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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下班前贺经理对我说的话。
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先是表扬了我一番,好像日后会大有作为的样子,然后说,公司困难需要裁员,因为我是新来的,所以只能先裁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扬一抑,弄得我哭笑不得。
他还说,如果求职需要的话,他可以给我写封推荐信。并且,给我加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我深受打击,这回是真的。
而且受了打击还不好跟人诉苦,尤其是小茜。
生活似乎一下子又坠入茫然。
路灯一会儿把影子拉得很长,一会儿又压得很短,我就跟着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走着。
很长时间,身后总像是有过不完的车,我的影子一直被灯光拖得好长。
好奇之下,我回头,刺眼的灯光警示我身后正贴着一辆车。
我赶紧踏上马路牙子,让开了路。
可是地上的身影还是那么长。
晚高峰时间,路上比较拥堵,身后狂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带着恼怒的大灯闪烁不停,甚至还有特意拉下车窗破口大骂的。
我默默地走着,走着。
走了很久,有些乏,骤然停住脚步,然后转身,快步走向身后的车子,打开后门将怀抱着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倒了座椅上,自己则很酷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说话,车子里静极了,后面仍然是大灯频闪,喇叭暴躁。
我深吸一口气,正欲对他怒吼:开车!
却有人先开口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小姐,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我猛地转脸,旁边是一个长相很难和秦哥媲美的男人,肚子里的火气顿时又嚣张三分:“不是接我的,你干嘛跟着我?你跟着我,不就是想让我上车吗?我上车了,你反倒问我是不是上错车了!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他被我的胡搅蛮缠不讲理彻底击倒。
正在这时,一辆吉普蛮横地斜插进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距离之近,我分明听见旁边的人惊“啊”了一声。这个可怜的人,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翻黄历。
“对不起,我上错车了!”
跳下车,打开后门,把我的东西如数取回,围着前面的车查验一圈,才敢上去。
“我跟了你半个多小时,你都不上车;接个电话还没有一分钟,你就上了别人的车!方锦,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说完,一把拉过我,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霸道地深深地吻起来。
趁着理智尚未完全丧失,我连忙推开他。
他戏谑地对着我笑。
“方小姐心情不好啊,是不是被老板炒鱿鱼了?”
“开车啊!你不走,后面的车怎么走?”
他启动车子,脸上仍挂着玩味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被炒了?”我语气很不友善。
“你们公司员工有下班抱着仙人球回家的传统?”
“……”
之后,我便不发一语。
“锦儿,不管你是想经营花店,还是想去公司上班,或者边经营花店边上班,或者其他的什么事,我都不介意。”他忽然敛起笑容,说起正事,“前提是你得把手里正在做的事安排好,你不可以随便的那么一丢就完事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店,现在应该有点——乱!近期财政赤字是无疑的了……”
我继续沉默。
他问:“你的店面租金是交全年的吧?”
我点头,发现车里其实很暗,于是又“嗯”了一声。
“明年你就不用交了。”
“你替我交了?还是……”我转头看他。
“嗯。”
“要还吗?”
“不要。”
“为什么?”
“新年礼物!”
“可以兑换吗?”
“换成什么?”
