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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妃脑海中轰然有一道霹雳闪过,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她人生中已是经历了第二遍。
上一世,也是这样,永仁太子被陷害谋反,整个威国公府陪葬,那个时候,她也想将窦林芝托付给琮岭知州,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可笑,当真可笑,她起死回生,机关算尽,到底有什么用处?她再活一次到底有何用处!丽贵妃笑了,哈哈大笑,捶得桌子都在晃动,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或者,她就是个疯子。
窦二爷吓坏了,忙安抚道:“妹妹你别急!二哥再想办法!你等着啊!别急!”说罢匆匆跑了出去。
独留着丽贵妃一个人还坐在那张富贵木雕的椅子上,双目呆呆地看着窦二爷离开的方向。
他刚才叫了妹妹。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她醒来后马上筹划嫁给先皇,自那个男人登基,她一举封为贵妃,再没人敢叫她“妹妹”。若不是窦二爷被她吓坏了,也不会失口再叫一声妹妹。
可这一声妹妹,硬生生在她心里挖出一块肉。
最初,只想威国公府能逃过那一劫。但当双手触碰到权力,看着旁人阿谀谄媚的模样,那味道比酒还要醇香,醉人,忍不住想要更大的荣耀,更多的权力。
兄弟也好,侄子也罢,甚至父母,都成为她手中操纵的傀儡,帮她清除异己,组建党羽,走上权力的巅峰。
丽贵妃不再笑了,眼眶里湿热的温度是久违的感觉。她常哭,在先皇帝面前假哭,那时流出的眼泪是冷的,现在流出来的却是温热的液体。
她不是个好妹妹,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母亲。
“皇儿……皇儿……”
丽贵妃呜呜咽咽地唤着,但这空荡荡的中宫里,并没有人回应她。
皇帝用的玉玺和皇后用的凤印并排摆在桌子上,冰凉寒异,更让丽贵妃觉得自己可笑可悲,这两样东西,她追求了一辈子,拿到手里却是没用的冰疙瘩。
自从得知二皇子的死讯,丽贵妃常常半夜哭着醒来,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她哭得不是二皇子死后皇位没了指望,她只是单纯地在哭她的孩子,再无关任何权谋的争斗,她心里想的只是她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丽贵妃又搬回了当贵妃时所住的宫殿,没有宫人帮她,她就自己动手把有二皇子痕迹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摆得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从他刚会走路的时的摇铃到出宫大婚前的衣服,每找出一样,丽贵妃总能想起些久远的回忆。
她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才刚开蒙的二皇子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等大皇兄当了皇帝,我就当个逍遥王爷,自由自在。”
那时她已下决心要除掉大皇子母子,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于是狠狠打在年幼的二皇子脸上。
丽贵妃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这些东西。
她是个傀儡大师,操纵了那么多人的人生,却从没问过,这些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丽贵妃正想着,外面一阵骚乱,宫里没几个人了,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有大事。
最后一个留在丽贵妃身边忠心服侍她的宫女匆忙跑进来,仍是对她行了叩拜的礼:“娘娘!外面有公公递来消息,三皇子的军队把都中城都围上了!”
☆、第 87 章
西北军和西曜军齐汇都中城,在雄伟壮观的城墙背后,全是破败的颜色,不到一年的时间,曾经繁华的天子脚下已成为空旷寥落的鬼城。
三皇子亲自带着人去皇宫,与此同时,慕从锦和钱珞瑾夫妇则带人去往大牢,牢里多有三皇子的部下或仗义执言不服丽贵妃淫威者,三皇子要把他们放在心尖上,以示自己爱才之心。
牢里关着的也有钱珞瑾认识的人,比如孟太医一家子,也不知小小的太医怎么就被丽贵妃盯上关了进去,好在先皇顾念着孟二娘曾医治四皇子的功劳免了死刑。
“三娘呢?三娘!”孟二娘一张嘴最关心的就是她妹妹。
钱珞瑾一进都中就被三皇子派来干这差事,连自己家都没回过,自然也不知道孟三娘的下落:“孟二姐姐你别着急,孟三姐姐也许还在自己家里,不会有事,我陪你去找!”
孟三娘的夫君是丽贵妃手底下的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大碍,不过她还是亲自去一趟鲁参领府比较好,如今是三皇子进城,鲁府不免被作为党羽看待,不过只要钱珞瑾开口替他们说话,他们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钱珞瑾非常看不上那个烂泥巴似的鲁公子,要不是孟三娘三从四德非认定了他,她才不管鲁家的闲事,只怕那鲁公子跟孟三娘借了多大的光,他自己心里还没数呢。
现在城里全都是三皇子麾下士兵,也就是钱珞瑾身上带着西曜大营的腰牌才能通行无阻。鲁参领府上正被三皇子委派的官员查抄,那官员当然知道钱珞瑾和三皇子的关系,这样就好说话多了。
“严大人,这里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会亲自跟三殿下说。”
有钱珞瑾的话,那官员也没什么可顾忌的,老老实实地行礼退了出去,丽贵妃党羽众多,他还要赶去抄下一家。
鲁参领府上的人都被侍卫用刀架着跪在院子里,本来被严大人抄家以为自己死定了,又见六皇子妃来替换了严大人,鲁府和六皇子妃曾有往来,算得上是个故人,六皇子妃还亲自驾临他们府上呢,瞬间觉得又看见了生活的希望。
钱珞瑾根本没听他们激动的问话,把鲁府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却不见孟三娘。
“孟三姐姐呢?”
