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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被金银镶嵌著的铜镜中映出一个任谁也从未见过的美人,眉如柳,眸如星,唇如在月色中盛开的月下香般娇艳,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信世上竟会有此绝色。手中的铜镜砰然落地,他惨然一笑,镜中的这个人就是他吗?如果……他原本就是女儿身……那又会如何?
绝望地褪去所有的装扮,袁希照换上十六年前的那一天所著的青白色衣衫,任一头乌黑的长发流泻在肩头。
他轻轻地在床前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下来,倚在床沿,带著一丝微笑喝下杯中无色透明的液体,闭上了眼睛……
仿佛……
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朱晓。
当时,朱晓正在上官将军的王府中与将军切磋武艺,虽然才刚满十五岁,但他却已经能够和身经百战的上官将军对抗,在近数百个回合中,朱晓竞,没有一次居于下风。激烈而精彩的对决让他情不自禁地目瞪口呆。……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朱晓这个名字就已经深深刻进他的心里。
之后的四年里,他不断地听说著关于朱晓的一切,他的勇敢,他的威猛,他的善战,他的睿智,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时尚未成年的他并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只是谈淡憧憬,默默惦念。然后,在弱冠的那一年,他明白了:身为一个男人,即使再美丽,也不被允取去爱上另一个男人。
原以为,他可以带著这份只属于他的感情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但他没有料到,一直对明朝忠心耿耿的上官将军竟然会被朝中的小人诬蠛,背上了背叛国家的黑名,最终家破人亡。
他带著霜红在流落异乡的途中,和身为追兵的朱晓第一次面对面地相遇,虽然明知自己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为了小主人,他不得不拼死一博。结果也正如他所料,他完完全全地被打败了。
然而他怎样也没有料到,身为朝廷重臣且以不好女色而出名的朱晓,竟然会提出那样的条件来换得小主人的性命。也就是这样的一个错误,他和朱晓有了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系。
那时……就在他被朱晓占有的那一刻,埋藏在他内心深处少年时的那份憧憬完全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教他如何不恨他……
朱晓对他并没有感情,又同样身为男人,仅仅只是因为贪恋他的美色而强行占有了他,那究竟算什么?
然而,最令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是那个明知仅此一次却依然不顾尊严地贪恋著那份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温暖的自己,在被如此地对待,在被如此伤害之后……
……十六年后的数日前,他被告知他已和红儿相恋,并且非红儿莫娶的那一刻,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生存的意志终于消失殆尽了……
该恨他的……
……可是,在什么都没有了的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恨他了……
……或许,在他已无力挖掘的内心深处,他依然还念著他……
他……最初,也是最终的爱……
但现在,他已经太累了……让这一切都随著他的离去而如云烟般消逝吧……
静静凝视了窗外那一轮在黑夜中轻撒著银色光辉的明月片刻,绝美的双眸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永远沉睡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中……
花烛燃泪的新房内,娇媚动人的红儿正等待著已成为她丈夫的朱晓揭开透明的红色头纱,她艳丽的容颜上虽有著掩饰不住的喜悦,却也夹杂著一丝不安与忧虑。
朱晓隐藏起满腹的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地挑开她的头盖,将—只斟满红酒的玉杯递给她。等了片刻,却不见霜红有任何举动。
“红儿,你怎么了?连交杯酒也不喝吗?”
霜红没有回答,她放下酒杯,轻轻地取下发髻上的金银首饰,散落一头光泽亮丽的秀发。“王爷,红儿只是想知道……你和义父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她的话犹如一道闪电贯穿了朱晓,无言地沉默了片刻后他执起霜红的秀发,将她搂入怀中。
“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今日可是我俩的大喜之日,可知道,春宵一刻值干金啊!”
“王爷说的也是。”霜红闻言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顺势靠进朱晓的怀里,任由他将她抱起,向在烛光中轻轻摇曳著的芙蓉帐走去……
天色微明,朱晓无声无息地自绸被中坐起,凝视了尚在沉睡中的娇妻一会儿后,便悄悄起身著衣。
“王爷,你已经起身了!”不知何时,霜红已睁开了眼睛,正凝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对不起,吵醒你了!”朱晓走近床边,俯下身子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向来有早起的习惯,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王爷。”霜红坐起身。“我们还要去向义父请安呢!”
