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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白小姐做回司机是鄙人的荣幸啊。”井上清客套地说道。
“能够成为大佐先生座上宾的很快就要成为阶下囚了吧。”玉梅反唇相讥。
井上清干笑了两声。
“我来开车吧,你好像不认识路,李公馆不是这个方向。”
“白小姐还会开车啊,真厉害。”井上清在避重就轻。
“你要把我带回司令部?为什么刚才不直接说,还用这种方式?”玉梅不屑一顾地直接点破。
井上清保持沉默。玉梅的冷静让他感到一种对手般的无形压力,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这个女人不简单,年纪轻轻,身手不凡,心理素质好,这都是职业特工的特点。
深夜里的司令部大楼,黑漆漆的好不阴森可怕,玉梅手里紧紧捏着那只珠片点缀的黑色手袋,里面除了唇膏等脂粉盒,还装着那支李家为送的小手枪。
井上清把玉梅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把门打开后,又打开了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用去问讯室吗?”玉梅昂起头,还是那放松的微笑。
不知怎的,倒是井上清有点心虚了,把这个中国女人带到这里,是他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只是没想到这么顺理成章。他也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居高临下的大将气势,让他不得不披起铠甲来对阵。
“啊,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李先生平时的一些朋友来往,这都有助于尽快破案。我是请你来帮助我的,可没把白小姐当做嫌疑犯啊。”
玉梅环顾房间四周,墙壁上挂着中国的字画,仿佛来到了一个中国人的家里,看来这个家伙对中国文化仰慕至极。
井上清亲自去泡茶,也是中国的上好绿茶,飘着清香的茶杯端过来,玉梅接下放在桌子上。
“半个小时够你问了吗?既然大佐先生把我当做朋友招待,你觉得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合适吗?”
这句话够辣,辣得这个善于言辞的日本人一时语塞。
“将抗日分子一网打尽是我的职责所在,还请白小姐多包涵啊。”井上清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长沙发上玉梅旁边的位子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靠近了许多。玉梅猛地站了起来,却被井上清按住了肩膀,“白小姐稍安勿躁啊。”
玉梅冷笑着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人的手,而像是老虎的爪子。
井上清尴尬地收回了手,“请坐请坐。”
而玉梅却不肯坐下,依旧站在那里,两个人就在那里僵持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推开了门,像风一样冲了进来。
这个人大步走到玉梅面前,拉着她就要走。这倒把井上清给搞蒙了,谁这么大胆子,敢直闯自己办公室,连门都不敲,还拉着白玉梅就走,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等看清楚是山口君的时候,井上清立刻对着他大骂:“你滚出去!”
山口君的脸铁青着,但还是保持着礼节,一字一句地对井上清说道:“白玉梅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了吗?井上君!”
他说的是日语,标准地道的日语,玉梅听得懂日语,所以她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人是来救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于是她装做委屈地靠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样子。
在三秒钟的惊愕之后,井上清立刻恢复了平日的谈笑自若,“哎呀,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山口君的不对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你误会了,我就是来问她几个关于今晚爆炸案的问题。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就麻烦山口君赶快送白小姐回去吧。”
“当然是我送。告辞了。”他揽过玉梅的肩膀,从容离去。
玉梅和山口君相依偎着走出了司令部大楼,坐进了他停在门口的军用吉普车。玉梅才发现他已经是全副日本军服,足下踏着军用皮靴,舞会上的西装早就换下了,更发现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相当有男子汉气概。他转动了引擎的钥匙,车子向前冲去。
谁都没说话,不过各自心里都在飞速地活动着。
一个想,还不错,和我配合得没有破绽。看来真不是等闲之辈。
另一个想,一面之缘,就值得他要用这么大一个谎言来救自己吗?
想到这里,两个人同时看了看对方,因为动作一致,所以忍不住都笑起来。
“谢谢你,山口君。”
“不用客气,今天冒昧了,我也是迫不得已。走进井上清办公室的女人没有能好好地出来的。”
“为什么要救我?”
“要不然,你怎么能做我的未婚妻呢?”