鲁家人都支支吾吾,没一个敢说话的,好不容易鲁老夫人接了话茬,还说得磕巴:“三娘……病故了……”
孟二娘跌跄了一步,靠在钱珞瑾身上,钱珞瑾扶住孟二娘,看着她,还指望她拆穿那老太太的谎言,孟二娘却好像早就知道孟三娘会死的样子:“三娘她,还是没逃过去。”
“什么意思?她还年轻啊!怎么会死呢!”
“自我入狱前给她把脉,她就忧思成疾,再加上她怀着身孕,没想到真的……”
孟三娘一直身体健康,都中生活条件又好,怎么会忧思成疾?孟二娘不想再明说,她心中塞满了悲切,只侧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鲁公子。
是了,钱珞瑾还没有忘,孟三娘因为鲁公子变成了什么样子,想想年少相处时,孟三娘是怎样的活泼开朗,如大姐姐般照顾着她们,好端端的姑娘,就被他用冷暴力逼走,鲁公子竟然还有脸跪在地上求她救鲁府。
“去把严大人喊回来,鲁府的事儿我不管了,让他公事公办吧。”
鲁公子傻眼了,刚燃起的希望怎么说破就破了?鲁府上下百口人一起给钱珞瑾磕着头,鲁公子更是把头都磕出了血,求钱珞瑾看在孟三娘的面子上帮鲁府一把。
“孟三姐姐人都死了,我和你们鲁家好像没什么联系吧?何必帮你们?”
鲁公子哑口无言,答不上来,孟三娘和六皇子妃是儿时的手帕交,除此之外,鲁家还真就跟六皇子妃半点话都说不上。
孟三娘怀着身孕抑郁而终,一尸两命,他不曾惋惜过,因为她不是他真爱的女子,是父母硬塞给他的东西,要不是鲁老夫人说只要他肯乖乖娶了孟家的三小姐就让他把老相好正大光明领进府,他是怎么都不肯委屈自己的娶个不爱女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其实我一直最欣赏你这种‘真性情’的人,我也讨厌你,既然你这么希望由我来管,我保证,你会比落在严大人手里还惨上数倍。”
钱珞瑾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可怕极了,她本想安静地做个傻白甜,可当她想起孟三娘活着的时候,想到那一年孟三娘在护城河里放下“愿与夫君相濡以沫”的花灯,她没有办法不憎恶鲁公子,甚至憎恶那明知自己儿子是个火坑还花言巧语去求亲的鲁公子的父母。
说完,钱珞瑾带着下人们头也不回地走出鲁参领府。心头的阴云却消散不了,时隔数月,再回都中已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只留下一笔又一笔的仇怨等着清算。
孟二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心里保留的秘密告诉钱珞瑾,从钱珞瑾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鲁府,看得出,她对自家妹妹确实真情,就是看在孟三娘的面子上,她再藏着掖着也是对不起孟三娘。
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孟家全家入狱,要不是当年孟二娘以身试药积下了阴德,只怕孟家早就因此成了徘徊的冤魂。
当年谢老太爷只是偶感风寒,被太医院两个太医日夜看护,病情还越来越重,撑了不到一个月就驾鹤西去,身为医者,孟二娘怎么都觉得蹊跷。
最初,谢老太爷刚染病的时候,来太医院请的是孟二娘,太医院主簿却额外安排孟氏父女照看得了痢疾的贤太妃,额外又派了别的太医去镇国公府。
太医院出诊全凭主簿调度,本也无可厚非,那两位太医都是太医院的老人儿,比孟二娘资历高得多,给镇国公出诊也说得通。要不是她生性多疑,也不会偷偷去翻查谢老太爷的病录和药渣。
那时,孟二娘没有立刻告诉镇国公府,因为顾念着鲁府和威国公府的牵扯。如今,这份顾虑倒是多此一举,有些人并不配她叫一声“妹夫”。
有时候,钱珞瑾深爱着穿越来的生活,有时候,钱珞瑾又恨透了这里。权力、礼教、战乱,都是吃人的东西,那么多她所喜爱着的人消失在她眼前,逝者往已,只留给生者无期的思念和仇恨。
脑袋里很清楚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大脑,可她做不到啊!那是她的家人,就算没有真的血缘关系,也是她心灵上永远眷恋的亲人。
慕从锦把牢里剩余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来找钱珞瑾,刚打了照面就知道钱珞瑾心情不好,走过去牵起钱珞瑾的手:“怎么了?”
钱珞瑾说不出口,那么多事情,沉甸甸地压在她喉咙里,只能摇摇头,反问:“你那边怎么样?”
“刚得到信儿,丽贵妃把自己关在东宫里,三皇子已经派人围了东宫,现在让我也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
丽贵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东宫,从宫女来报三皇子入城的那个瞬间,她已经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