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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尚守志在那个初秋的中午,发现自己的枪稀里糊涂地失踪了。枪套还挂在自家的墙上,可枪套里的枪却无影无踪了。参谋长尚守志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随身带着枪,平时他的枪是锁在保险柜里的,昨天他带着一些人去部队检查工作,那个部队在一座挺偏僻的山沟里,以前他去过,在那里发现许多野物,例如野兔、山鸡什么的。尚参谋长喜欢打猎,他曾打过十几年的仗,现在没仗可打了,尚参谋长手痒痒得很,于是就把枪带上了。想找个机会冲野物放上两枪什么的。
昨天,尚参谋长从部队回来时,天已经很晚了,因此,他没有去办公室,存检的保险柜自然是在办公室里,于是他就把枪挂在了自家的墙上,早晨上班的时候,他把枪的事忘记了。中午吃完饭,回到家里休息,他躺在床上,结果就看到了那个空空的枪套,枪却不见了。对于尚参谋长来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的头“轰”的一声就大了。
保卫部很快就派来了人,又是照像又是看窗看门的,忙得很热火,还冲着参谋长很客气地询问了一些手枪有关的问题。尚参谋长满肚子火气,很不耐烦地也很简单地把问题回答了,仿佛枪不是弄丢了。正当保卫部一干人等满头雾水的时候,尚参谋长家的老三,尚小虎举着父亲的枪正站在一棵筑有乌鸦窝的树下准备冲乌鸦窝里的乌鸦射击。
尚小虎身旁站着后勤部长李满屯的儿子来仓还有作战部长王大牙的儿子小乐还有政治部主任家的姑娘小芹。
尚小虎说:那我就打了。
来仓不耐烦地催促着:打呀,你倒是快点打呀。
尚小虎把举着的枪又收了回来,他冲几个孩子说:万一枪响,让我爸知道了怎么办?
小乐说:那你就钻地道,神仙也找不到。
尚小虎很害怕尚参谋长,参谋长曾经打过他,往死里打,用钉着掌的大皮鞋踢过他的屁股。自从尚小虎的哥哥尚小龙去当兵之后,姐又去新疆当了一名文艺兵,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孩子了,参谋长打他的次数就少了起来。这些日子尚小虎的胆子渐渐又大了起来,最后导致他把父亲的枪偷出来耍乌鸦。尚小虎太热爱枪了,有时做梦都梦见了枪。他对枪并不陌生,可以说还相当熟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还教他打过枪,不仅教他打枪,还教他如何在短时间内把枪拆开,又把枪装上。尚小虎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能从容地完成这一切了。可惜他没有更多的机会去玩枪,那时他就有一个愿望,盼着自己早日长大,然后跟哥哥姐姐一样,去当兵,到那时,他就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枪了。于是,尚小虎迫切地盼望自己早日长大成人。
来仓一说到地道,尚小虎的心踏实了,那是在不久前,他们共同发现的秘密,就是在军区大院的地下,他们发现了地道,那地道四通八达,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有一次他们在中午时分下了地道,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他们终于从一个口走出来了,他们发现竞走到了后山,那是郊区的座山,离军区大院开车都得半个小时。后山的出口和一座山洞相连,不亲自走一趟,很难想像地道有多长。
关于枪,关于地道,尚小虎一想起来就激动,他太热爱这些东西了。枪和地道同时让他想起了打仗的年代。那时他还不会用战争来形容。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背着枪在地道里上窜下跳的景象呀。幻想的生活让尚小虎激动不已。
来仓一提起地道,尚小虎如同找到了大后方那般的安全和踏实。现在他不害怕了,射击的愿望压过了恐惧,这回他毅然地把枪举了起来,冲着乌鸦窝就放了两枪。显然乌鸦窝是打中了,可以从树上掉下了两片乌鸦毛得到印证,可惜这时的乌鸦外出觅食去了。否则的话,一定会把乌鸦打落下来。
尚小虎这回什么也不怕了,枪声让他激动和愉悦,这时他像个指挥员似的那么一挥手,喊了一声:冲呀——便向后山的山头跑去,来仓、小乐、小芹等人紧随其后,样子都英勇无比。
尚参谋长那支枪里是压满了子弹的,一共九颗。最后的结果是来仓放了两枪、小乐放了两枪,原来打算也让小芹放一枪的,后来小芹临阵退缩了,这样算来,尚小虎一个人打了五枪。有两枪就打在岩石上,飞出去的弹头发出很好听的声音又飞向了别处。
尚小虎是晚饭前回到家里的,他以为自己神出鬼没地把枪再放回去,就万事大吉了。至于枪里的子弹的去向,他抱着打死也不说的态度是可能蒙混过关的。以前曾有过这方面的教训,他曾偷过父亲的军功章,用军功章换过一次“军刺”,那是一把真正的“军刺”,闪着青光,锋利无比。于是他以父亲一枚军功章的代价把“军刺”换了过来,直到现在,那把“军刺”还保留在他的手中,父亲后来也发现少了一枚军功章,父亲首先怀疑是他给偷走了。那一次他显得坚强无比,死咬着说:不知道。后来父亲和母亲翻箱倒柜地一连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父亲就疑惑地冲母亲说:是不是搬家搬丢了。这几年来,他们搬了好几次家,最后搬到军区大院来才算定下来。母亲也吃不准,便说:可能吧。
