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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在说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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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眼角余光中,我瞥见克劳得尔对莱思眨了眨眼睛。这个举动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引发了我的好奇心。我想克劳得尔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串门子,他们一定在讨论昨天的案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茜儿和伊莉莎白的案子一并讨论。 
  “没问题,”莱恩说,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他掏出一包香烟,拍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把整包香烟送给我。我连忙摇头拒绝。 
  “不是,不是,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我楼上有两个案子正在进行,那两件案子让我想起茜儿案。我也不知道我调档案要看什么,只是想再看一遍现场照片和凶案报告而已。” 
  “我了解,我知道那种感受。”他说着,口中喷出一缕烟雾。如果他知道我和克劳得尔共同参与同一案件,他可能就不会这么说。“有时候只能跟着直觉走。这次你的直觉是什么?” 
  “她认为所有案子都是同一个精神病患干的。” 
  克劳得尔的音调很平,我看见他的目光仍停在鞋子的流苏上。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没有动,充满了鄙视的意味。我转过身,不理会他。 
  莱恩对克劳得尔笑了笑。“别这样,放轻松点,看看档案又不会怎么样。” 
  克劳得尔哼了一声,摇摇头。他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我说:“你有什么线索?” 
  我还来不及回答,办公室的大门就突然被打开了。麦可·查博纽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我们,左手拿着一张纸摇晃着。 
  “找到他了!”他喊着:“找到那个狗杂种了!”他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时候了,”克劳得尔说。“让我看看。”他很不客气地说,好像把查博纽当成送报童。 
  查博纽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把纸张交给克劳得尔。三个人弯腰挤在一起,头抵着头,像球场上的选手聚在一起开会。查博纽站在他们背后说明。 
  “那个杂种杀了她一个小时后,使用她的提款卡领钱。显然他那天身上的钱不够,所以跑到街角便利商店里的提款机领钱。正好这家店装有摄影机,于是便把他的脸拍下来了。” 
  他指着那张相片说:“很不错吧?这是我今天早上拿到的。值大夜班的店员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不过他看过他的脸。他建议我们晚上九点后再去看看,显然他是常客。” 
  “他妈的!”贝坦德说。 
  莱恩一语不发,只是盯着那张照片。尽管他弯着腰,但仍比他站在一旁的搭档高。 
  “就是他了,”克劳得尔说,仔细把照片看清楚。“走,去逮捕这家伙。” 
  “我也要去。”我说。 
  他们似乎忘了我的存在,此时一起回头看着我。那两个魁北克警局的警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 
  “不可能。”克劳得尔用法文说。现在只有他还使用法文。他下领的肌肉绷紧,脸也拉长了,目光一点笑意也没有。 
  摊牌的时候到了。 
  “克劳得尔警探,”我谨慎地说:“从我验过的这几具尸体看来,这几件凶案确实有明显相似之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几件案子必定是同一凶手所为,你要叫他精神病也没关系。我也许是对的,也许会错。如果忽视这个可能性,就有造成下一个无辜者受害的危险。若是这样,你确定愿意为此负责?” 
  我话说得客气,但态度相当强硬。和他一样,我现在也充满怒火。 
  “噢,算了吧,就让她跟去吧,”查博纽说:“反正我们只是查访一下而已。” 
  “就是啊,不管你们信不信她,让她跟去总无妨。”莱思说。 
  克劳得尔沉默着。他拿出钥匙,把那张照片塞进口袋里,然后匆匆从我身旁走过,向大门而去。 
  “走,去逮他!”查博纽说。 
  此时,我有个直觉,可能某天又要加班了。 

  
  




  前往那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查博纽开着车沿着得麦松纳夫街西边前进时,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理会警用无线电不时传来的音爆杂讯。下午的天气十分酷热。随着我们一寸寸前进,我看着柏油路升起的热气如波浪般起伏。 
