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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梳妆台的汤药依旧还有丝丝热气。
他将自己逾越的手收了回来,轻轻将睡梦之中的人拍醒,半哄半劝的将药给她灌了下去,又喂她吃了好几口蜜饯。
怀里的人依旧意识还未清醒。
喝到往日最害怕的汤药也不过别扭的在他怀里缩了几下。
关刀刀忽然希望她的风寒能快些好。
不然这般弱不经风的模样再持续几日,他真害怕自己会忘掉那些曾经沦肌浃髓的切肤之痛,而只想好好照顾此刻静静躺在怀里的这个人。
将蜜饯重新包好,又将被角轻轻替她掖好。
关刀刀毫无声响的出了胡依依的房间,床上的人呼吸轻轻,依旧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12酒楼与梦境
12酒楼与梦境
睡梦之中,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身体总是莫名的发起高烧,整晚整晚不肯褪去,闹得厉害了甚至还会四肢抽搐,偶尔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的怀疑自己能否熬过去。
母亲去世的早,自有记忆起,陪伴在身边的便只有父亲。
那是不辞言笑的粗犷男人。
身上带疤,手掌手心手指都结着厚厚的茧子。
镇上的说书先生偶尔会将江湖上的辛秘,提及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多半都会拥有这样的一双糙手。
我的父亲是一个江湖人。
这一点我从懂事起,便已经隐隐有了认知。
虽然他总是会沉默不语的酿酒,虽然他甚至连路边的小猫都不忍心伤害,但我却见过他出手。
在潇隐镇郊。
我被人意外掳走。
他只身前来。
那一晚也是下了一夜的春雨。
我被人挟持在城郊的破庙,四周埋伏的,都是虎背熊腰满身戾气的江湖人。
我不愿哭,亦不想闹,只安安静静的观察四周的情形。
三个人屏息埋伏在屋顶,破庙已经落败的金身后头埋有暗器,挟持我的人手中握着的,似乎是寒铁山庄百年难得一件的上等寒兵,出刃见血,此刻正紧紧贴着我的脖子。
跟在挟持我的人身后的还有莫约四五个人,他们都身体紧绷,似乎将要免得是会是一个劲敌。
远远的,我瞧见一方油纸伞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父亲撑着一柄棕色的伞,整个人似乎都隐在夜色里。
他淌了半身水,衣服的下摆还沾了不少田野里的泥。
我有些不适的让自己的要害尽量远离逼迫的太近的刀刃,身后的人已经哼了一声,将刀柄靠得更近了一些。
其实思维已经有些涣散。
从颈脖留出来的血已经将我的前襟染红。
虽然空气之中满是泥土的芬芳,但自己胸前的血腥味却让我觉得粘腻的有些作呕。
父亲远远的停下了脚步,收了伞。
雨水瞬间将他浑身打湿,雨滴顺着他的长发落入泥地,一点一滴,就好像昨晚半夜踏雨而归的关刀刀。
身后的人似乎极为忌惮父亲,甚至见反剪我的手都略微有些发抖。
他好像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电光火石之间,之间身边几道黑影一闪而过,径直朝着父亲的方向疾驰而行。
雨依旧在下。
倾盆瓢泼。
雨水将我的眼帘打湿,大片的水花沿着睫毛一路刷刷的流下,我被大雨迷得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便觉得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范起,四周已经没有了方才出手四个人的气息。
掩藏在屋顶上的人已经按捺不住。
又是三道黑影。
挟持我的人手掌发抖的频率越高,握着匕首的手也越来越近。
我终于感觉到疼,这疼在雨夜之中似乎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纸伞撑开又合起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中断断续续。
痛苦的呻吟混杂着不断叠加的鲜血的气息瞬间将这一方土地充盈。
“放开她,饶你不死。”
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人忽然陷入了奇怪的狂喜,我直觉这种情绪的波动会对自己不利。
“你就等着黄泉之下再与令媛相遇吧!”