玉梅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知道,他救自己绝对不是这个目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日本友人?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特高课的圈套?为了山口可以用英雄救美的方式博得自己的好感,从而接近自己,揭穿自己?想到这里,玉梅不由对山口起了戒备之心。
这个时候,他开口了:“我叫山口纯一郎,十三军司令部特高课成员。我父亲是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教书的教授,我的母亲是中国人,因为母亲姓林,所以我也有中国名字,叫林华,母亲是想叫我不忘中国。”
“原来你是混血儿,据说混血儿都特别漂亮,等下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我欣赏一下。”
“啊,不会吧,我们见过好几面了,你都没看到我什么样子吗?”
“不好意思,没太注意。”
在山口纯一郎自嘲的笑声中,玉梅也轻松地上扬了嘴角的线条。
“你今天救我容易,以后要长期扮演我的未婚夫也够累的。”
“什么叫长期扮演?那说不定就是真的了呢!”
“呦,还挺有自信的嘛。”
“像我这么一表人才的男人!对了,我们来对下口供吧,省得露出马脚来。”
“我父亲早年在日本留过学。”玉梅提示道。
“是吗,那就好办了,就说,我父亲和你父亲在日本认识,关系不错,他们约定了娃娃亲,咱们小时候两家常有来往,我们属于青梅竹马的那种,然后你去了美国后就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没想到在那艘轮船上又碰到一起。没有到李公馆去找过你,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因为锄奸队暗杀成风。”
山口纯一郎一口气说完,玉梅眨了眨两只大眼睛,说道:“编得不错。请问家父叫什么名字?”
“这个……你快告诉我。”
“家父白啸天。令尊大人呢?”
“山口之助。”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开到了李公馆门口。
已经是午夜时分,李公馆依然灯火通明。二楼李家为夫妇的卧室也亮着灯,玉梅正在纳闷,黑漆的铁大门被拉开了,管家张长富迎了出来:“小姐回来啦,先生和太太都在等着呢。”说着拉开了车门,用手挡着车门顶部防止下车的人碰到头。
玉梅转头对山口纯一郎说:“既然他们都没睡觉,那你就进去认识一下吧。”
“也好。”
刚迈进客厅,李家为夫妇就穿着睡衣下来了,李家为关切地说:“玉梅,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山口先生,麻烦你送她回来。”
“李先生,李太太,今天舞会上比较仓促,现在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山口纯一郎。”玉梅此话一出,顿时,在座的李家人都大跌眼镜,尤其是李太太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
“各位好,以后请多关照。”山口纯一郎对着李家为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弄得他们夫妇俩也赶忙鞠躬还礼。
“不过,一郎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林华,随母亲的姓。”玉梅介绍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山口君请坐。”李家为给客人让座。
一郎?林华想,叫得还挺亲热,像那么回事儿,干脆自己也就顺水推舟:“玉梅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山口君太客气了,玉梅很能干,今天又救了我们夫妇,是我们的恩人哪。”
这时候,张长富忽然走到玉梅跟前,双膝跪地,行起大礼来,说:“我替先生和太太谢小姐救命之恩。”
玉梅赶忙将他扶起来,说道:“富哥,你这是干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玉梅啊,大恩不言谢。”
“李先生,你言重了。”
他们在这里谦让着,李太太也就暗自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高挺的鼻梁,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真是一个英俊小生,和玉梅还真般配。要是不说,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日本人,现在仔细看看,还是有着和中国人不一样的眼神的。家里住着一个未婚的年轻女人,还那么容貌出众,对于女主人来说总有莫名的压力,现在好了,原来玉梅是有男朋友的,而且还是日本人,他不就是一把不错的保护伞吗,这可真是李家的福分。不过,李太太又随即鄙视起自己来,人家玉梅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猛地一拉,要不然,自己没有一点防备,被弹片削了身上的哪块肉怎么办,想想被炸死的那些倒霉蛋,李太太心里一阵紧抽。
林华被李太太看得浑身不自在,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我送你到门口。”玉梅说。
“这里是上海,你别忘了!不要送了,明天我有空带你出去吃西餐。”
玉梅心想,明天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呢。不过,现在不能拒绝他,否则他要送自己去就完了。于是,微笑着不置可否。
七
玉梅脱下身上雪白加血红的衣服,换上粉红色的丝质睡衣,从红玫瑰变成了一朵温馨的蔷薇花,自从下午变成红玫瑰,就仿佛魔法附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疲倦地靠在床头,开始整理思路。忽然之间,她的未婚夫从天而降,真是太戏剧化了,不过,这是一件好事,不论他是敌是友,对她今后的情报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