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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珠闻言,猛想起自己是个未嫁人的少女,对方是个男子,对我如此颠倒,口气这等痴法,和他庄容相对尚难免于生心,情不自禁,如何还要故意戏弄引逗?老人阿庞和众野人自来都当我是他的情人爱侣,我也忘了分辩,鸦鸦偷偷掩来,必也有点疑心,睡前还曾想起,此时怎倒忘却?心方后悔,想要缩退,已是无及,恰巧鸦鸦颠着痛脚,跳跳钻钻,笑嘻嘻由左近树后现身赶来,忙即乘机一把抱住,刚喊得一声:“乖女儿!”
阿成正在低头回走,心中想事,闻声惊视,瞥见心上最敬爱的主人,业己立在方才坐处不远的花树之下灯火光中,吃满树繁花一映,又经过一次梳洗,比起方才酣睡初起,云鬓蓬松,缟衣不整,玉颜红晕情景,分外显得美如天仙,艳光照人。心方惊喜,鸦鸦已颠纵过来,双珠也回过身去,忙即抢上几步,因恐背后之言被其听去,心还怀着鬼胎,后见母女二人搂抱亲热,对他并无丝毫怒意,心又羡慕起来。方觉我和鸦鸦对换,那是多么快活!双珠忽然回顾,嫣然笑问:“你怎不吃,偏要等我作什?”
阿成原颇聪明,见她似嗔似喜,虽然有点埋怨,实是好意,心才放定,忙答:“阿成不饿,想等主人、鸦鸦回来同吃,热闹一点。再说主人不吃我先吃,心也不安,下次听话,不这样了。”
鸦鸦接口笑道:“你说鬼话呢!明知我在前面过节,许多叔叔伯伯、婆婆婶婶、哥哥姊姊们都喜欢我,老公公更把我抱来抱去,又夸又说,爱到极点,说得我都不好意思。
好容易挨到完场,他们开始寨舞,我见离半夜最后一次行礼谢神还有不少时候,再三推说脚痛,被人抱着不舒服,要回来养息一会,才得回来。龙都因他自己不能前来,我又快随好娘娘起身,不知何年相见,还不高兴,说我没有良心,怎会没有吃的!明是等好娘娘,偏要把我拉上。这大一个人说谎,多么羞呢!”
阿成方说:“我真是想你,我大感激你了!”忽听树后又有一幼童接口道:“你回到这里来这样高兴,脚也不痛了,还说阿成叔叔说谎呢!”鸦鸦回顾,见是龙都,赌气答道:“你不说不理我了吗?不去学他们的样在场中歌舞快活,来此作什?我脚不痛,偏说谎话,也没有良心,你管我呢!”
龙都听她埋怨,一点不急,反说好话,赔笑答道:“好鸦鸦,我不过说了一句错话,你已骂了我好几句,何必还要生气?没有你作对子,和他们一起歌舞有什么意思呢?”
鸦鸦方始转了笑容,问道:“叫你不来,你偏要来,既来,便须陪我好娘娘,和我同玩,不许走呢。”
龙都笑答:“我娘说我年已十五,快成大人,去年业已加入歌舞群里,今年更要学那寨舞的礼节。我怎么说,娘先不让走开。后来我说:‘由昨日起,我们七个弟兄姊妹为了搜寻真凶手,帮助好人查探恶人诡计,共只午后睡了不多一会,便因寻鸦鸦跑来此地,一直未睡。如今有些疲倦,想来这里歇上一会。’娘说:‘今夜照例不是真有病痛不能支持,便快乐一夜,非到明日中午不睡,否则便于本身不利。索性头一次请神上祭时不出场也罢,既已出场,至少也应等神送走,才可离开。’还是不肯让我走开。我和娘正在争论,老公公忽然走来,笑说:‘今夜只是不睡,送神时节来此行礼便可有福,并不一定非在场上不可。何况花林本是祖宗当初居住之地,能够来此代我接待那两位好客,于我只有好处,并且龙都是寻鸦鸦同玩,你叫他睡,他也不肯。不必认真。他这一日夜的确劳苦,又有功劳。’说娘不应管我,我也不该说谎借口睡觉来此。说完,又说娘有福气,养我这样好儿子。我娘自然最听老公公的话,才许寻来。你不走,我如何会离开?
“来时老公公命我带话,说你方才归报,阿成叔叔至今不曾安眠。他已累了两日一夜,你好娘娘腿上伤毒未愈,正在自家医治,行走不便。我们过节虽极热闹,汉家人也许不惯,没有什么趣味。初来那日寨舞,好娘娘推说身上伤痛不肯同跳,他已看出几分。
日里忘了星月佳节,是场上的人,不论主客,后半夜谢神后便要歌舞饮酒,一同欢乐,各寻伴侣,跳到通宵。好娘娘是汉家女子,就未受伤,恐也不愿。她如不肯前来,阿成叔叔自然守在这里,不会独自上场。命我请问,他们两人去了自然极好,如其不愿,或是伤痛难忍,无须勉强。好在身有伤痛,由昨日起连受惊险劳苦,人都知道。就有什事商议,不到二十早上,说了也无用处。索性过节之后,老公公还有许多话要问,双方说明心意再作打算,只要好娘娘开口,定必照办。
“我看好娘娘连走路都要费事,如何能够寨舞?如其不愿前去,这里灯火甚亮,月光又好,吃的东西和前面差不多,我二人索性就在这里陪好娘娘和阿成叔叔同玩,要什东西,我去取来,省得我好鸦鸦踮着脚走,又不要人扶抱,看了心疼。到后半夜送神时节,我再背你前去,行完了礼再同回来。我已得到老公公允许,和你一样,睡否随便。
你如想睡,我便陪你同睡,你看可好?”
