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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餐,玉梅起身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她用白手绢沾了一点杯子里的水,把自己的口红擦掉,还是不要让女主人心生戒备了。
玉梅打开窗户,晨风吹进来,好不凉爽。忽听嗖的一声,有东西从玉梅耳边擦过,玉梅侧身回头一看,地上掉落一个弹弓射来的子弹,是用小纸条做的纸弹。拾起来,打开一看,一行毛笔小楷:若想知道你的身世,请来雅芳阁找宋掌柜。
玉梅向窗户外望去,只见绿树掩映,没有人影,这可真是高人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玄机,到底是什么人,去了就知道。
“小姐,你的电话。”玉梅正思忖着,用人在门外叫道。
放下了电话,玉梅对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李太太说:“一郎生病了,好像病得不轻。不好意思,又要和你请假了。”
“没关系,你尽管去。”李太太觉得玉梅是李家的恩人和福星,自己要对她好一点儿,不能小肚鸡肠的。
玉梅则在心里暗笑,看来,靠着一郎这棵大树,以后行动会自由一点儿了。
5月的天,还是时晴时阴,就好像不知道未来的命运,玉梅不知道今天要去会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敌人,该来的躲不掉;如果是友人,但会也无妨。这样想着,她向雅芳阁走去。
囚禁打击的是一个人的意志。人不是动物,人有思想。没有交流,人的精神会悲观、绝望。被软禁的王澜好几天没有机会说话,口齿相当流利的她已经感到舌头都不利索了,难道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吗?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饭菜,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下午3点了,肚子有点饿,可是还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这个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徐正坤和戴老板两个人进来了。
“听说你不愿意吃饭,这可不行,不能把身体弄坏了。”戴老板的开场白洋溢着浓浓的人情味。
“去把饭菜热热。”戴老板吩咐徐正坤道。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有什么顾虑担心,都可以和我说,如果你相信我。这也怪我,对下属关心不够,要是早点儿把你调回宝军身边就好了。”戴老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态度,让人无法抗拒。
王澜还是低着头沉默着。
徐正坤端着饭菜进来,打圆场道:“戴局在百忙之中来看你,你就痛快说说吧。”
戴老板冲徐正坤摆摆手,意思是火候还没到,攻心之术急不得。
“有件事情,我想,应该让你知道,牛宝军希望你能回头是岸,否则……”
“他怎么知道了?”王澜终于开了口,“否则他怎样?”
这回,轮到戴老板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他说:“我还有点儿事情,先走了,你想谈,随时找我。”
二人一起离开了,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王澜的脑子一下子清楚明白了。
否则,牛宝军要离婚。他一定是这个意思。他数年征战,三民主义的信仰牢不可破,而且不认同共产主义。不过,连多年的夫妻之情也可以放弃,却是王澜没有想到的。虽然,她还没有亲自听到牛宝军这么说,不过,戴局转述的牛宝军的意思很明显。
王澜被“否则”这两个字眼打倒了。
玉梅来到雅芳阁的雅致的小包间里坐了下来,一会儿,一个短发美女走了进来,看到她,玉梅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居然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这就是那天宝军和她说的那个女人吗?
对方轻松地微笑着说:“很高兴见到你。我们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玉梅歪着脑袋看着对方。
“妹妹,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当年,父亲的好朋友一直没有孩子,十分苦恼,父亲就把我送给了朋友。本来在美国两家住得很近,两家人常常带着我们在一起吃饭聚会,父亲也不觉得有骨肉分离的感觉。后来,我的养父回到祖国,两家人就分开了,我的养父是中共的早期领导人,但是1927年,他在蒋介石发动的政变中被杀害了。”说到这里,短发美女低下了头,眼中闪着泪光。
她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裹,小心地打开了,将一张发了黄的过继书递给白玉梅,上面有白啸天的亲笔签字和印章。玉梅看了好半天,真的是父亲的字迹,就算这是仿制,可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如何造假呢?
“姐姐!”玉梅扑向了亲人的怀抱。
姐妹二人久别重逢,惊喜、激动交织在一起。
十二
时间已近中午12点,这是牛宝军和严斯亮的接头时间。
冷芳阁酒楼和雅芳阁酒楼在一条街上,玉梅的心也牵挂着那里,但是她不能去,就算牛宝军有危险,她也不能去解救,她要保全自己,这不是她的本意,这是上级最高的指示。
严斯亮一身长袍,将礼帽压得低低的,他望了一眼冷芳阁的招牌,确认无误,走了进去。
“客官,您几位?”
