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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渊点了点头。
海渊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老人家,虽然是邻居,但他们却从来没碰过面。
“你妈怎样了?”阿茶看著点滴,不晓得该拿这东西怎么办,一边又担心惠美,分神问著。
“不过是生小孩而已,现在没事。”海渊这么说,酷酷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说完话双唇合起来后,那对凌厉的眼睛和完美的五官带给人些微压迫感。
“什么叫不过是生小孩而已,你知道生小孩多危险吗?”阿茶瞪著海渊。“那是会没命的,会没命的!”他重复道。
护士小姐走进病房内,拿著块板子,板子上头放了张纸,笑嘻嘻地来到阿茶床前。“杯杯,你醒啦,我们来写一下入院的资料好不好?医生帮你看过,发现你心脏不太好喔,他希望你能够住院几天好好检查一下。你民国几年出生的,现在几岁啦?”护士拉了张椅子坐下,笑容可掬地问著。
“唉呦,我没有事,不要住院啦!”阿茶把手臂伸给护士。“你快把这个东西给我拔掉,我要回家去,现在几点了啊?”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可是你还不能回家喔,医生有说……”
“不要就是不要,你不拔厚?你不拔我自己用扯的了!”阿茶作势拉起点滴的管子。
“杯杯啊!”护士很为难。“不然我们等医生来巡房,听听医生的意见,再来看看好不好。”
“不好!”阿茶当下回绝。“我今年五十九岁,一尾活龙活跳跳啦!心脏好好的在这里,等停了我就会来给你看了啦!快点快点,把这个东西拔掉!”阿茶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医院过了一晚,他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医院,要不是惠美生孩子,他来这种地方总嫌晦气。
护士拗不过阿茶,最后还是替他拆了点滴。
阿茶慢慢地翻身下床,但只是稍微动了动,胸口便觉得起伏激烈,好像快喘不过气来一样。
海渊一直看著他,什么话也不说。
阿茶走下床,东倒西歪地步出病房,临行前又回头看了海渊一眼。他觉得这个小孩挺没礼貌的,从他醒来到现在,就一直瞪著他。他是哪里不对了吗?
“如果你妈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多晚都没关系,有状况一定要告诉我。”阿茶说。
海渊点头,但对阿茶释出的好意却不是太有兴趣的模样。
“那我走了。”阿茶扶著墙壁死撑活撑,撑去搭电梯下楼。
海渊望著阿茶离去的背影,心里头满是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弥漫。
那个人,那个老人家,他同学夏泽方的爷爷,自己也曾经从母亲口中听过这号人物。
一个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穿著洗到快破洞的汗衫、可笑滑稽的四角短裤,还有那双白色塑胶的夹脚拖鞋的人。
明明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欧吉桑,海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昨天第一眼看到他之后,活像被雷打到,全身起鸡皮疙瘩颤抖个不停。
这真是种叫他不快的情绪,他头皮都发麻了,整个人一下子热一下子冷,心里头乱七八糟、一直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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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新华中学男子宿舍
海渊将摩托车停在宿舍旁的小巷子内,拎著一包婴儿用品,缓缓走进这栋屋龄起码五十年以上的木制建筑。
二楼走廊的木板被往来的学生踏得嘎吱嘎吱,让人有种踩太大力就会踏破木头直接空降一楼的错觉。
海渊将水蓝色的婴儿摇篮扛在肩上,手里那包纸尿布也特别引人注目。
“看吧,出事了!”走过海渊身旁的几名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海渊这个人平时不爱讲话,就爱装酷,爱慕他的学姊学妹多如天上繁星,又传他的私生活极为不检点,夜不归营,这款的花心萝卜不让女人怀孕才怪。
“千岁!”海渊一脚踢开房门,同寝室正在玩线上游戏的顾千岁被他这么一吓,滑鼠飞了出去,人物血溅萤幕内,死掉出局被抬回医院。
顾千岁眯著眼,不甚满意地以手指敲击桌面。
“你不知道进房间不敲门直接踹门,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顾千岁关掉线上游戏的程式,转过来笑著面对他的同班同学兼表哥。
“我妈生了,明天帮我跟班导请假。一个月左右。”海渊不理会对方的抱怨,迳自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翻出衣柜里的旅行袋,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塞大半进去。
“你事假跟病假都请满了吧,没假可以让你请了。”千岁算了算。“再请下去,会被退学喔!”他说。
“那就请产假。”海渊丢下这句话,旅行袋背起来,婴儿用品拿了就要离开。
他转身时,刚好撞上了个跑进寝室的少年。
和他身高相同的少年是飞奔而来的,冲得太猛,额头刚好就叩上了海渊的额头,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千岁的脸皱了一下,相撞的那声很大,听起来就是很痛的模样。
“你是没眼睛吗?”海渊眯起了眼,对这个撞到他的人有些不悦。
“我听人说你买了娃娃摇篮,他们说你让女人怀孕了,是不是真的?”有些嗲的声音,出自一个比海渊稍微消瘦一些的少年嘴里。
少年见海渊生气了,紧张地十指交握著。原本略微阳刚立体的出色五官,也因那焦急而泪水汪汪的眼睛,化得些许柔媚。
“你三天没回来,我真的很担心你。”少年凝著泪水,痴痴地凝视著海渊。“你发生了什么事?”
