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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眼里已有了泪,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而且咱们这个家,咱们现在所住的房子,这份虽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家业,还有我们姐妹如今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都是爹爹辛辛苦苦挣来的,难道到头来,竟白白便宜旁人不成?再说句不知羞的话,咱们姐妹两个,终究是要出嫁的,娘家若不得力,咱们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挺不直腰不是?这些都是我在病中无事时慢慢儿想明白的,若姐姐也觉得有理,等哪日爹爹闲了在家时,咱们便一道向爹爹提出此事,请爹爹尽快为咱们娶一位新母亲进来,姐姐道好是不好?”
连自己这个非亲生女儿的话陆中显都那般看重,若亲生女儿再开了口,陆中显应当会很快便再续娶一房妻室进门,并早日生下儿子罢?如此一来,陆明芙自然也就不必再像上一世那般,只能在家坐产招夫,白白蹉跎了姻缘了!
☆、第七回 置腹
陆明芙被陆明萱一席话说得沉默了,眼睛不自觉渐次打量起自己屋里的摆设来。
两明一暗的屋子,中间做了平时宴息处,正中一张四面榻,彼时她和陆明萱正坐于其上,脚下是一张紫檀小踏床,下面是两排玫瑰椅并五六个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左侧的暗间做了卧室,以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隔开,紧挨着插屏的山石台上放了一个粉彩的花瓶,闲闲开了几枝木芙蓉;右侧的明间则是书房和绣房,对窗设了张长书案,摆了个墙高的大书架,临窗则摆了绣棚绣架等。
虽远远及不上传说中国公府正头姑娘们精心布置的闺房般堆金砌玉,却比所有陆明芙去过的陆家的旁支姑娘们的卧房都要敞亮精致得多,——而这些都是陆中显这些年以来一手一脚辛辛苦苦挣来的。
陆中显的原配,也就是陆明芙的母亲章氏去世时,陆明芙还小,如今已不记得章氏的样子了,唯一知道的,便是当年陆中显娶章氏时,拢共只花了八两银子,可想而知当年自家有多贫困,一直到她五岁时,她家也才只得三间瓦房十亩薄田,平日里虽不至于像那些赤贫人家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却也过得是捉襟见肘,一文钱恨不能掰作两半花。
还是在陆明萱的母亲黎氏进门,并生下陆明萱又过了两年,陆中显开始通过黎氏的关系在定国公府领到差使之后,才渐渐发达起来,有了今日这般境况的。
陆明芙当然不愿意自己父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那些打着过继儿子给她父亲主意的其他旁支们,毕竟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自己亲生的兄弟,谁知道将来那嗣子会不会真心孝顺父亲遇事为她们姐妹出头撑腰?
她又沉默了半晌,才看向陆明萱,半是感概半是讽刺的道:“想不到你除了与我争这争那,见了爹爹不是告我的状便是要东西以外,竟也会有心疼爹爹,为爹爹将来考虑的这一日,看来太阳明儿个真得打西边儿出来了!”
陆明萱只当没听出陆明芙话里的讽刺一般,低声说道:“以往都是我不懂事,总想着与姐姐较劲儿,其实我们能做姐妹,还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不然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恰是我们两个成了彼此的姐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像素日那般小性儿了,还望姐姐能原谅我,想来爹爹也很乐于见到我们姐妹相亲相爱,而不是累了一整日回来后,还得为我们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劳神费力,姐姐说好不好?”
到底不是那等真正刻薄严苛之人,陆明芙心里虽仍疑惑于陆明萱的突然转变,但既然陆明萱已先低了头,她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因沉吟着说道:“你说得对,不是别人偏偏是咱们两个做了姐妹,可见是老天一早便注定好的,罢了,就当是为了爹爹,以后我也会尽量做一个好姐姐的。至于你说的让爹爹再添一位新太太之事,且容我先想想待明儿见了爹爹时该怎么说。”
既与陆明芙初步和解了,也与她就陆中显续娶之事达成了共识,今日自己过来的两个目的都算是圆满达到了,陆明萱一直悬在半空着的心至此总算落回了原地,只觉浑身一阵轻松,因起身笑向陆明芙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姐姐了,明儿再过来与姐姐说话儿。”说完,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陆明芙的房间。
余下陆明芙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方暗自在心里道,不管陆明萱到底因何忽然变了一个人,她知道礼让自己这个姐姐知道体贴爹爹了,总是好事不是?自己且先瞧着罢,若她以后一直都这样,自己绝不介意真当一个好姐姐。
再说陆明萱回到自己屋里后,就见黄妈妈与小荔都等在屋里,一见她回来,小荔便迎了上来,紧张的问道:“姑娘,大姑娘没有欺负您罢?”
