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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乞巧节,三清观都会依照惯例在道观里挂满巧灯,都中女子纷纷来三清观的许愿槐树挂上写了自己的愿望的红布条,诚心祷告,以求神明达成心中所想。
作为一名骄傲的党员,珞瑾当然不觉得真有神明能实现愿望,不过就当是赏灯也挺好的。三清观不愧是吃皇粮的,布置起来也格外大手笔,一溜五颜六色的巧灯挂在各处,天黑点亮后,到处都是流光溢彩。
后院正中的槐树已长成参天大树,树枝上缠着道符,已有先来的人在上面挂了不少红布条。
东流亲手将相应数量的红布交给几位小姐,给珞瑾布条时,小声说了一句:“二十两。”
珞瑾都要炸毛了,别人都免费的东西到她手里也要钱是吧!一个出家人,搜刮那么多钱干嘛!难道你还能娶老婆吗?
“孟三姐姐,你写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三妹妹写的什么?”
“她啊,还不就是明年多买点毛笔什么的。”
这次三清观服务很到位,槐树下专门有两个道士帮各位女眷将写好的红布条挂到树上去。将布条都交给道士,几位小姐又寻思起新行程。
“咱们去庙堂里喝茶吧?”
“也好,珞瑾妹妹还没尝过这里的清福茶吧?”
“孟三姐姐你只管走吧,什么茶给她都是白搭,她只要有茶点就够了。”
“二姐姐你又黑我!”
“黑你?什么意思?卫陵方言?”
“额……对……方言……”
东流一直在槐树下呆到黑夜夙尽,曲终人散,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客,道士们开始一个个摘下观里悬挂的巧灯。
东流依然站在树下,抬头便是满树悬挂的红布,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离他不远,挂在树梢末端的布条就是珞瑾那一条,东流心里一直暗暗留意,因为好奇一个连道士都贿赂的人会写下什么愿望。
东流走过去,轻手轻脚将红布条取下,却见上面写着:好想穿越到女尊。
东流伸手招来一个道士,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镇国公府的钱小姐脑子有些问题?”
那道士摇头:“倒是听说那位钱小姐聪慧平和,连安广侯夫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东流又默默把布条挂了回去,传言皆不可信,那位钱小姐的脑子一定有些毛病。
☆、第31章 二爷之死
谢二爷的病愈演愈烈,已经连着三日下不了床,珞瑾每日都去小竹轩,一坐就是小半日。
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枯萎,像是心里多了一份准备似的,反而没那么心如刀绞的疼痛,只是不断的下沉,下沉,沉到连脑子都是麻木的。
丫鬟们在外间,时不时就有人抹眼泪,以往珞瑾来了,谢二爷总要领着她写上一两篇字,如今谢二爷连那份精力也没有,珞瑾坐在谢二爷对面,小脑袋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谢二爷,面无表情。
谁都知道珞瑾和谢二爷最亲近,连丫鬟都觉得不忍:“二爷要是……表小姐该多伤心。”
“表小姐还不懂这些呢,哎,要是等她再大一大……”
“二爷前阵子还说等表小姐大了要给表小姐攒嫁妆,二爷……呜呜呜”
外间几个丫鬟低声抽泣,强忍着怕屋里人听见。
珞瑾哪里是不懂呢,她只是,太懂了。
转眼间又是深秋,落叶簌簌碎了一地,珞瑾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也是这样一个秋天,那时她总是猜想她这一生会活成怎样的颜色,也许女承父业当个商场女霸王,也许包养个县城第一美男享享清福,再也许走了狗屎运当个诰命夫人之类的,她想的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
她又怎么想得到,她不过是穿越来的孤单灵魂,生命里却还会有别人的位置。
“二舅舅,”珞瑾抓着谢二爷的手放到自己头顶,就像他平时总会做的样子:“我还有好多字不会写,你什么时候教我?”
谢二爷看珞瑾的眼神有些乏力,被珞瑾放在头上的手无力地摸摸珞瑾的头发:“是啊,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教你……都中那么大,也怕你,被人欺负……”
谢二爷倦怠地说出的话,让钱珞瑾顿时眼泪婆娑,她本就是感性的人,最受不了温柔的关心,直如一把把利刃插入她心里,想那时她还信誓旦旦地立誓要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谢二爷一份天伦之乐。
“二舅舅,珞瑾来这里是让你开心的事情么?”