“海渊。”千岁手指叩著桌面,喊了他一声。
海渊转过头去。
“到底是你妈生小孩,还是你马子生?”千岁也满疑惑的。
虽然海渊是他表哥,但千岁老是搞不懂海渊究竟交了些什么朋友,在外头做过些什么事。或许是海渊那副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个性,让人觉得他神秘莫测;再加上海渊心情不爽时,连教室都可以拆掉,老师都可以打趴,所以没人敢惹他、或多问他一句话。生人勿近的恐怖性格,连自己这个当表弟的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我妈。”海渊如是答道。
“可是……可是你……今天看起来明明就不太一样……”千岁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双颊泛桃花,红光满面粉嫩嫩,红鸾星大动。真的不是你马子?”
千岁对命理面相这些东西稍有涉猎,总觉得隐藏在海渊那张酷酷面皮下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红鸾星大动!讨厌啦,你不是说你没有任何对象的吗?”门口的少年听千岁一说,慌张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你是跟谁、跟谁有的小孩?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明明说如果没有对象,会试试看接受我的,为什么现在变这样啦!”
少年的声音吸引了隔壁邻居和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们。
“到底是谁啦,我要去跟他拼命!”少年跺著脚。
“吵死了!”海渊整张脸暗了下来,不甚愉快地回了句。
少年瞪大了眼,眼泪噗通掉了下来。
“应该真的是他妈生孩子啦!”千岁后来想起的确有听过惠美阿姨怀孕的消息,他在后头对少年说了句。
“真的吗?”少年擦了擦眼泪,探头往后问道。
“我回去了,千岁,记得帮我请假。”海渊不想多作停留,拎著他买的东西和生活用品,就往长廊走去,缓步下楼梯。
“等等啦,海渊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少年用浓厚的鼻音朝海渊嚷著,跟著转头对寝室内的千岁说:“千岁你也帮我请假,我要跟海渊一起回去。”
他穿著室内拖鞋,哒哒哒地跟著海渊跑去。
“你要请什么假啊,夏泽方!”千岁在后头喊著。
“跟海渊一样啦!”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海渊要请产假耶!”
“那帮我请生理假啦!”少年说。
这两个人走后,走廊上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夏泽方明明就有男朋友了,干嘛老是对叶海渊纠缠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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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茶不太懂女人坐月子要怎么坐,他骑著摩托车来到小公园问老朋友,只是一大票欧吉桑没半个生过孩子,谁也不懂得坐月子那种东西。
“唉呦,那种女人家的东西,我怎么会懂!”光头佬说。
“我听我们家老婆子说不能洗头,这个我很确定啦,我媳妇才刚生完没多久,那头臭头真的远远闻到就知道她走过来了,夭寿臭。”老王拉了拉裤腰带,回忆时还忍不住捂起了鼻子。
“那你帮我给你老婆问清楚要怎么坐月子,问清楚点。”阿茶连忙说。
“啊不然我问一问,写起来再拿给你。”老王说。
“靠夭,我不认识字,你写给鬼看!”阿茶有些光火。“打电话啦,你不是有我家的电话,问完就打电话给我。”
“靠夭,谁有你家的电话,我有你家的电话号码,没你家电话啦!”老王不客气回了句。
结果接下来,这两个人就在公园里靠来靠去,靠个不停。
旁边围观一个老人家张口大笑了起来,牙齿全掉光的他,嘴唇往内陷,发出呵呵呵的声音。阿茶和老王还是继续靠过来靠过去。
最后两个人也骂累了,阿茶的胸口又开始闷痛,大家觉得情形不太对,连忙扶阿茶坐下。
“啊你是有给医生看没有?”老友们担心地问著,接著七嘴八舌谈论谁谁谁又突然间挫起来(死掉),掰掰再见回老家了这样。
阿茶喘了喘气,挥挥手证明自己没事,他想再吵,但人家却已经摆起棋来了。休息了一下跟著下盘棋,天色也渐渐晚了。
黄昏的公园,老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公园外头停著的BMW差不多都开走了,阿茶这几天折腾也够累,今天没体力扫地整理周围环境,他拿著钥匙慢吞吞地跨起软软的步伐,就往摩托车走去。
“阿茶你脸色很菜,要不要我载你回去。”一台宾士五百开到阿茶身旁,车窗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