陆明萱又好气又好笑:“大姑娘几时欺负我了,不过就是一些姐妹之间的小口角小争执罢了,哪里就称得上是‘欺负’了,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的时候呢,你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见了大姑娘屋里的人也不得再要她们的强,不然我便回了爹爹,即刻将你打发出去,到时候你可就别怪我不念这两年来的主仆情分了!”话说到最后,从言语到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厉色。
说得小荔不敢再则声,只得扁着嘴不无委屈的嗫嚅应道:“奴婢都记住了,以后定不敢再乱说话,还求姑娘不要让老爷将我打发出去……”
陆明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前世她与陆明芙起码有一半的争执是起因于各自身边的人,虽然如今回头想来,那些争执实在可笑得不值一提,但没有与她一样重生,如今只有十一岁心智年龄的陆明芙却未必能像她现下这般超脱,提前约束好自己的人,便显得犹为重要了,不是有句俗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只要她的人不再去要陆明芙的人的强,时日一长,双方的关系自然也就缓和过来了。
“还有妈妈你也是,”陆明萱转向黄妈妈,“以后断不可再随便要李妈妈的强了,姐姐比我年长,她的奶娘妈妈理所应当也唤一声‘姐姐’……我与姐姐还能再相处几年,将来还不知道各自会落到什么地方去呢,如今是相处一日便少一日,将时间白白浪费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有什么意思?没的白伤了彼此间的情分,焉知以后我没有指望姐姐为我出头撑腰那一日?便是爹爹见了,也只有高兴的。小荔年纪还小也就罢了,妈妈吃的盐却比我吃的米还多,又是跟过我娘的人,经过见过事,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还望妈妈多帮我约束一下小荔。”
陆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规矩礼仪上自然远远不及堂堂国公府,前世陆明萱并没带黄妈妈与小荔进国公府,为此她在住进国公府后,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带她们进去,不然以她们的小家子气,还不知道要如何拖自己的后腿。
而这辈子她并不打算进国公府,又觉得由黄妈妈与小荔长长久久的服侍着也未尝不可,自然该早早就将规矩立起来,此举短时间内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效果,但于长远来看,对黄妈妈和小荔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姑娘明着说是让自己帮着约束小荔,其实何尝不是在敲打自己?黄妈妈被陆明萱说得老脸微红,又想起方才陆明萱说她‘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不由越发面红耳赤起来。
她是当年跟过黎氏的人,黎氏能做到国公府老夫人身边一等大丫鬟的位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差不多中等人家的太太奶奶尚且赶不上黎氏的见识眼界,她跟着服侍了几年,也学了一些眉高眼低,所以陆明萱才会说她是‘经过见过事’的人,却不想如今日日都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与陆明芙的奶娘斗个鸡飞狗跳的,三十好几的人了,目光竟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半大孩子长远,实在有愧太太临终所托!
迎上陆明萱清澈见底的双眸,黄妈妈红着脸郑重应道:“姑娘放心,我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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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改善
次日,陆明萱吃过早饭后,便又去了陆明芙的屋子,因她昨儿个临走前说过今日会再来找陆明芙说话儿,所以对她的到来,陆明芙并没有再觉得意外。
姐妹二人才寒暄了没几句,就有婆子来回:“布庄和银楼的人给二位姑娘量尺寸挑首饰样子来了。”
二人听说,便被簇拥着一道去了正房的花厅。
果见布庄和银楼的女掌事俱已侯在那里,一瞧得二人进来,便满脸堆笑的上前见礼:“有日子没见二位姑娘了,二位姑娘一向身上好?”“才短短几日没见二位姑娘,二位姑娘是越发出挑了。”
陆明芙是姐姐,笑着与两位掌事寒暄了几句,便先由布庄的人给她和陆明萱量起尺寸来,——布料是昨儿个便挑好了的,如今只待量好尺寸,便可以开工做衣裳了。
等到布庄的人先行离开后,银楼的掌事才拿了首饰样子出来给二人挑,“……这簪子是前几日才从江南过来的新式样,瞧着虽大,实则很轻巧,不比其他簪子累赘,扯得头皮疼,二位姑娘不若一人挑上一支,管保能在老国公爷寿诞之日大出一回风头。”
今儿个来人的布庄和银楼都是陆家常年光顾的,对陆家的情况颇为了解,故银楼的掌事会有此一说。
听说是江南来的新式样,陆明芙并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看住了,毕竟但凡是个女人,不管老幼美丑,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首饰的,就见那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簪头做成蝴蝶式样,足有巴掌大小,两边一共四只翅膀都是用细如发丝的金丝编成,尤其是那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