从那以后,父亲就把所有的军功章,或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东西统统都拿到办公室,锁在那个保险柜里了。父亲那枚军功章丢得心不甘情不愿,经常用怀疑的眼光来看他,他显得很冷静,父亲便在这怀疑中越加疑惑了。
这一次的尚小虎却没那么幸运了,他刚一回到家里,还没等把枪拿出来,便被父亲一把按到床上,尚参谋长为枪的情况,下午干脆没有去上班。保卫部的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名堂便走了,尚参谋长便躺在床上分析,分析来分析去,便想到了尚小虎。尚参谋长知道,这小兔崽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比他哥还要淘气,而且有主意,这一点父亲深信不疑,三个孩子的优劣,做父亲的简直太清楚了。上次军功章事件,父亲就一直在怀疑他,可总没有抓住什么把柄,他几次试图拐弯抹角从尚小虎嘴里套出点什么来,可是他死活就是不说。这回他要当场把他捉拿归案。尚参谋长正在屋内焦灼地走来走去的时候,尚小虎回来了,他一把就把尚小虎按到了床上,尚小虎开始挣扎,十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过身经百战的尚参谋长。尚参谋长轻而易举地便在尚小虎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只手枪。尚参谋长把抢握在手里,脸上在瞬间掠过一丝冷漠,他说:哼哼——
尚小虎看着父亲用这种笑对他,就知道坏事了。
尚小虎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时候他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了一声:爸,我错了。
尚参谋长斜着眼睛看他,然后哗啦一声拉开枪机,这时候尚参谋长才发现枪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尚参谋长说:小兔崽子,要是有子弹,我今天一准崩了你。
尚小虎跪下了,样子乖得很。尚参谋长对他这套把戏已经相当熟悉了,做错了事的尚小虎经常在他眼前这样。每次,他都原谅了他,这次,事情重大,他不想再原谅他了。
尚参谋长翻身从箱子里拿出了背包袋,三五下便把尚小虎捆了个结实。刚开始尚小虎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待他,那一刻他心里甚至有些兴奋,以为这是父亲在和他搞一场儿童游戏,比如抓舌头什么的。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父亲又把他捆在了院里那棵枣树下。父亲还从腰上解下皮带,尚小虎心想,这下完了。果然,父亲舞动着皮带开始抽自己。刚开始,尚小虎还爹一声娘一声地叫。尚参谋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左邻右舍的人还都没有下班,没有人肯来说情,只有巡逻的警卫战士在门口探了探头,又都被尚参谋长的神情给吓退了。
尚小虎后来就不叫了,他知道叫也没用。他想学一会英雄,电影或小人书里的英雄他没少看,于是他果然就一声不吭了。他睁着眼晴把眼前的父亲想像成“刘文彩”、“南霸天”什么的,这是两个阶级的事情,于是,尚小虎就显得很坚强。
尚参谋长都打累了,他没想到尚小虎会这么坚强。他甚至都有些欣赏儿子了,那时他想,要是儿子以后当兵,肯定是一员猛将。但成为猛将的前提首先得把这小兔崽子教育好了,让他走正道,尚参谋长不想就此罢手,他想通过这件事情把尚小虎教育好了,或者说让他长点记性。
尚小虎的母亲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如此这般模样,就知道儿子闯祸了,而且闯了大祸。母亲在机关门诊部当主任,是参谋长的下级,自从和参谋长结婚后,她一直是下级,家里家外的有时就分不清,参谋长永远用领导口吻在讲话,这样或那样,母亲自然也就一脸严肃地听。于是,这种关系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即便在家里,参谋长也是绝对的权威,说啥是啥,母亲的角色充其量也就是个参谋,出点主意什么的,是否执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要解救水深火热的儿子,首先她要求助于参谋长,她奔进屋里时,参谋长仍然在那里生气。母亲就说:老尚,咋地了,把孩子打成那样。
父亲把枪往桌上一摔,大声说:这小崽子,把我枪偷了,子弹也打光了,要是一不小心伤个人,你说这样还不该教育。
母亲没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也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于是,母亲按部就班地开始做饭了。母亲特意炒了两个好菜,父亲一有好菜就要喝酒,母亲想,说不定参谋长把酒喝高兴了,就同意把尚小虎放了。这是母亲的想法。
参谋长吃菜、酒喝的时候,母亲偷偷盛了碗汤端到枣树底下要喂给尚小虎吃。尚小虎不吃,还把头别到了一旁。尚小虎想的是,除非参谋长来求,或者放了他,他才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