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不懂。”
“这也难怪……”佑贤说道,“简单地说就是这样:印度并没有禅。禅勃兴于中国。只是即使在中国,初祖达摩大师坐禅的真意也完全不被理解,被误解为是婆罗门的坐行。因为只是一径打坐,所以被称为坐禅宗,后来被简称为禅宗。换句话说,道元禅师的意思是,不能够把达摩的禅与六度中的禅定相提并论。禅宗这个称呼其实是错误的,只会招来误解。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佛法之全道,无一物可并称之。”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这是我坦率的感想。我只要听到这类言谈,就会想起京极堂。也就是会忍不住带着一种“这可能是诡辩”的偏见去听。
佑贤继续说道:“如同各位所知道的,道元被视为曹洞宗的开山祖师。的确,若是在道元身上追溯传递正法的天童如净的法脉,可以溯至中国曹洞宗的宗祖洞山良价,但这是不同的。道元生前从未称呼自己建立的宗派为曹洞宗。道元的禅是只属于道元的。同样地,本寺只要追溯法脉,应该也能够编人某个法系,但是即便冠上流派之名,也毫无意义。此外,为了夸示与其他宗派的不同而另兴一宗,自立门户,也同样没有意义。佛家不该议论教义之殊劣,而应不论道法之深浅,只管辨明修行之真伪。宗派不过是一种妨碍罢了。”
“哦……”
越听越像诡辩。其实或许并非如此,我陷入一片混乱。我以为与京极堂长久交往下来,已经非常习惯难解的用语和说法了,但是佑贤却欠缺一种京极堂独特的恶魔般的亲切。朋友的论调虽然艰涩,却会在不知不觉间钻进心房里,在不知不觉间怀柔对方;反观佑贤,他的口气却是充满了一种听不懂就揍死你的刚毅。两者的差异或许接近夜袭与正面交锋的不同。正面交锋虽然堂堂正正,事实上夜袭的成功率却比较高。
“呃……”益田战战兢兢地出声。佑贤看到他的模样,说道:“真是失礼了,我的说教癖又发作了。”
钟响了。
四点了。
纸门另一头传来声音。“佑贤师父,您在这里吗?”
“哦,我在,我在。请进。”
纸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另一名僧侣站在那里。
来人穿着华丽的袈裟,仿佛强调他与其他朴素的僧侣大不相同。年龄与佑贤大致相同。
后面一样跟着随从的僧侣。
“库院'注'那里……”
注:库院为禅寺的厨房。
“不必担心。”
僧人略微拱起右肩,流畅地穿过我们面前,坐到佑贤左侧。
“哦,这位是典座的知事——桑田常信师父。”
常信双手合掌,朝我们行礼。
“那么,我们来决定今后事宜。首先请各位介绍姓名和身份。”
一开始是刑警们,接下来以饭洼为首,我们依序报上名字,最后今川自我介绍,说明来意。
重新从正面望去,常信是个肌肤黝黑、感觉难以捉摸的男子。
佑贤说:“首先由我们回答各位的问题三十分钟。接下来会分派僧侣陪同警察与杂志社的人员,由他们为各位带路。无论要在哪里调查或取材都可以,悉听尊便。我已经吩咐其他僧侣予以配合了。只是对于僧侣的质问,请留待九点过后再进行。”
“可以吗?”——被这么一问,益田像个下人般回答“是”。可能是被氛围给压倒了吧。菅原看到他那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呃,中岛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不过以杀人事件来说,这实在太欠缺紧迫感了。”
“不,我们非常严肃地看待这起事件。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和常信师父商量过了。虽然对稀谭舍的各位过意不去,不过在采访的时候,请以警方的搜查为优先。我们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来协助各位的。因为现在是非常情况,还请多多见谅。”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菅原不满地说,打开记事本,“那么我先来发问。呃,在这之前,我有言在先,我们毫无信仰,虽然是会拜佛祖啦,不过不懂太难的事。你之前的话有一半以上我们都听不懂。被你刚才说的……三毒吗?被那个最后的毒给毒到了。对吧,益田老弟?”
“是啊,我们一点才学也没有,所以请你们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一点。例如说那个……知事是吗?呃,方才的和田先生,他是负责总务人事的,而你——中岛先生,是负责风纪教育。是这样的吗?剩下的,呃……桑田先生,你则是典座……吗?”
“所谓典座,是负责炊事,也就是管厨房的。煮粥做料理。”常信回答。他的发音很清晰。
“哦,和尚做料理啊——负责厨房的,记下来。那么过世的小坂了稔是……呃,直岁……吗?”
