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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放下手中的包,他习惯性地去洗手,忽然,他看到用于检查的那张病床上竟陈列着一具尸体。
怎么放在这里?也不拉走!他心里嘀咕着,走过去,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居然是特派员同志。他的面色还是那么润泽,难道是刚刚才死的?正要伸手去颈部摸下脉搏,这具尸体居然猛地坐了起来,开口说话了:“让我等这么长时间,我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下午觉了。”
曹良笑着说:“幸好我是医生,否则,你能活活把人吓死。”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些东西现在市面上都很稀缺,不过,我还在想办法搞,这不,坐诊时间都搭上了。”
“一次也带不了多少,船先到香港,然后空运到重庆。”
“这些东西真是比黄金还贵。”
“是啊,外科急症还是要靠西医,这些东西又往往依赖进口。少了一支盘尼西林,伤兵就能送掉一条命。”
“一场仗下来,就抬下无数伤兵,我们死的总比日本的多。”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谁?”
“谁?”
“小野平一。”
“有缘啊!”
牛宝军笑道:“你还需要和他接触,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这一环很关键。”
“明白。最近有什么行动?”
“有人和局座建议别在上海小敲小打了,对日本人损害不大,但是日本人的报复行动却伤害了我们自己。”
“是什么人?”
“不该知道的别问,也是条大鱼。”
“温暖,想想就温暖,到处是同志。”
牛宝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曹,秘密工作是一个对情商和智商要求都很高的职业。胆大心细,缺一不可。你这么有能力,党国需要你啊,你真想走啊?”
“这个……”曹良沉吟起来。
冈村之美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电话铃响了。
“爸爸,刚才在家的时候,井上清和你说了什么?”
“百合子,怎么了?”
“爸爸,你别跟我装糊涂了。你们要抓捕方剑?”
“你听谁说的?”
“我自然有途径。是井上清这个老家伙提出来的吧,你怎么会同意呢,还想对我保密?”
“百合子,工作归工作,家里归家里。你脑子清醒点。”冈村啪地挂断了电话。
百合子立刻换上了一身黑衣,匆匆走出家门。
天色已晚,天边有绚丽的晚霞,从中午接到电话到现在,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抓到人,方剑并没有回到酒店,也许他正在外面办事,而现在,正是办完事情回酒店的时分。
百合子知道,只要进了特高课,不死也要掉层皮,要是方剑屈打成招,那就更麻烦了,连父亲也救不了他。特高课布置在酒店内外的那些便衣,方剑不认识,她一定要抢在那些人前面救出他。
井上清为什么要抓方剑呢?难道方剑真的有问题吗?
不管怎样,她得救他。
果真,百合子在东方饭店的外面发现了几个便衣,而他们都认识百合子。
她避开这几个自己人,从东方饭店一个侧门进入了大厅,在大厅一角的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
她平静地搅动着咖啡中的奶粉,咖啡的浓香扑鼻而来,呷了一口,仔细观察着大厅里的人,除了自己不远处坐着的一个外国老头外,还有一些在大厅服务台办理入住手续的客人,宽大气派的大厅里没有他们的人。他们应该伏击在方剑的房间四周。
大厅的旋转厅门时而转动起来把外面的人转进来,百合子坐的位置正好朝向门口,只要便衣们不在大门外抢先把方剑抓走,她就可以看到他通过这个转门。
等了很久,已经7点多了,咖啡续过杯,总不能灌一肚子咖啡吧。而且在这里坐久了,肯定会被那几个便衣发现,还会有好事者去通报井上清,若他亲临现场抓人,就没办法救人了。可是,不坐在这里,又能在哪里截住他?
正在犹豫之际,刚进门的方剑已经经过服务台,眼看就要从她身边过去了,她起身抢在他前面走到电梯口,按了货梯的电梯按钮,就在方剑诧异的询问眼神中,她神色严峻地拖住他的手臂,低声说:“跟我来。”
货梯来了,里面没有人。
“有人要抓你。到处都布置了便衣。”
“你们特高课吗?”
“是。我也是刚知道的。”
“谢谢。”
“我没车。”百合子期待对方会提出逃生方案来。
“那怎么办,我们到几楼下呢?”牛宝军没有接她的话茬,他装出毫无主意的样子来。
“一楼有货梯出口吗?”
“我不知道。”
“餐厅在二楼,我们二楼下。”刚才随便按的十二楼到了,百合子按住了关门键,又改按了二楼。
牛宝军暗想,看来,想到一起去了。
特高课怎么会要抓自己?难道自己暴露了吗?是谁告的密?