“王老板在哪个包间?”严斯亮轻声问道。
“请跟我来。”
严斯亮被带到二楼一个僻静的包间,不过里面空无一人。跑堂的退了出去,他坐下来静静等待。
大约过了十分钟,包间的布帘被掀起,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此人正是牛宝军。
但他们二人并不认识。
是战友吗?是坚定不移的战友吗?二人目光对视着。
严斯亮先开口了:“郁金香现在卖得很贵。先生,你喜欢吗?”
“你有货吗?”
“难道你不先看看样品吗?”
“白色镶红边的,我只要这种。”
严斯亮立即站起来,立正道:“报告,少校军官严斯亮请长官指示。”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牛宝军还是转身出了门,发现并无情况之后,才折回屋里,摇着头,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隔墙有耳”四个字。
牛宝军的小心,倒让严斯亮汗颜了。要是因为自己的大意给长官带来麻烦,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他正不知所措,牛宝军却紧紧拥抱了他一下,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他常年在敌占区提着脑袋过日子,没有放松,只有防范,而这个长官居然以如此西式的礼节来问候他。无言的鼓励温暖了他的心,他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牛宝军示意他坐下,寒暄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手则在一张白纸上写着铅笔字,不停地和他交流。
二人的看法一致。尽快揪出内奸,否则个人和党国都危在旦夕。严斯亮汇报了小柱子的事情,本来他想在会面前找到小柱子,弄个清楚明白,但是他没有找到小柱子。
牛宝军在纸上飞速写道:这很危险,不要去找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尽快将你调回重庆。
严斯亮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本以为重庆方面会怀疑自己,起码现在自己也是嫌疑,可是,组织这么相信自己,还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将自己调往后方,士为知己者死,他也在纸上写下:肝脑涂地,报效党国。这里需要熟悉的人手,我随时听候调遣。
牛宝军欣赏地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无声地微笑着。用人之际。严斯亮说对了,太多的中国精英死在日本人的空袭中,死在刺刀见红的正面战场。
想把严斯亮调往重庆,是自己的想法,保护下属是他的本能。不过,这还要请示总部才行,但是,严斯亮已经感动于自己的爱兵之举了,下属这样的态度正是自己需要的。
情报工作是如此的矛盾,彼此之间的互动是如此重要,但为了保护整个系统,最好他们互不相识,省得其中之一叛变,敌人便可以顺藤摸瓜。
和严斯亮确定好电话联系的方式和暗语后,牛宝军和严斯亮各自离开了冷芳阁酒楼。这次会面因为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整整花去了四十五分钟,这么长的时间,是大忌,牛宝军离开的时候看了一下怀表,心有担忧。
牛宝军的背影和严斯亮的侧脸被定格了,冷芳阁街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汽车,一位穿着旗袍的美女对着车窗外拍了许多张照片。随后,这些照片被摆在了井上清的办公桌上。
“百合子,干得不错。”井上清的小眯缝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前辈过奖了。”美女一身日本军装,显得十分精神,那眉眼是那么温柔多情,那曲《樱花舞》里的领舞也是这样的眉眼,曾经在重庆和徐正坤邂逅相遇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的眉眼。
冈村百合子是日本上海特务机关负责人冈村之美的千金,日本美女间谍,技术全面,出身世家,曾被日本天皇秘密接见过,井上清也要敬她三分。他虽然好色,但对冈村百合子他是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的。
井上清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抓更大的鱼,严斯亮是不错的诱饵,他暂时不想去动严斯亮,只是监视着。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看样子身份不一般,否则,严斯亮不会如此郑重地去和他接头。
照片没有拍到正脸,是遗憾。
“百合子,你认为四十五分钟的会面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们初次会面,所以认定身份、确定接头暗号都需要时间,为了防止有人窃听,他们一定采用了笔谈,这都很浪费时间。这也说明,此人很可能是重庆方面派来了重要人物,来指导军统上海站的工作,这个男人是条大鱼。分析完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百合子,你是天生的特工料子,前途不可限量。”
“还请前辈指正。”
“冷芳阁。”井上清的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是,我马上去办。”
夜色已深,冷芳阁酒楼正准备打烊,几条黑影从后院的墙头翻下,不一会儿,所有的酒楼员工全部被抓了起来,扮成男装的百合子正在审讯他们。
“照片上的这两个人是不是经常在这里出现?”她安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