“说的也是。”朱晓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已是深秋了,清晨的微风和薄雾出人意料的寒冷刺骨。穿过精致的回廊,朱晓和霜红来到袁希照的房间,红儿轻轻敲了敲房门。“义父,红儿和王爷给您请安来了。”
出于她意料之外,房内没有任何回应,就连走路的轻微声响都没有,红儿疑惑地睁大眼睛。“咦?奇怪呀!难道义父还未起身吗?”
“也许我们来的太早了。”不知为何,此刻朱晓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不会,自我有记忆开始,义父从不会晚起。”霜红十分肯定地说到。
“那让我来吧!”说著,朱晓便走上前去,十分有礼地敲门。“袁公子,您怎么了?为什么不开门?”
等待了片刻,房内依然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袁公子,您若还不开门,在下只能无礼闯入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袭上了心头。随著屋内第三次沉默的回答,朱晓终于按捺不住焦急,强行突破房门,闯了进去。
屋里无声无息地弥漫著一层薄薄的晨雾,在这个安静地让人心悸的空间里,即便只是透明无声的空气,也虚无缥缈地传递著一阵又一阵欲绝的哀恸。
袁希照静静坐在床前冰冷的地面上,几缕沾著晨雾的发丝随意地散落于消瘦的双肩,双眸轻轻闭著,好似酣梦正长。
只是——只是那苍白的容颜上已无往日那淡淡的红润,温暖的肌肤也已冰冷,仿佛一具没有生息的水晶人偶,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地沉睡在乳白色的晨曦之中。
“希照——”从无法置信的震惊中惊醒过来的朱晓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他如同疯了一般地冲向床边,紧紧地抱住希照早已冰冷的身体,呐喊著他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希照,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傻!”朱晓紧紧贴住心爱人儿冰冷如霜的面容,嘶哑的声音里有著悲痛的绝望,泪,自他坚毅的脸庞上滚滚而下,染湿了怀中人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霜红惊呆了,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她在做梦?
“希照,希照——难道唯有一死,才能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不——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你醒来呀,你醒来……”
然而,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这般清雅的容颜,动人的微笑和婉约的嗓音,都如烟云一样永远地消逝了,再也找不回了……
轻轻抱起那早已不再有生命的人儿,朱晓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感情一般,空洞地直视著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出房门,他那绝望的背影和袁希照飘逸的长发,渐渐消失在秋叶纷飞的晨色中……
霜红无言地目送著他们,眼角滑落两行晶莹的泪——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早早地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该明白朱晓眼中并没有她的存在,即便是他凝视著她,也只是透过她的容颜深情地注视著义父的身影,他之所以会娶她,仅仅……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义父身边。
好可笑,原来她只是义父的替代品,一个永远也无法替代真人的傀儡。
而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义父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一直独身的真正原因……
义父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属于他和朱晓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也都已随著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她深深地明白,即使朱晓能够再回到她身边,也只剩下一具仿若行尸走肉的躯体,因为他一切的情感已随著义父而去,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
第四章
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哀伤,那祥悲凄,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做这样哀恸的梦。
“你醒了!”一个柔柔的声音穿过朦胧的眼帘,传人他的耳朵。
“芯蕊?”渐渐清醒过来的韦景骋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我。”黎芯蕊略显疲惫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若你再不醒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是医院?我怎么了?”韦景骋朝四周望望望,发现自己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周围也是一片单调的纯白。
“你忘记了?”说这话时,黎芯蕊美丽的双眸中有著悲哀。
韦景骋茫然。
“你为了救一个人而受了枪伤,子弹刚好击中你的腹部,所以你才会躺在这里。”
黎芯蕊的话渐渐勾起了他的记忆,沉思了片刻,他道:“我回想起来了。”
“他——就是你的梦中情人是吗?”虽然黎芯蕊忧郁的眼睛里流露出伤痛,但她仍是凝视著韦景骋坚定地问道。“——那个你拼死也要保护的人……”
“是的。”韦景骋承认了。
“你很爱他?”
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她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