牛宝军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曹良?小野平一?美琪?冈村之美?重庆的军统内奸?这是敌人的一个圈套吗?是派百合子假装救人获取自己的信任吗?
二楼到了,电梯门徐徐开启,他们二人看到了站在电梯门口的井上清。牛宝军双眼满含怒火地看向百合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百合子在慌乱中辩解道,但一时却失去了平日口齿的伶俐。
“方剑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留他在上海的。大佐,你干脆把我一起抓了吧。”百合子说起了日语,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井上清却耐心地说:“百合子,我只是请方剑君去我那里坐坐,不用担心。”逮住了猎物的猎手心情从来都是好的。
牛宝军听不太真切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日语并不是太好,而他们的语速又太快。他只是脸色阴霾。
“请吧,方剑君。”井上清恭身一让。一行人朝井上清停靠在饭店后门的座驾走去。
不到最后关头,不要绝望。牛宝军的心里并没有慌张,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他倒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刀山火海他也敢闯。
看在百合子的分儿上,井上清没有让人把方剑绑起来,他坐在汽车后排,和方剑坐在一起,百合子则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子上。
汽车向日军司令部开去。
天上没有星星,地上霓虹闪烁,牛宝军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
这一段路十分宽敞,车速很快,可是,车子的速度忽然慢慢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井上清问道。
“报告,前面出了交通事故。”
有一大堆人堵在马路上,看不见围成铁桶的人墙里面是什么情况。
车子只好停了下来排在前面一辆车的后面。
这时,有几个卖白兰花的小贩敲击着车窗兜售。
“不要开窗。”井上清吩咐道。
那些人却继续敲着,让人烦躁。井上清摇下了车窗的一丝缝隙,大声地说:“不要,不要。”等到他摇紧车窗,看向座位旁边时,忽然发现方剑不见了。
他像被爆竹点燃一样,忽然尖叫起来:“人呢?人呢?”
他的卫兵们坐着的吉普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紧跟在他的身后,而是排在几辆车子的后面,而紧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忽然猛踩油门,掉头急转,车子撞了他们的车屁股一下,就疾电般向后驰去!
“赶快追!”井上清拔出手枪挥舞着。
跟在井上清后面的吉普车,眼看前面的车紧急掉头,也赶忙尾随而去。一时间,路上的交通秩序陡然大乱。先头的那个车如离弦羽箭一般一掠而出,几乎颠簸着飞了起来,后面飞来子弹,而车子则不规则地在走S型。同时,车上的人开了车窗开枪反击,子弹飞出弹射中了跟踪车辆的轮胎,车子前窜的劲头已经疲软下来,而这辆车则斗志昂扬地左拐右拐就不见了踪影。
车子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转了几个圈,趁着夜色的掩护,开到了一栋小楼的门口,铁门倏地一下就开了,原来早有人等在这里。
牛宝军不知道车里是什么人,但人家救了他。想起刚才的惊险一幕,真是让人心脏突突猛跳。
就在井上清和卖花人说话的瞬间,牛宝军右手边的轿车门轻轻地开了,车外的人力气好大,一下子就把牛宝军拽了出去,把他拽到了后面的车上。然后,那个人跳进了车里,关闭车门的同时,车子急速转头,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尖厉的声响。
这种虎口拔牙的身手,不仅需要胆量,还要具备技术。牛宝军在军统当过多年教官,又在行动组效力多年,身手也没有这样敏捷。
这些救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牛宝军这样想着,已经来到了小洋楼的客厅。客厅里的布置是纯西式的,橙色的皮沙发,雪白的大理石壁炉台,都十分考究。他正环顾四周,只听得有人朗声大笑道:“玉仁兄,让你受惊了!”
牛宝军没有立刻回头,“玉仁”这是他的表字,知道的也只有军统内部的高级官员,他不敢立即答话,来人却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这个人身材挺拔,丰神俊朗,气质、风度非凡夫俗子可比,年纪很轻,不到30岁的样子。
“你一定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你。告诉你,你暴露了。”
“什么暴露了?”牛宝军以不变应万变。
那人却不慌不忙,继续说道:“现在国共合作抗日,在上海这座孤岛上,大家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鬼子。你说呢?”
“你们是共产党?”
“听说你对共产党偏见很深,所以恐怕不能原谅嫂夫人。”
这几句话一出口,仿佛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将牛宝军砸蒙了,连这么机密的事情,对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