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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祖母现在人在哪里?”
“死了。就在他杀了葛丽丝之前。”
“什么原因?”
“谁知道。”
我开始挑起泳衣来,最后还是放弃,干脆全部往袋子里面塞。
“汤格呢?”
莱恩摇了摇头,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有些人接近异性的方式是具有严重的破坏力的,看来他也是其中一位。”
我停下袜子分类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这个人很古怪,可是应该不会伤人才对。”
“什么意思?”
“他是生物老师,常常会去捡拾路边的死尸,然后带回去熬煮,制成骨骼标本,再带去课堂上展示,当做教材用。”
“足掌呢?”
“弄干以后,当成脊椎动物的足掌标本,加以收藏。”
“是他杀了阿莎?”
“他辩称是在魁北克大学站附近街道发现它的尸体,然后就把尸体带回家去收藏。他把尸体切割以后,才在报纸上看到阿莎的事情,因此心生恐惧,于是就把尸体塞在一个袋子里面,然后拿到公车站去丢。”
“汤格是不是茱莉的客人?”
“就是他。他花钱找妓女,然后叫她穿上睡衣,从中取得乐趣。而且……”
他要说不说的。
“汤格有恋物癖。”
“你是指专闯卧房的窃贼?”
“你说对了。所以他在接受质问的时候,口风闭得比什么都紧,就怕我们会抓住这点逼问他。这个笨蛋,已经露出马脚来了,自己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要是没办法在街上找到东西的话,他就会进行B计划。”
“闯入人家家里,然后拿刀在女人的睡衣上乱刺。”我说。
“你又说对了。”
还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那几通电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C计划。打电话给女人,然后挂断,感觉到自己那话儿在抖动。这是偷窥者常干的事。他有一排电话号码。”
“他怎么会有我的?”
“八成是从戈碧那边偷来的,他也在偷窥她。”
“我在字纸篓里头发现的那张图片呢?”
“汤格的。他在研究土著部落的艺术。那张图片是他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于是就影印一份给戈碧,想求她不要让他的计划落空。”
我看着莱恩。“真是够讽刺的。她原本以为只有一个人在跟踪她,没想到竟然是两个。”
我觉得眼眶一热。我心口的伤痕已经慢慢在愈合,只是没那么快罢了。还要一段时间,等我再想到她的时候,心情才会比较平静。
莱恩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凯蒂呢?怎么没看到她?”他问,开始转移话题。
“她去买防晒油。”我把行李袋的拉绳拉上,然后把袋子丢在地上。
“她还好吧?”
“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她像个私人看护,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搔了搔脖子上的缝线,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可是内心就很难说了。她虽然知道什么叫暴力,不过都是从晚间新闻上看来的。不管事情是发生在洛杉矶、特拉维夫还是塞拉耶佛,毕竟都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我和彼得一直都在刻意地保护她,尽量不让她接触到我的工作,为的就是不想看她受到伤害。可是事情终究真的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了。亲身经历过这次事件以后,她的世界也整个改观,不过她会调适过来的。”
“那你自己呢?”
“我很好,真的。”
这时我们两个都静静站着,互相凝视对方。然后他就伸手去拿他的夹克,把夹克挂在手臂上。
“你们要去海滩玩?”他故做冷漠的态度,可是装的实在不怎么像。
“每一个海滩我们都想去玩看看。我们把这次的旅行称为‘沙滩大寻奇’。先到奥冈奎,然后沿着海岸一路玩下去。其中包括蟹鱼角、里欧贝斯、五月角以及维吉尼亚海滩。不过我们真正的计划是十五号那天要去‘马头’。”
彼得已经安排好了,那地方是他特别选的。
莱恩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的眼神似乎多了点私人感情,少了点职业的调调。
“你会回来吗?”
这个礼拜以来,我一直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会回来吗?回来做什么?为了工作?难道还要叫我重来一次,再遇上另一名变态的精神病患?去魁北克?我能不能忍受克劳得尔先把我批评得一无是处,然后把我推上调查庭?我的婚姻怎么办?那可不在魁北克。我该如何面对彼得?我看到他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感觉?
我只下了一个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么多。我已经发过誓,要先把未来的事抛在一边,现在我只想专心一意地陪伴凯蒂给她一个洁白纯净的空间。
“那当然,”我回答说。“我还得写好报告,然后到庭上作证。”
“说的也是。”
一阵沉默。我们彼此都晓得,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清了清喉咙,然后把手伸到夹克的口袋里面。
“克劳得尔叫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褐色的信封,信封的左上角有蒙特娄警局的字样。
“谢谢。”
我把那封信塞到口袋里,跟着他来到门口。现在还不是道别的时候。
“莱恩。”
他转过身来。
“你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下去,而不对人类失去信心?”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凝望着我们之间的某一个点。过了一会,他才又看着我。
“人类不时会生出一些掠夺者,他们只会捕食用遭的同伴。其实这些掠夺者根本不能算是人,而是人的变种。依我看,这些变态根本没资格呼吸地球上的空气。不过他们既然都生出来了,我也只有帮忙把他们都抓起来,这样他们就害不到人了。我这样子做是在确保一般正常人能够安心地生活,每天起床上班,抚育小孩,种种番茄,养养热带鱼,晚上看场球赛。他们才是真正的人类。”
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看他坐在编号501的警车上,不禁升起一股景仰之情。他的见解也叫人肃然起敬,在关门的同时,我心里这样想着。或许吧,我微笑着对自己说。的的确确是或许吧。
那天傍晚,我和凯蒂一起去买冰淇淋,然后开车上山。我们坐在我最喜欢的位置眺望,从这个地方望过去,可以看到整个山谷,远方的圣罗伦斯河变成一条黑色的带子,而蒙特娄则像一幅闪烁的活动画景,从周边不停地扩散开来。
我坐在长椅上往下望,觉得自己就像“疯狂列车”上的乘客。只不过列车终于停了,或许我就是来道别的。
吃完甜简,我把纸巾塞进口袋里,结果摸到克劳得尔给我的信。
干脆现在打开来看,有什么不可以。
我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是用英文写的。里面的内容竞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亲爱的布兰纳博士:
你说的没错。没有人应该默默无闻地死去。因为你的关系,那些女性
才没有死得不明不白。也因为你的关系,里欧·弗提耶终于伏法落网。
我们是抵挡那些败类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些淫虫、那些强奸犯以及冷
血杀手。希望能够再和你共事,那是我最大的荣幸。
路可·克劳得尔上
在这高山之上,十字星发出柔和的亮光,在山谷上方不断地传递出讯息。寇杰克是怎么说的?有人在爱着你,宝贝。
莱恩和克劳得尔都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们就是最后的一防线。
我看着山下的城市,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边。有人爱着你。
“A la prochaine。”我对着夏夜说。
“什么意思?”凯蒂问。
“下次见。”
我女儿一脸疑惑的表情。
“走吧,我们往海边出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