴,试棋,看字,验画。
而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带了随身小厮和那两个从头到尾不曾说话的人走了。
那褐褚衣衫的人一路叹气,跟在梁长书身后,却走在皂白衣衫之人的前头。末尾,是并排两个小厮。
“梅蕊,那两位也是府中谋士么?”
“回公子,前头那位梅蕊不认得,后头那位是梁大人得力的潘幕士。”
不认得……
各路人马开始动了么……
“穆炎,你要午睡么?”宣纶还没有到,扭头问穆炎,看到从不曾有过动静的黑色眸子,顿觉自己多嘴问了个傻问题,“和我一起学琴吧。”
“是。”穆炎应了,而后看看我面前的琴,略略有些局促。
“没让你弹。”我失笑,又不是嫌他手上伤不够多,“我是说,你反正也没事,一边坐着,听会也好。我的就罢了,宣公子的琴艺还是很不错的。”
“是。”不知他是不是松了口气,起码我觉得他看上去安心了些。
“对了,要是不耐了或是有事,自己走开就好,不要枯坐。”中午喝了汤的,一直坐那,我岂不难为他。
“是。”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
看向窗外秋末冬初的辽远天际,而后试了试音。
“宣公子这一曲后三段,续得好。略作修改,再多演几次,便是成了。”
“公子谬夸,宣纶不敢当。”宣纶微微叹了口气,“第四段,尚欠好几分的火候。末尾,又嫌不得免俗。大人生辰庆典上多名流,不乏此道中人,这曲所续拙劣,怕还是入不得眼。”
和那名流之士稍才华就能得到词藻华丽的赞誉不同,宣纶身份卑微,一般的出彩,未必能得人欣赏。所以,这孩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四段之处是否讲那飞腾光越的境地?”喝茶沉吟了会,我开口,“若是如此,在下尚有几个野闻奇事,或许可以一听。”
“公子过谦了,请讲。”
“曾听人言,北边的北边,天的尽头,有一座高高的山。山顶常年冰封积雪,风暴冰凌呼啸从无一刻间断,寒冷异常以至于寸草不生。而刨开那十人高的雪,再凿开那十人厚的冰,露出的山体上,有十人长的大鱼,栩栩如生,却已经化成了那岩石的一部分。”
宣纶坐正了身子,静待下文。
“南边的南边,海的深处,群岛之间,有一族擅捕鱼的人。那一次十年的大旱,海水下降了十人的高度,稻米颗粒不收,岛上的人们纷纷捕捉鱼儿为食。而后,他们族里,最勇敢的小伙子,驾着最大最牢固的船,在夏天最热的一天,向着海的最深处出航,捕捉到了一条最大的鱼。”
“那鱼,十人长,和山顶石中的鱼,一摸一样。”
宣纶屏低了呼吸。
“北边的风,和南边的风,把这两件特别的事带到了一个博学的老头子那里。那个老头子头发已经秃顶,雪白的胡子和眉毛却一直拖到地上。他听清楚了风里的故事,感叹——”
宣纶往前凑了几分。
“沧海桑田。他告诉不明白的人们,很多很多的年代前,现在是最高的山的地方,那时是最深的海,而现在是最深的海的地方,那时是肥美的桑田。他还说,也许,现在是最肥美的桑天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后,会变成最高的山。”
看在宣纶眼睛发亮的分上,原谅我的胡诌吧……
“再后来,这个故事传到了现在最肥美的那片桑田里,最美丽的姑娘耳中。她爱上了他们那里最勇敢最英俊的男子,但是男子家里很穷,姑娘的母亲害怕女儿嫁过去后吃苦,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男子决心从军报国,觅了功名回来娶姑娘。而那姑娘的母亲打算趁男子出门的时候,讲姑娘嫁到当地最富有的人家去。这个姑娘听到了这些神奇的传闻,于是在分别的时候,为她的爱人唱了一首歌。”
宣纶微侧了头,静等我开口。
“歌是这样说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陵,江水竭,冬雷夏雪,天地合……”宣纶咀嚼着这些词,长长沉默,而后忽然抬头问我,“公子可知他们后来如何了?”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后来。”喝茶缓了口气,略略有些担心,自己要可不是想给宣纶灌输从一而终……
“还不知道呵。”宣纶怅叹。
这只不过一个故事而已啊。
我刚刚想开口提醒宣纶,却看到他抚上了琴。
他不会不明白的。这些胡编乱造,能提供他谱曲需要的冲动和感怀就好。
三十
“早,穆炎。”系着外袍衣带,拐出屏风,一边微笑道。
“早,公子。”穆炎俯身三十度,答。他照例一身黑色坐在墙角老位子上,地上夜间他睡卧用的地铺已然收拾妥当,也不知他起来多久了。
由着梅蕊替我簪发,得了穆炎那三个字,心里颇为知足,也就安安静静坐在镜台前,不再东思量西思量。
相较于床侍,我和他都更倾向于上下关系。虽说这一概念于我于他,肯定也截然不同,千差万别。他执意不再睡床,我也不好强令他。只是,他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