“一句话。”
“……”
“……”
“……”
“……”
回到依蓝小镇。
我平静地换了一身衣服,平静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必需品。
当然,还有钱,在找到一个能养活自己的生计之前,我需要糊口。
因为我也的确该“滚”了。
“我常常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爱上我,就像我爱你那样。如果真的有那天,秦哥,记得来找我。”
留下字条,我提着包走出依蓝小镇34号,没有回头。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不能再贪恋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尽管我对这所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一切,还有那个偶尔才会光顾的房子主人是百般不舍,可还是要舍的。
站在依蓝小镇外,只觉得天大,地大,我却无处可去,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有家的奢侈生活。
小区的对面有个公交站,我茫然地走过去,茫然坐下,冰冷的铁椅子没有给予我丝毫怜悯或安慰。
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进站,出站;站牌下的人群,瞬间变得拥挤,瞬间又消散一空。好神奇。
只有我,不知何去何从。坐在铁椅上,在流换的人群里,显得很平常,没有人多看一眼。
坐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大作。
“方锦,怎么不接电话!!!你蒸发了?我连后厨都找了,就差倒垃圾桶了!”小茜张牙舞爪的声音穿过手机直接钻进我的耳朵里。
“对不起。表哥病重。”
挂了电话,手机上显示16个未接来电,都是小茜打来的,我坐在原处内疚了半晌,最后,茫然又取代了一切。
许久,我看见一辆黑色的吉普风也似的一头扎进小区围栏外边的一个停车位,黑色的身影跳下车,敏捷地越过两米多高的围栏,朝里面跑去,他从来不把车子停放在家里,所以,这是去34号最近的走法。或许是太急,他忘记了锁车,跑了两步他回手对着车子按遥控钥匙,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更没有停下脚步。
这样的季节,他只穿着西装,那么单薄。
蓦地,我站起身来,举起了手,张开了口,想喊:秦哥,我在这里。
可是,一个字也没有喊出来,两行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却成了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我能感觉得到的唯一一丝温暖。
我颓然坐回去。
爱这东西,弄好了,两情相悦,那叫天作之合;弄不好,一厢情愿,那就叫造化弄人。而我恰恰就是那个被造化捉弄的人,爱来爱去,只打动了自己,负累的却是别人。我对秦哥的要求从来就只有一个,不管他爱还是不爱,这个看似简单到极点的要求,对他来说许是已经困难到苛刻了。
冬季,太阳落得早。
坐在铁椅上,看着暮色渐渐隐去,夜已然来临。
我掏出手机,麻木的手指按了不下五次,才把电话拨出去。
“小茜,来接我”
又回到了那所高档的公寓。
“你就放心地住这儿吧!反正每月我都要交物业费,没人住着我总觉得吃亏。”小茜说。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可能没办法替你承担物业费。要不打欠条吧!”
“死妮子,还给我来这套。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表哥病危。”
“急需用钱,只好卖房子卖车。听起来合情合理。你个死丫头,还拿我当上学时候那个不谙世事的清纯少女呢!说,怎么回事?”
“上学时你也不清纯啊!”
“说正事!男朋友,对吧?”
我默认。
“他供你上学?你俩一直到现在?”
我点头。
“早该猜到了。还挺长情。够书写爱情佳话了”
我苦笑。
“你的‘表哥’所患何疾?说说看。我比较擅长病理分析。”
“顽疾,不治之症。”我叹道。
“算了,看你也没心情!以后慢慢说吧!这张卡留给你。我先走了,家里要来客人。”
“我有钱。”
“别和我瞎客气,方锦同志!还有,你‘表哥’应该还不错,没什么大病就收着吧!别轻易放弃治疗!”
我无语地看着她。
好话,坏话都你一个人说了。
两天后,小茜打来电话,让我去鸥鹭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找一个姓贺的经理,她说这个贸易公司是莺鹭集团的下属公司,实力很强,恰好那个贺经理是她的朋友,在公司里安排个人是没问题的。
我比较犹豫,虽然我的专业很对口,可上学时拼命学来的那点东西基本上又都回到书本上去了。而且,一点工作经验也没有。
不自觉地,性格里那些消积避世的因子又开始活跃起来。
小茜倒是痛快,她说女人做妈妈之前都没生过孩子。
贺经理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他把我安排在贸易一部,他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来熟悉工作流程,具体职位再定,要看我擅长什么。如此优厚的待遇,我清楚这是因为小茜的关系。
一部是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想象中的高跟鞋和一步裙,一个也没看见,不是季节问题,而是格子间里坐着的是清一色的男同胞。
第一天基本上就是在熟悉环境,公司的职责划分也比较有趣,是按产品性质划分的,分为贸易一部,贸易二部,贸易三部,贸易四部,每个部独立完成贸易流程,看起来像四个公司。
和我邻座的是个油嘴滑舌的矮胖子,业务员,姓杜,因为他的油嘴滑舌,所以一部也是气氛最不沉闷的一个部。关于公司的情况也是他给我讲的最多。
“公司里都是男士吗?这么奇怪。”我好奇地问。
“也不是,财务都是美女!两个总监一个50多岁,一个 40多岁,四个会计好像都是三十七八岁,前不久来了个年轻的……”他作流口水状,“……听说36岁!”
“那为什么我们组都是男士呢?”
“唉,美女,你有所不知啊!这是环境恶化的结果呀!你放眼望去……贸易一部里除了我,哪个不猥琐,哪个不变态?人家姑娘来了,没一天就给吓跑了。尤其是坐边上的那个业务,还有,报关组的那几个家伙也不是好东西。时间长了,可能你也接受不了,不过,看在我还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