“直岁就像是负责建设的,监督建筑物的修缮与作务。”
“原来如此。直、岁……记下来了。”
益田写在记事本上。
“那么我可以把身为知事的四位——现在是三位——视为这座寺院的干部吗?啊,干部这个称呼只是个比喻。”
“无妨。可以吧,佑贤师父?”
“当然可以了,常信师父。只是在一般的寺院,知事的任期是一年。每年都会更换职务。而这里原本也应该这么做的。”
“但是本寺人手不足,所以就这么一直连任下去。虽然能够熟悉工作,却也有其弊害。典座直到去年都是由其他人担任的,但是原本的负责人害了病,所以由贫僧仓促接任。”
“原来如此。也就是除了各位以外的其他僧侣并非全都是年轻僧侣,也有着相当于干部的大人物——或者说重要人物?”
“大人物这种说法我并不认同,不过的确是有几名资历很深、上了年纪的僧侣。他们拥有各自的草堂。”
“准确地说,包括我们以及慈行师父与过世的了稔师父在内,总共有六名……”
“不对,常信师父,是五名。”
“啊,五名。是五名。”
“地位高于这五人,最大的是……”
“是觉丹禅师。”
“觉、丹、禅、师,记起来了。有这样一位觉丹禅师啊。觉丹禅师不包括在这五人当中吧?”
“不包括,剩下的都是些年轻的云水。”
“云水的数目呢?”
“三十名。”
“这么一来,总计共有三十六名和尚……”
“和昨天说的一样呢。”菅原说,他是指慈行说的人数吧。
“好,接下来是正式质问。”
“请问……”敦子窥看刑警们似的说,“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话,不过这是侦讯吧?我们需不需要离席?”
益田摆出戏谑的表情,当下回答:“咦?没什么关系吧?菅原兄?”
“也不是没关系吧?他们是嫌疑犯啊。”
“何必学我们山下先生说那种话呢?我们谈的事被听到了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而且我们也得盯着他们才行啊。那也只能要他们待在这里了。对了,中禅寺小姐,干脆连采访也一起进行好了。我想你们要问的内容大概也差不多吧?”
“呃、嗯,是啊……”
敦子和饭洼面面相觑。然后敦子从皮包里拿出记事本,又望向我。我也无话可答。
“益田老弟,那个警部补不在,你倒是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了呢。”菅原目瞪口呆地说,接着询问两名僧侣:“这样可以吗?”
僧侣们没有意见。
“呃,那么关于过世的小坂先生,我来请教一些问题。昨天和田先生也说过,据说小坂先生资历非常深,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是吗?”
“了稔师父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十年左右了吧。常信师父,这你比较清楚吧。”
“了稔师父今年应该六十岁了,我记得他是昭和三年(一九二八年)入山的。是和觉丹禅师一起入山的。”
“和觉丹禅师一起?觉丹禅师不是最大的吗?小坂先生和他是同期吗?”
“同期?哦,以你们易懂的说法来说就是这样。是相当老资格的僧侣了。”
“那就是次席了呢。如果觉丹禅师不在的话,小坂先生就有可能成为领导人是吗?”
“开、开什么玩笑!”常信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位置了。现在反倒是被慈行师父给取代……”
“常信师父。”
佑贤劝谏。常信似乎对了稔观感不佳,提到了稔的时候,语气尖酸刻薄。
“真教人搞不懂呢。那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那个人……”
“难道他有什么问题吗?借用和田先生的话,他与俗世多所牵涉是吗?”
“嗯,慈行师父还是老样子,说话拐弯抹角的。与其说是与俗世多所牵涉,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俗物。”
“俗物?你是说俗人吗?”
“没错,俗人。充满欲念,不是个禅师。”语气充满不屑。
“但是常信师父,了稔师父似乎想要彻底改变这座禅寺。不,虽然他可能只是嘴巴说说而已。”
听到佑贤这么说,常信翻起三白眼瞪他:“佑贤师父,你这话是真心的吗?真教贫僧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人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投资事业,不仅如此,还侵占公款,在花街包养女人,极尽奢侈之能事,耽溺于游兴——是个净会破夏'注'的……”
注:僧侣不守清规,出法界游玩,即称“破夏”。
佑贤眯起眼睛打断常信的话。“这事并没有证据。那个人总是说寺院应向外界敞开大门,再继续固守现状,迟早会无法维持。那么寺院就应该在经济上独立,宗派也必须……不、不,我当然也是反对。”
“当然了,那只不过是虚言罢了。那种事不可能做得到!说起来您和我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种……”
“请等一下。”菅原用手势制止,“如果内容再复杂下去,还是改天再慢慢听你们说吧。我们想要先知道小坂先生这个人的为人。”
菅原一脸厌倦。
佑贤和常信同样不悦,望着乡下刑警的脸。
就我所知,警官与宗教家似乎天生就合不来。
“呃……不过关于投资事业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