双珠知道蛮族早熟,鸦鸦貌相美秀,灵慧可爱,那小蛮人龙都年已十五六岁。蛮族中最尊敬有胆勇义气的人,双方本是从小一起生长的同盟骨肉之交,经过昨夜今早一场患难,情分越深。照龙都的神情口气,分明这一双小男女业已生出情爱。心方暗笑,猛一抬头瞥见阿成正看自己,不禁面上一红,假装不知,边吃边向龙都说:“老公公真体借人。我本心实想观礼,看你们过节热闹,无奈伤痛未愈,行动不便,能够不去再好没有,少时请代我向众人和老公公称谢。鸦鸦是我的好女儿,你们如此情厚,她不久便要同我起身,你舍得吗?”
龙都想了一想,欲言又止。鸦鸦冷笑道:“好娘娘,他才舍得呢!”龙都急得脸涨通红道:“你哪知道我的心!自从天明前听你和我说那真话,说你起初打算自首,因你暗杀了两人连打死了一个,除那不要脸的山婆外,你那仇人夫妻都是这里众人平日敬爱的人。按照本族规矩,如寻不到当初害你父母的实证,你年纪小,说的话一不相信,便要抵命。那时我真急得要死!后来戛老麻被杀,得知你在无意之中得到祖神所留人骨锁钥,非但你可无事,连好娘娘和阿成叔叔均可保全。我正欢喜得要发疯,你偏说是事完便跟好娘娘起身,谁也拦你不住,前两日所说并非说笑,好娘娘、老公公已全答应。当时我难过极了,越想越舍不得你,因事紧急,你又拼命狂奔,救人要紧,无暇多说。后来跟到此地,见你和好娘娘身上伤痛刚敷好药要睡,我不忍心麻烦你,只得回去,一直都在盘算此事,也未睡过。沐浴之后,勉强挨了些时,直忍不住,赶来看望,心想:万一你真不要我跟去,多看上一会也是好的。不料你竟和我一样,并未合眼。我想你多睡一会隐在一旁偷看,没有出来,不知怎的,被你警觉。等我摇手劝阻,你已轻轻纵将下来。
“我问你平日和我那好,我们家乡均在此地,为何这样狠心,将我丢下,说走就走?
你说:‘今日心事第一是报父母之仇;第二是想照你亲娘所说,去到外面见识见识,然后回来,把我们月儿湖花林塘做得和外面一样,大家耕田种菜,使全族中人都有好房子住,都有好衣服穿和有好东西用,成为一个本族中的女英雄,学者公公受全族中人的敬爱,永远无人说他一句不好;第三才是和我好,所以非走不可,并非对我太薄。实在是见森林黑暗,毒虫猛兽太多,一有野烧地震便和那些未搬来的祖先一样,把人死光。不学老公公那样时时刻刻都在想法改变,就是暂时能够活将下去,一旦发生灾变,全数灭亡,何等痛心!我娘在日曾说,大的地震难得遇到,并且可凭我们祖先多少年来的经验,事前寻出的!日火口和受震动的地方设法避开,最讨厌还是大群毒蛇猛兽和那不知多少万万的毒虫,日夜都要命人四外守望,稍微疏忽就成大害。想起来都是树林太多,空地太少的原故,不知多少年来,人只能住在树上,时常都不放心。这还是老公公法子想得好,如在以前数十年,我们每日都要提心吊胆,人命更不希奇,随便死上几个那是常事,闹得人力越少,常时失群。非但天灾和毒蛇猛兽不能防御,便是外族中的侵害,也因人少,无力与抗。西边那几处部落,便因人少力弱,不知合群,衰弱下来。如能有人去到外面,把汉家人耕种建造以及他们做工的器具和使用的方法学会回来,在森林中开出大片田地,年年增加,我们的人少了灾害,自然越来越多,地方越大,也越强盛富足。我们不欺人,也不受人欺侮,自己好了,再把别的种族连在一起,大家来过安乐日子,不要争斗偷抢,以强欺弱。谁要无故强夺,明抢暗偷,我们便联合起来打他。人们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快乐自在,岂不是好!我早听在心里。因我们的人不许出山,人小力弱,不认得路,每日只是梦想,如何能够做到?好容易得了一个好娘娘,真和亲娘一样待我,人又那样叫我看了喜欢,哪里还有这样好的机会?为此决计跟她同行,学了本事再回转来。你说我丢你没有良心,这句话实在无理。老公公常说为了众人的事把命送掉也是体面,何况还有许多好处早晚定可带将回来呢!你是我心爱的哥哥,当然一样快活受用,算起来也在其内,何曾将你丢下?并且我的心愿达到,立时回来,和你一起,以后由黑森林到外面这条路,也经我们用人力设法打通,不必冒着奇险在那暗如深夜的黑森林中乱钻乱窜,随便可以自在来往。我们人多,又是一条心,也决不怕外人欺侮,这是多好的事呢!你虽年轻,也是男子,一点不往远处打算,只想留我在此同玩,再过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