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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4期-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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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父亲,李卫国的感情很是复杂。除了长期隔膜造成的怨恨和神秘,也有耻辱不快与敬畏。因为那次离奇的战场事件,已经是副营长的父亲被解除军职遣送回国,以战士身份复员,到工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工人也就工人吧,反正都是过日子,但要命的是,在后来一浪接一浪的政治运动中,原本作为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问题突然成了敌我矛盾,父亲被打成了叛徒和特务。这给李卫国他们几个的童年,抹上了可以想见的浓重阴影。如果不曾有过枪王儿子的辉煌还要好些,戴上桂冠之后又被剥夺,继而浇上粪便打入十八层地狱,落差自然要增加很多。因为这个原因,后来连他几年前用弹弓打班主任窗台上的花儿这个陈年老账,也都被赋予了新罪名。 
  从别人口中李卫国了解到了那次战场事件的大概。一次战役中,父亲全营奉命守卫一个高地,阻击敌人南逃。为了撕开包围圈的口子,美军不得已也采取了人海战术,连续发动团营规模的集团冲锋。当然,每次冲锋之前都有强度非常非常高的炮火准备,炮弹像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地砸在阵地上,事先修筑起来的工事全被摧毁。他们连续打退了敌人的无数次进攻,山的坡度越来越小——一方面阵地在轰炸下标高不断降低,另一方面阵地前面尸横遍野,人肉海拔逐渐升高。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美军付出了沉重代价,父亲营里的战士也所剩无几。身为副营长的父亲除了正常职责,本来还有狙击手的兴趣爱好或者惯性,但现在狙击已经毫无意义。最后一个重机枪手牺牲之后,父亲自动担当起了这个职责。重机枪的射击精确度当然不能和狙击步枪相比,但一来父亲的功力还在,二来美军实在茂密,因此击毙的敌人不计其数。用武装部长的话说,完全像在老家割稻子,镰刀一挥倒下一大片。父亲一梭子接一梭子地打呀打呀,枪口下的敌人前仆后继尸骨如山。正在这紧要关头,父亲的重机枪突然哑了下来。刚开始大家以为他也负伤或者牺牲了,但看看却没有。机枪没毛病,子弹也不缺,可他却瞪大眼睛呆在重机枪后面,就是不扣扳机。至于原因,按照李卫国事后从别人那里获得的、父亲向组织交代过无数次的说法,是他实在下不了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扑腾一下倒地而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已经负了伤的营长急了眼,抬腿冲他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也很疼,但却救了父亲的命。他身子一趔趄,正好右臂中弹。敌人的狙击手本来瞄准在要害部位,假如他原地不动,结果可想而知。就这么一折腾,前沿阵地暂时失守。后来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夜间收复。 
  按照父亲的表现,当场执行战场纪律也不算过分。但营长和父亲共事多年,知道他的历史,也没忘记他过去立下的无数战功。在他的力保之下,父亲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处罚,只是在随后部队进行的大规模轮换休整过程中,被解除军职,以战士身份复员回国。当然,这一切都被记录在案。 
  父亲刚开始禁止玩弹弓时,李卫国还小,再说并没有受到这个事件的直接影响,因此对此没什么概念。那时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他心目中隐约还是个传说中的枪王形象。百发百中飞檐走壁,好生威风。而那个离奇的战场事件,在别人口中更大程度上也只是一个笑话或者趣闻,让他如同冬风一般坚硬的形象和缓了许多。后来,父亲头上突然多了一顶沉重的叛徒和特务帽子,而且帽子的重量逐渐向每个家庭成员身上转移,他也就有了自己的态度。当时别的叛徒特务在外面固然也需要交代自己并不存在的罪行,但在家庭成员跟前可以完全推翻这一切,而父亲不。即便在私下的场合里,他也从不否认。这自然只能让人理解成为默认。因此不仅周围的亲戚朋友,就连惟一的儿子李卫国,也认为特务倒不一定,但说他是叛徒毫不冤枉。而细究起来,叛徒和特务哪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因为这个原因,少年李卫国曾经深深地为父亲的行为感到耻辱。 
   
