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梅格用她那只空着的手做了个小手势,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弧中收进了一个充满空袭、在人满为患的餐厅仓促用餐、旅馆、铁路车站、卡其布军服以及阳光的迷失世界——在一片混乱中,偷得些许宁静平和的气氛。
“还留在沙漠的时候,马丁曾为安司渥思写了一首诗——他从来就没有为我写过什么诗,这你是知道的,可是他确实为安司渥思写了一首诗。”梅格沙哑的嗓音飘荡在被雾水润湿的世界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首诗。马丁把诗寄回家,可能是直接寄给安司渥思,你绝对无法想像,马丁竟然还会写诗,诗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有一只狗,一只暗棕色的混种小狗
小狗有一对柔和灵气逼人的棕色大眼
小狗有一副魅力四射的高雅雍容举止
它的心思细腻,对自己该过的生活计虑周详
它考虑该吃何种食物
它留意自己的性问题
它也是一只会撒谎的小狗
可是它却不是个趾高气昂的小家伙
它会以很严肃的态度和任何一个不是
穿着制服的人握手……
我很希望能够再和它聊聊
因为我现在是个阿兵哥
阿兵哥与混种小狗之间有着太多类似的地方。
念完之后,梅格沉默不语,乔夫坐在位子上动也不动。车里的情况像是雾冷峻地带来了一个第三者进入车中。可是,总是得有些话说,于是,他勉力从之。
“怪家伙。”他低语道,简洁清晰。
“我并不这么认为。”显然,梅格正试图回忆一些往事。“他那个时候正在服役,你是知道的,自从我认识他之后,他就一直在军中。”
“噢,我的上帝,没有错。”
他终于忆起战时他在那处陌生荒地的小小生活圈;随着岁月的飘飞而逝,它已一天天地自记忆中磨蚀消褪。
“噢,老天,是的!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傻小子。”
梅格低下了头。他突然发现她从不点头。梅格的动作大多很醒目、很优美,一如爱德华国王时代的英国妇女,只是没那么做作。
“我从来就没有看过承平时期的他。”梅格的语气就像在说“我从来没有看他清醒过”一样,“我想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他。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完全了解他……”
最后一个字消逝,梅格不肯定地停了下来。计程车又开始向前移动,抓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动作矫捷地猛然转向车站大门口。
“你要和我一块来吗,乔夫?”
“不要!”
这种回拒态度过于直接,也太过强烈。他赶紧缓和气氛。
“我想不要的好,你觉得呢?我大概会在五点钟左右给你电话。你和坎比恩以及他的警察朋友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是吧?没有我在,我想你应该会自在得多,对吧?”
最后一个考虑是衷心的。希望的火苗自发地闪现。她承认他话说的没错,只是她的回答迟疑太久了。
“我真的不知道。”
“你去吧!”
他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计程车一停好,他就匆匆把门推开,随后又扶梅格下车,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人行道上一如平常,川流不息的人潮好不热闹,两人被拥挤不堪的人潮挤在一起。他再次看着梅格,整个下午他不时这么做,而这一次,心中仿佛有种两人初次碰面的感觉。梅格说话的声音穿过行色匆忙、喧嚷纷杂的陌生人,直达他的耳际,声音带着紧张与不安,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真的让她很难启口。
“我并没有对你说出我真正的感觉,乔夫!我现在头脑里一片混乱,亲爱的,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不要再说了。”他温柔地说道,轻轻把梅格推走。
蜂拥的人潮攫住梅格,将她自乔夫掌中掳走,推往火车站漆黑的拱门入口,结着彩带的拱门,乍看之下像是一座被雾所覆盖的古式露天戏院舞台。梅格转身,举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和乔夫道别,却被一个推着手推车的行李员和一位手牵着小孩的妇女挡住了。他站在打开的车门边,目送着梅格被人潮往前推着,走出了他的视线。
在此同时,艾伯·坎比恩和管区刑警队总探长查理士·鲁奇正在车站南界末端,覆盖顶棚的广场中等候。鲁奇是大伦敦都会区警方名列第二剽悍的教父级长官。除了皮肤被时光淘洗得更白之外,岁月对坎比恩似乎眷顾有加:他身材依旧高挑、修长,优雅温文的身躯足足有六尺高;而那副总是招致误解的愣忡忡神情及彬彬有礼的谦恭态度,自二〇年代以来亦始终未变。他非常闲适安逸,所以很容易被忽略或低估。现在他静静站在缓冲器后面,他选择了一个有利的位置,以轻松的好耐性观察进进出出的人群。
和坎比恩一起来的同伴,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查理士·鲁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当官的人,一副无赖相。不知道的人,最好的猜测也不过认为他是个正在接受训练、准备参加比赛的重量级拳击冠军。他的脸色黝黑,有两只菱形的小眼睛,鼻子有型而厚重;黑色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覆上一层原有的黑色光泽。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软丝呢帽,将呢帽推向才修整不久且呈卷曲形状的后脑勺,双手则深深插在裤子口袋里,由于手都放在口袋,所以外套下摆被挤到屁股后面往两侧展开。
对于鲁奇这个人,最了解的同僚们都会说:
“说句公道话,你还真不可以没有他,他就像是一座灯塔,一定坚持到底。”
单就身高来说,鲁奇比坎比恩要高出几寸,可是魁梧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比坎比恩稍矮。一如往常,鲁奇的态度略带紧张但不显激动,同时极力控制从身体所释放出来的力量,锐利的目光则在车场四周不断来回扫射。
“或许这根本就是一场愚蠢的游戏,一个女人在胡闹罢了,”鲁奇说,无聊地用脚在地下画了一对尖角。“可是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它闻起来有点那种旧‘黑鞋油’的味道。还是一样,保持开放的心胸,那才是我们所需要的。你无法预测会有什么事发生。准备婚礼那段时间总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一个男人介入了,”坎比恩驳斥他的看法,“你总共拿到几张照片,五张吗?”