“开心,这段时间是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只这一句话,似乎什么都值得了,故意卖蠢也好,变着法儿地卖乖也好,都值得。
深觉自己怕是挺不过这一关,谢二爷拖着疲惫的身体,着手布置自己的后事。
谢二爷虽因身体原因早已退出朝堂,却一直是谢老太爷的军师,在为官之道上,谢二爷反而比他这位骑马打仗几十年的老爹强得多。
最近威国公府的两位老爷都曾来找谢老太爷,言语中多有试探的意味,尤其是窦二爷,他身居要职,龙恩傍身,人也傲慢,竟有些逼着镇国公府在皇子里选边站的意思。
能让这两位老爷都出来游说,肯定是丽贵妃授意。确实,二皇子是现在最热门的立储人选,最得圣心,太后也青眼有加,背后又有威国公府的庞大势力,如果再加上镇国公府,几乎就是稳赢的局面。
投资二皇子是个保本的优质基金,镇国公府的门客们无不是劝谢老太爷买下这股基金的,谢二爷连夜强撑精神和谢老太爷谈了很久,其中便有一条被他反复提及:镇国公府要远离储位之争,更不能站在二皇子那边。
谢老太爷也有苦处,如果只他一个人,说上天去他也不想卷进皇子之间的斗争,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再多荣华富贵,当年先帝在世时他也享受过,但他的儿子和孙子要怎么办?此时拒绝了丽贵妃,他日如果二皇子登基,镇国公府绝没有好日过。
“便是我们帮了二皇子也没有好日子过,咳咳咳,不如把后路铺到别人身上。”
“你是说……扶持六皇子?”
“咳咳,别看郁宰相折腾得热闹,怕是六皇子自己都没有这个心思。”
“六皇子才多大,他还不……”
“父亲,别小瞧了六皇子,谡元是他伴读,珞瑾与他投缘,若他将来顾念这点情义,镇国公府也就不愁了。”
“唉,但愿如你所说,但愿我的几个孙儿都是有福的孩子。”
“呵,你的儿孙必然都是有福的,只看大哥便知,这辈子他可曾愁过什么?”
“你大哥当然最有福,可惜你……”谢老太爷不忍再说下去。
“我也是有福的。”谢二爷闭上眼睛,声音喃喃,以前他还有一生无子这个遗憾,现在,什么心愿都没有了。
这一生他知足了。
仿佛体内血缘天然的联系在感应着,那一晚珞瑾一整晚都没睡着,只听外面不断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推开门,外面长廊的灯笼被悉数点燃,在夜空下摇曳烛火。
珞瑾的手死死抓着门框,指尖疼痛的感觉才能让她镇定下来,对身边的秀喜说:“去问问。”
秀喜很快就回来回话,和珞瑾心里想的果然相同。
“二爷……去了。”
珞瑾就穿着身上单薄的衣服,疯了似的往小竹轩跑,一屋子丫鬟婆子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一直跑到小竹轩的门口,被门外守着的巧平拦腰抱住:“表小姐,你怎么跑来了?胡妈妈呢?”
胡妈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从巧萍手里接过珞瑾。
“二舅舅!我要见二舅舅!”
巧萍为难地说:“二爷……二爷在屋里睡觉呢,表小姐乖乖的,别吵了二爷休息。”
真把珞瑾当小孩子骗了,谢二爷住的那间屋子点着通亮的灯火,不时传出哭泣声,他走了,跑过来终究只是确认了他确实已经走了。
珞瑾身子歪歪地靠在胡妈妈怀里:“妈妈,抱我回去,我困了。”
“哎。”
胡妈妈怀里抱着珞瑾,只觉得她家小姐特别让人心疼,整个镇国公府里,她家小姐就和谢二爷最亲,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即为镇国公府的人,不免要先将死讯报到宫里,宫里夜里有门禁,要天亮才能去报,所以谢二爷的死讯,丽贵妃比皇上知道得都早。
大晚上,丽贵妃身边的太监就急冲冲来报,丽贵妃听了信儿便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本宫记得谢恒心没有官职在身吧?”
“回娘娘,原本任佐领一职,后来染病辞了,但礼仪一直比照原职。”
“那可就没道理了,”丽贵妃纤长的手指伏在膝上点了两下,道:“既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庶民又怎能逾了规矩。”
“是,奴才明白,这就去知会节礼司。”
“娘娘,您又何必跟个庶民计较,反倒让镇国公府生隙。”宫女服侍丽贵妃重新睡下。
“生隙,哼,他们能奈何本宫?不给他们点教训,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坐山观虎斗,想得倒美。”
按常理,谢二爷应该能以佐领规格下葬,有谢老太爷在,皇上通常还会格外开恩,镇国公府预估最后宫里给批下来的规格应该是半个国公世子,皇上如果想格外开恩,还能更高,却没想到拿回来的批文上一切同庶民。
谢老太爷当场就把批文扔在地上,管家哆哆嗦嗦地捡起来:“太爷……这可是宫里的……”
堂堂镇国公府的嫡次子,以庶人之礼下葬,闻所未闻!摆明了是要给镇国公府一个大难堪。
宫里的事还是嘉裕长公主更有门路,很快就差人来传信,现任节礼司是丽贵妃一手提拔,丽贵妃身边的太监昨夜刚去过节礼司,为的什么事,不言而喻。
“丽贵妃欺人太甚!”
当今圣上出了名的任人唯亲,早已让不少老臣寒心,能把支持他登基的威国公府捧到天上去,就能把没支持过他的镇国公府踩进泥土里。
谢老太爷如今这把年纪,穿着厚重的朝服在殿外求见,他竟也见都不见,足等了半个时辰,却见威国公府的窦二爷从殿内走出来。
窦二爷神色轻佻,经过谢老太爷身边时,一只手拍了下谢老太爷的肩膀:“皇上公务繁忙,没空理你家里那点破事儿,再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