  九 
   
  有一段时间,李卫国不得不放弃弹弓。当然不是真放弃,主要是不敢在人前玩。父母禁止,周围的小伙伴也不让。叛徒的小崽子,当然没有资格使用武器。应付父母不难,完全可以偷着玩,反正他们不能一直跟着;严格地说,应付小伙伴们也不难,置之不理呗,自己玩自己的。但是不行。必然会引起的冲突即打架他倒不怕,尽管肯定会吃亏;他无法忍受的,还是叛徒小崽子这个镌刻着深深的耻辱的称呼。 
  但这种环境并没有压制住少年李卫国对弹弓的喜爱,反而大大激发了他苦练准头的热情。当时语文课文里有魏巍的一篇文章《谁是最可爱的人》,看了上面对志愿军战士英勇顽强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种种描写,他简直抬不起头来。都是同样的人,穿着同样的军装,别人是什么样,父亲又是什么样。就这样,枪王的神话被完全打碎,父亲在他眼里彻底沦落为一个耻辱的记号,他对父亲没有别的,除了很少很少的一点点可怜,只有蔑视。他决心用自己的努力,彻底洗刷这种耻辱,重塑枪王的英雄形象。正好,到高中毕业时有了机会,政治环境慢慢松动下来,父亲也被摘了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报名参军。一旦穿上军装,他就能昂首挺胸扬眉吐气了。但不曾想到了最后关头,父亲突然从中作梗,打乱了他的宏伟计划。当时他的那个恨哪,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他甚至觉得,根本就不应该给父亲摘帽。他不是别的,就是一个战场上的叛徒,被吓破了胆的熊包蛋。 
  爷俩的冲突在儿子到警校报到前达到了高潮。父亲试图再度阻止,尽管大势已去;他虚弱地质问儿子为什么一定要上警校,儿子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喜欢枪。我要做真正的枪王!这个答案简直让老头儿绝望。他恶毒地说当枪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那块料吗?儿子的回答同样针锋相对当仁不让: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不会在战场上手软当叛徒! 
  这句话几乎没把老头儿气死。从那时开始直到儿子警校毕业,父子俩形同陌路,完整的对话绝对不超过十句。等儿子当了狙击手,老头儿的反应更加激烈,当着亲朋公开宣称,不认李卫国这个儿子。这一点虽然无法真正做到,但他到底顶住了重重压力,硬是没参加儿子的婚礼。只在事后,私下里托老婆给儿媳妇塞了一个红包,以示安抚。 
   
  十 
   
  几天之后,父亲突然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要他晚上过去一趟。多少年来,父亲主动找他,印象中差不多还是头一次,因此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断过的绳子再接上,不管手艺多么高明,也要留下一个疤。爷俩的关系就是这样。尽管由于第三代的介入,爷俩结束了冷战状态,但终究还有些疙瘩没有完全融化。对于父亲,李卫国总觉得有些看不透。 
  进了门刚坐下,父亲就递过来一张晚报。扫一眼题目,李卫国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如今的报纸真是厉害,那些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记者,不但抠出了罪犯的身世,甚至还打探出了狙击手的部分家庭背景。当然没有那次战场事件的不愉快,只说他父亲曾经是个百发百中的猎人,有遗传因素。自然,狙击手眼对穿的神奇枪法,更是他们浓墨重彩地渲染的重点。原来以为老头儿除了豫剧之外一概不问世事,与社会彻底绝缘,看来并非如此。 
  按照规定,报纸没有披露狙击手的姓名。父亲问道是你干的吧?李卫国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父亲说能用弹弓打落花朵的人,应该有这样的本事。李卫国本来想问问这样的本事配不配当枪王,但想想又忍住了。父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和思索之中,没有发现儿子的沉默,自顾自地又提了个问题:明知道逆光,为什么还要这么打?没有其他角度吗?李卫国笑笑,起身给自己倒杯茶,又为父亲续了点水。父亲说多年前的一句气话,现在还没忘?真是我儿子,脾气都一样,臭硬臭硬。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说什么眼对穿不眼对穿,没什么大意义。惟一的好处是可以最大程度地缩短死亡时间,减少痛苦。你年龄也不小了,打了眼对穿,职务也超过了我,还不考虑转业?即便不转业,至少也要换换工作。 
  这还是多年来父亲首次主动跟儿子谈论有关枪的话题。尽管冷战早已结束,但父子俩的交流也仅限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生活琐事。枪,作为一块敏感的感情伤疤,大家依然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真是知子莫若父。到底是父亲,尽管从来没有交流过,照样能洞察儿子的心思。彻底洗刷耻辱是李卫国的人生目标,具体形式就是全面超过父亲。从枪法到职务。年轻时,这个欲望之强烈外人难以想象。当然,这一切他从来没跟父亲说起过,没有合适的机会。到目前为止,尽管这个目标已经可以视为实现,但他脑子里也从来没有过转业的概念。根据任职年限规定,他年底就有晋升资格。如果能立功,则基本上可以板上钉钉,问题只在于实职与虚职的区别。当年贺向东在警校的成绩一直比李卫国差一点点,从环数上看,那点差别确实微小,但如果用来考察狙击手,结论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尽管他也算得上优秀。当时两人确实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竞争也很激烈。毕业后两人都留了一年校,帮助训练新特警,两人各带一组,最后考核时还是李卫国那组以微弱的环数获胜。都年轻,正在血气方刚的好强时期,那次比武的火药味很浓。结束之后,两边的学员都不服气,要求李教员和贺教员再比比高低。校领导既不能泼大家伙儿的冷水,又不好继续拉强弓,只得出面圆场。说比就不要比了,还是让他们两个表演一下,让大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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