“在牛津街上照的有两张,在海德公园大理石拱门前的有一张,还有一张是在河滨大道上——这张照片上面出现的电影广告显示照片是上个礼拜照的;再来就是背面印有文字的那张。这样总共是五张照片,没有错。”
鲁奇把外套扣好,两只脚不停在原地踩步。
“天气好冷,”他说:“我希望她不会迟到,我也祈祷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如果连自己的前夫都无法辨认,她一定是有点问题。”
坎比恩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怪异,说:
“难道你可以拍胸脯保证,从那些照片中,你有办法辨认出一个和你有五年时间未曾谋面的人吗?”
“也许不行。”
鲁奇把头缩进一张假想的布景里——反正他的头往下缩了进去;同时,双手在一片布上比划着。
“那些老练的街头摄影师,也就是我们称之为‘人像照片的仿制者’,他们所使用的相机,一般说来都不很新,他们也不会去选用很好的底片,这个我能理解。可是我以为,女人可以凭着从门缝看到的鞋跟,或者公车上的帽子顶,就能认出那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坎比恩用充满兴趣的眼光紧盯着鲁奇,这是坎比恩第一次在这位刑警最高长官身上发现他感性的一面,如果不是因为鲁奇一直不停地说话,坎比恩可能已经把这个感想说出来了。
“如果是恐吓——看来是很可能,那么这就是一种很危险的恶作剧了,”鲁奇继续说着:“我实在是看不出来,相片中的这个傻子如何期望单凭一张相片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以为呢?”在烟气弥漫中,鲁奇的双眼闪动着光芒。“通常的程序是:‘给我五十个金币,否则你就会因为触犯重婚罪而完蛋了。’噢,对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再结婚,是不是?心怀不轨的人都特别希望能够占尽上风,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犯这种错误的。如果报上所说的是他们两人结婚而非仅只是订婚,那么或许还说得通。再说,这个家伙把照片一张又一张寄给她,又全部一股脑寄给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
坎比恩点点头。
“你和那些街头摄影师谈的结果如何?”
鲁奇耸耸肩说:
“我宁可找麻雀谈。”他认真地说道,还朝着一群停在排水沟的垃圾堆上兴奋得唧唧喳喳叫、长得像老鼠一样的小鸟点了点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还少闻点口臭。那些街头摄影师每天照的快照不下数百张,他们都记得曾经为像艾京布罗迪少校这样的一个人照过相,却又不确定是他。在那些交易里,这些街头摄影师都亏了老本。我的人现在还在查这件事,但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与纳税人的血汗钱而已。照片上也留下了一些指纹。五张照片里的景物都是在街上拍摄的,影像模糊不清,看起来油腻腻的,完全没有帮助。背后留有火车时刻的最后这一张,是五张里面最疯狂的一张。我是这么认为,”鲁奇说得兴致勃勃的。“寄照片的人可能是希望警方为了这件事忙得团团转,要不就是他存心要让那年轻小姐让人看笑话,让她担心受怕。你说她没有撒谎,我没有看过她,所以我无法判断,我只是把你说过的话视为理所当然地照单全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么冷的天跑到这里来的原因。”
鲁奇大辣辣的力持他的看法,但是他话中并无冒犯之意。假如摆在他们面前那台不停喘息并吐出蒸气、来往于西部乡间的大火车头,也提出同样的主张,也不可能像他那么具有权威或者客观。
“没有,她没有说谎,”坎比恩说。“你难道没有想过艾京布罗迪少校可能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