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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李寂睡着的时候眼睛并没有完全阖拢,而是轻轻开启着一条小小的缝。
李寂的脚畏寒般地缩在言邑的腿中间,他的背正好靠着言邑的胸,肌肤相贴的地方也有些汗意。可是,言邑并不想推开那个人。
从小就是一个人睡着,原来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他,听着他的呼吸,看着他鼻翼轻轻地动着,这种感觉会那么好。
李寂的脸上有些红潮,在苍白的肤色下看起来更加显眼,言邑轻轻地在他太阳|穴的地方亲了亲。然后对方眼睛轻轻抬了抬,居然没醒,只是咕哝着什么听不清楚的话。
言邑笑了,再要亲下去的时候,发现对方的体温有点高。
言邑把被子拉了上来,盖住了李寂。手从被子里伸下去,探住了李寂的手。
一根一根手指交握着,合上掌心。
那个人的手很柔软。
言邑圈住了李寂。
然后心一惊。李寂的身体热得不正常。
言邑推了推李寂,李寂背缩了缩,没醒。言邑皱着眉头把他拽醒过来。
李寂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皱起眉头的人,浑浑噩噩的,用鼻音很重的声音问了一声:「怎么?」
「你难受么?」言邑摸了摸李寂的额头。
李寂「哦」了一声,过了很久才说出第二句话:「有点……」然后大大打了个呵欠。
言邑的眉头皱得更紧:「有点低烧。」用被子再度裹紧李寂,然后要爬出床去,结果被李寂一把抓住:「你干嘛?」
「叫人请大夫看看。」
「没事,我没事。请大夫干嘛?睡一觉就好。」李寂再度打了个呵欠。
「你病了,还睡?睡昏了你啊。」言邑一瞪眼。
「你才晕了,我这能见人么?」李寂忍不住瞪回去。
言邑虽然仍然生气,但是却忍不住笑了:「不请大夫不行啊,你烧着呢。」
「没事,我身体本来就不好,这种发热常有,睡一觉就好。」李寂看着言邑,最后补了一句:「你放心。」
言邑欲言又止,最后叹着气回到床上:「你若是早上还不好,就听我话,请大夫看看。」
李寂躺了下来,结果被言邑再度抱回怀里。这回,李寂的脸真的红了,他含糊说道:「信我。」拼命闭上眼睛。
言邑看着他红了的脸笑了:「装睡?你眼睛闭太紧了。」
李寂全身发热,不自在。言邑的手放在自己小腹的地方,暧昧得让人难受。李寂伸手进被子,把那双手扯上来,用自己的手锁住。
闭上了眼睛,可是神智却清明。
这是……怎么回事?
可不可以……不思考?
第二天,李寂的烧果然退了下去,只是有点虚汗,脸色难看了点而已。
言邑一直陪在他身边。
只是从那一夜清醒过来的李寂一直沉默,不再作声罢了。
夜了,言邑被劝去休息。直到那时,其实一直没睡着的李寂才微微松了口气。
夜深了,李寂听着外面的滴雨声,怎么也睡不着。
那点烛火在白墙上化出各种影子,随着细细密密吹进来的风不断跳动着,李寂看着那火焰的样子,眼神一动不动。
然后他听到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在静静的夜里特别的刺耳。李寂飞快地阖上了眼睛。
来人好像带着雨的味道慢慢地走近李寂睡着的床。或许是因为闭着眼睛的关系,黑暗中反而更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步子。李寂可以想像对方走近的样子。那个人走来的时候就算烛火也会停止摇动吧。
此时李寂是背对着来人而卧的。
然后床吱呀响了起来,那个人就坐在床边。
对方没有唤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李寂掩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慢慢地握紧,手上有点潮,居然出了汗。
他不敢露出异样,竭力保持着睡着的样子,然而心口跳得那么厉害。
言邑看着那个紧紧闭着眼睛的人,心里的苦涩再度袭来。
那个人一定不知道,那一晚上他早知道了他睡着的模样,甚至可以想像他绵长的呼吸。
只不过……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言邑紧紧抿着唇,烛火在李寂的背上跳动着,那个人—动不动。
本来想进来说些什么的,结果全忘掉了,只看到对方抗拒般的背影。
一片沉默。
烛火中,最后言邑慢慢伸出了手,在空中停留很久后,终于落了下去,就落在李寂敞开的发上。
那一夜,他额角的发浸了微汗。
一切都不一样了么?