  蒙特娄市今天被一片爱国清绪淹没了。到处都可见到法国王室的鸢尾纹章,出现在各个窗户和露台上,出现在T恤、帽子和短裤上,漆在脸上,飘荡在旗子和海报上。从中央谷地以东一直到缅恩区的街上,挤满了出来狂欢的群众,主要干道的交通完全瘫痪。数以千计的人们走上街头,并肩接踵,形成一道蓝白色相间的洪流。虽然没有人出来引导,但人群却缓缓自动往北边的谢市鲁克大道前进。游行的行列大约在下午2点离开圣厄本区,呼啸着沿着谢布鲁克大道东边前进,正好就挡在我们前面。 
  尽管车内的冷气嗡嗡作响,但我还是听见外头爆出一阵笑声和歌声。显然开始有状况了。当我们在安荷斯特街口等红绿灯时,我看到一个笨蛋正把他女友推去撞墙。他们头发染得像没刷过的牙齿,长长的头发绑成马尾。他像白斩鸡一样白的皮肤染成石榴糖浆的颜色。这两个人的戏还没演完,我们就继续前进了,独留我继续想像那个女孩吃惊的脸映在一个上半身全裸的妇人身上,眯着眼睛,嘴巴张成圆形,她被一张贴在艺术博物馆前的海报遮住了,上头写着“自由女性”。另二个生活的反讽。 
  查博纽转头向克劳得尔:“让我再看一下照片。” 
  克劳得尔把照片掏出口袋。查博纽一边注意前方,一边不时低头看手上的这张照片。 
  “看来这张照片无法认出是谁,对不对?”他不知道是对谁说。他说完,把照片交给坐在后座的我。 
  我看着这张黑白照片,一张从摄影机翻拍下来的照片,摄影机的位置很高,角度又是从这个人的右侧拍摄,照片上仅显示出一个男子专注看着提款机的模糊脸孔。 
  他的头发很短,脑门已秃,仅存的头发尽量由左往右梳,好遮住光秃秃的头顶。他的眉毛很粗,耳朵大得像紫罗兰的花瓣。他的肤色十分苍白。他穿着一件格纹衬衫,和一件很像工作裤的长裤。由于摄影机的效能和位置不佳,因此照片上无法再看清别的细节。我同意查博纽所说的,单凭这张照片根本查不出来这个人是谁,每个人都有可能。我默默地把照片还给他。 
  在魁北克,到处都有像这样的便利商店。这些店里卖杂粮、日用品和酒。每个社区几乎都有这种便利商店,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补给站。住户或旅人会到此买牛奶、香烟、啤酒和廉价红酒,只要有人买的,他们几乎都卖。他们不提供停车位。比较大的便利商店里面可能装有提款机。我们现在要前往的,就是一家有提款机的便利商店。 
  “走博杰街吗?”查博纽用法文问克劳得尔。 
  “没错。在圣凯萨琳街南边。走汉纳勒费斯克街到圣多明尼克街,然后再往北走。看来目前只有这样走才能脱离这里的混乱局面。” 
  查博纽向左转,开始向南方前进。他开车脾气不好,老是猛踩油门和煞车,使这辆雪佛兰轿车摇晃得像渡轮一样。我感到有点晕车,连忙把注意力集中到街边的时装店、小酒馆和圣丹尼斯街上的魁北克大学的现代红砖建筑。 
  “叭!叭!”一辆暗绿色的丰田汽车插进我们前方。 
  “竟敢超我的车!”查博纽叫了起来,猛踩煞车,差点撞上那辆车的后保险杠。“狗杂种!” 
  克劳得尔没有理他,显然他早已习惯他搭档的驾车方式。我想开口要晕车药,但忍住没有说出来。 
  我们到达汉纳勒费斯克街时转向西行,然后在圣多明尼克街转向北,又回到圣凯萨琳街上。我发现我们已身在缅恩区,离戈碧关心的那些阻街女郎所在的位置不到一个街区。博杰街是介于圣罗伦街和圣丹尼斯街间的一条小街,就在我们的前方。 
  查博纽把车开到街口,直接停在“博杰便利商店”的大门前。在便利商店的门上有一块肮脏的牌子,写着“啤酒、红酒”,窗户上贴着广告海报,由于年代久远,海报已泛黄斑驳。在墙边地上有许多苍蝇尸体,因天年已届而成群死在这里。商店的玻璃宙都装设了铁窗。两个古怪的老头坐在店门口旁。 
  “那个家伙的名字叫海勒维,”查博纽翻阅记事本说:“他可能不会跟我们说什么。” 
  “他们都是这样。但只要我们给他一点点刺激,他们的记忆就会马上增进。”克劳得尔一面说,一面打开车门。 
  那两个老头看着我们,不发一语。 
  我们进到店里,黄铜的铃当响了起来,店里头很热,弥漫着灰尘和旧纸箱的味道。两排背靠背的货架把整个店隔出三条走道,布满尘埃的货架上,陈列着各种罐头和垃圾食物。 
  在店里最右边,一座保鲜柜里放了几桶核桃、几斗干豌豆和面粉。最里面还有一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蔬菜。除此之外,柜里还摆了一些根本不需要冷藏的货物。在左边的墙上是大型冷藏柜,里面摆设红酒和啤酒。在它旁边,一个较小的冰柜里有可乐、牛奶、橄榄和乳酪。在这个冰柜右边、商店最里面的角落,便是那台提款机所在的位置。若不是这次事件,那台提款机还真会让人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放过钱。 
  收银台就在入口处的左边。海勒维先生坐在收银台后,拿着电话正激动地讲着。他不停用手摸着他光秃秃的前额,把从年轻时代残留下来的头发拨向前。在收银台钱柜上贴有一张“微笑,上帝爱你”的标微。海勒维露出惊讶表情,匆匆用印第安语讲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他的眼睛躲在厚厚的镜片后,不停在克劳得尔和查博纽之间游移。 
  “有什么事吗?”他开口道。 
  “你是毕平·海勒维?”查博纽用英语问。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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