反剪我的手忽然放松了钳制,握紧匕首的那只胳膊却忽然用劲。
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我想。
然后身后的人忽倒了下去,我踉跄的落入了一个怀抱。
熟悉的。
让人安心的。
是父亲。
那一夜我又开始了连夜高烧。
烧退之后,父亲便很少让我喝又苦又涩的汤药。
他开始教我酿酒,一点点的让我辨别掩藏在酒窖之中的那些陈年佳酿。
城郊的破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老乞丐,知晓天南海北的故事,偶尔会来镇上,找父亲讨要一些饭菜,讨一杯薄酒尝尝。
潇隐镇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那一个雨夜而有所改变。
赶车的依旧面色麻木的在镇上穿梭,衙门里的官差也依旧每日挎着大刀招招摇摇的在镇上行走。
倒是镇上的药馆又有大夫来了我家一趟,替我诊了诊脉,又摇了摇头。
父亲将他请了出去,似乎是留下了几味药材,但从未见他再央着我喝。
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这事从未知晓。
再后来,父亲便病逝。
有间酒楼不知怎么的,就只剩下我独自一人。
镇上的老熟客依旧很照顾我的生意,哪怕刚刚接手酒楼的那几年,我酿出来的酒,甚至连自己都不忍下肚。
老乞丐给了我几味酒曲,又似有似无的提点了我几句酿酒的窍门。
我投桃报李的每周都会准时给他送去一食盒的饭菜,顺道听他颠三倒四的说一些是非恩怨的故事。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
镇上的大事也不外东街的王麻子娶了西街的豆西施,北郊的孙二狗终于嫁出去了自家养了多年的胖闺女。
又是一年深冬落雪时。
我去城郊给老乞丐送了这周的例酒及饭菜,归来的时候马车被陷雪中,一路奔波。
待到完好无损的回到酒楼门前,便发现前头皑皑的雪地里露出来半张冻得铁青的脸。
半梦半醒之间,我总算被尿意被憋醒了。
睁眼,外头已经是日落黄昏。
揉揉鼻子,感觉已经通气了不少,嘴里还有熟悉的苦味混杂着蜜饯的微甜。
小心给自己多套了几件衣裳,我穿好鞋子出了房门。
小白瞧见我的时候明显一愣,立刻蹦跶到了我跟前,没大没小的先来摸我的额头。
“哎呀,烧退了。”
我吸吸鼻子,将他放肆的手打开了。
小白立刻委屈的在旁边呼扇着手心,好像我方才打疼了他一般。
小夏听见外头的动静,将后厨的房门打开,瞧见是我,忽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道,“老板娘,你醒了。”
恩恩。
我颇有种重新回到权利巅峰,享受四方朝拜的错觉。
小小黑依旧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懒散的晒着太阳,我环顾了一周,似乎都没瞧见小黑的身影。
顺手将最近的小白抓住,问道。
“看见小黑了吗?”
小白的脸色微青,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
更年期?
后厨里的小夏瞧见这边的场景,忽的又笑了起来。
我茫然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不过昏睡的半日,怎么四周的气氛总让我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在小小白也从前厅走了出来,看见是我,立刻欢呼着上来将我仔细查看了一遍。
“老板娘,你病好了就好。”
“嗯嗯。”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
“你看见小黑了吗?”
小小白点头回答,“他刚出门。”
这个点出门?
我狐疑的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明显就不是走亲访友的最好时段,他该不会在外头沾染了什么流连烟花柳巷的坏毛病吧?
“老板娘找小黑哥哥有什么事吗?”
小小白年少稚嫩的嗓音忽然响起,我忙摇了摇头顺道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愣愣的被小夏召唤进了后厨,我这才发觉自己出门的主要目的是排解生理需求,咳嗽两声,装模做样,赶紧朝茅房奔去。
小黑带来的刀我也认识。
与寒铁山庄齐名的剑冢之兵,江湖兵器榜上排名十二,宝刀屠靡。
我已经许久未曾听说过它的消息了,当年父亲同我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我也不过懵懂年纪,只依稀记得几个名字,再清晰一点的故事,便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小黑究竟从哪里得到了这把宝刀屠靡我无从得知,只不过,看到开刃的长刀就这么委屈的缩在一段段或宽或窄的布条之中,我总隐隐有种明珠暗投,美玉蒙尘的错觉。
或许是该找机会带小黑去镇上的铁匠铺子里替他打一柄能掩盖此锋芒的刀鞘了。
我这样想着。
随机翻开了昨日已经清算过的账本。
……
“小、白!”
咬牙切齿的声音,小白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谄媚的凑到了柜台之前。
我将今日空白的入账往他跟前一搁,恶狠狠的发问。
“今、天、卖、酒、的、收、益、呢!”
“呵呵,呵呵……”
小白后退了几步,依旧发出谄媚的傻笑。
“老板娘……这不,照顾你带病之体,怕人来人往的,打扰您休息……”
我又逼近一步。
小白直接缩到了墙角。
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
“我招!我招了!是小黑的主意!”
我挑高了一边眼角,露出一个你敢说谎,后果自负的表情。
小白搓搓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黑最先提议,呵呵。不过我们大家也一致认为老板娘您最近太辛苦,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我转身,将账本收了,顺道查看了一下搁零钱的箱子。
小白又反弹似的蹦跶上来,小心翼翼的发问。
“老板娘,你不生气了?”
我从钱箱里掏出来一枚铜钱,轻轻按在了小白额上。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