言邑的手停留在李寂的发上,那乌黑的发一点一点缠绕住他的手指,但是却没有一点温度。言邑的掌心冷在雨夜里。
关上门的时候,李寂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手掌停留过的地方仿佛还留着炙热,好像要把身体都燃烧的温度。李寂紧紧抿着嘴,握住那缕发。
他想说些什么呢?
李寂出神的想着。
烛火看到了他的样子,而自己却怯懦地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李寂苦笑着,嘴里有着酸楚。
这雨下得真大……
冬天快来了吧。
李寂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烛火「噗」一声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第三天,开始下雨,本来打算动身的两个人再度被堵。
李寂站在檐下看着那雨,雨丝被风一吹洒到脸上,感觉冰凉。
丛漠常远远的站在自己身后,李寂知道那大概是言邑的授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门,那个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是体贴的什么也没说。李寂总觉得自己的烧还没退,那些梦还没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理智。
周围的人都若无其事地对待着自己,但是李寂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电。
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呢?
在这个驿站,时间好像停止了,原来在京中忙禄的政务好像都消失了。一切安静又寂寞。好像什么都不用去想。
可是越是如此,想得越多。
他和他,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里,一切后果都被翻出心海,一遍一遍地思考。
绵密的雨丝里,李寂的叹息好像轻风一样被掩盖了。
言邑远远看着李寂,在雨中那个人的影子有点模糊,如此单薄。
大雨一直下着,天地间又潮又阴。言邑示意丛漠常,看着侍卫走上前去,对李寂说着话,然后李寂走回了房间。
走进房间时,那个人的眼睛朝自己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再度飞快地移开。
言邑看着对方关上了门。
大雨迷蒙着他的视线,言邑慢慢地转身,关上了窗。
他想他开始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很轻很轻的叹息声随着雨声慢慢漾开,代表着两人不明的情绪。
阴阴的雨下得猛,李寂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不用抬头,光听那脚步声李寂就知道是谁进来。对方在他身后停下脚步,李寂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朝来人一揖:「皇上。」
言邑看着那恭谦的身影,眼中微微一暗,然后问道:「李寂,待会儿动身吃不吃得消?」
「没事,一切但随皇上安排。」
言邑点了点头:「那你准备准备吧。待雨小些我们出发。」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被李寂的一声「皇上」唤住了。
言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倾听。
李寂又叫了一声「皇上」,却不知从何说起,立在当地呆呆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言邑等了半晌,然后说道:「如果是想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确定你现在想谈这件事了么?」
李寂再度沉默着。
现在的他,什么都未理出头绪。
言邑慢慢转回头,李寂看着他的眼睛,愣愣地张着嘴巴。
言邑的眼睛里带了点嘲弄:「李寂,若是换了三年前的我,一定会把你杀掉。」那句话很轻,外面的雨声很大,可是李寂听得清清楚楚,心慢慢变成冰冷:因为言邑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忧伤。
「可惜现在我不舍得杀掉你。」言邑平白说道,那句话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李寂呆呆看着那个人走掉,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寂听着马车车轮的声音。大雨浇在车篷上,发出辟辟啪啪的声音,脆响脆响。道路泥泞,路不好走。原本只要半天就能到京城,现在却到不了了。
李寂撩开帘幕,身边的人沉默着赶着路,天阴阴地罩下来,从雨幕中远远看出去,言邑的车子有点模糊不清。
结果直到动身,言邑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雨水淋到了袖子上,很快濡湿了衣服,李寂正要放下帘幕时,有马匹出现在自己的车边上,对方探过头来,那蓑帽下是丛漠常焦急的脸:「李大人。」
「怎么了?」李寂不解问道。
「皇上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大人过去看看么?」
「怎么?」
「刚跟皇上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脸色发白,咬着嘴唇的样子。可是我问他,他不搭理我。」
李寂想了想:「你让前面把车停下来,我过去瞧瞧。」
从大雨中走到前面车辆前,李寂清朗朗唤道:「皇上,李寂求见。」
「你嫌自己病得不够还要再淋么?」言邑那边只顿了顿,就骂了出来,然后一角帘角撩了起来,言邑苍白的脸出现在帘幕下。
李寂跨上了马车,言邑就靠在一侧的软垫上,冷冷抿着嘴看着他。
李寂小心翼翼抬目看言邑的神情,对方的额角有点微汗,在这深秋里看起来分外扎眼。李寂问道:「皇上,伤口疼了么?」
「有点。」言简意赅,然后对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