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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房梳洗去了,你们姐儿俩忙完后便到正房来吃饭,吃完饭我有话与你们说。”
说完,不给陆明萱以说话的机会,已几步进了正房的门,凭陆明萱在后面怎么叫“爹爹”,也没有停住脚。
陆明萱无奈,只得在陆明芙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继续委委屈屈的将剩下的一百多下毽子踢完了,才被陆明芙“开恩”,放回了自己的房间梳洗去。
☆、第十五回 转折(下)
陆明萱更衣梳洗毕到得正房时,陆中显已梳洗过,换过家常衣裳,与陆明芙一道在等着她了。
一瞧得陆明萱进来,陆明芙便吩咐婆子摆饭,待八个菜一个汤依次被摆上桌后,陆中显又吩咐上菜的婆子:“再上一壶酒来,难得今儿个高兴。”说着,有喜悦之情自眼角眉梢毫不遮掩的倾泻出来。
“是,老爷。”婆子应声而去,陆明芙难得见父亲兴致这般好,因笑着凑趣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爹爹这般高兴,不若说出来,让我和妹妹也高兴高兴?”
陆中显呵呵笑道:“自然是要说给你们知道的,不过,得等酒上来,为父先饮过三杯以后。”
很快婆子便端了一壶酒上来,陆中显接过,果真连饮了三杯,才笑向陆明芙与陆明萱道:“为父今日这所以这般高兴,乃是因为午后老夫人亲自见了我,说昨儿个见了芙儿很是喜欢,说你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却出落得这般进退有度,大方懂事,实在是难得,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教养得好。还说姐姐如此,妹妹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待萱儿病好以后,便让我带你们姐妹再进府一次,让她老人家瞧瞧,若是真好,便将你们姐妹留在身边教养几年,一来大家都是本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儿,你们又没有母亲教养,她能帮一点是一点,二来也让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公爷办事,——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所有旁支姑娘里的头一份儿,为父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呢,高兴不高兴?”
话音未落,陆明芙已满脸惊喜的叫道:“真的吗,爹爹,老夫人真说了要留我和妹妹在她老人家身边教养几年?您没有骗我们罢,这可真是太好了!”
又捂嘴笑道:“我昨儿个还跟妹妹说,若是能在国公府那样仙境一般的地方住上几日,便是即刻死了也甘愿,谁知道今日梦想便成真了,真是老天保佑,我一定得好生酬谢一下诸方神灵才是!”
与陆明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明萱的措手不及如遭雷击。
方才陆中显说他‘难得今儿个高兴’,让婆子上一壶酒来时,陆明萱心里其实已经浮上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不想下一瞬,这不祥的预感便变成了真的,陆老夫人根本连装病行缓兵之计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便叫了陆中显去说要留她们姐妹在身边教养的话,为此甚至不惜连陆明芙也一块儿接收,自己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难道让她直言告诉陆中显,她不想进国公府,不但辜负他一番慈父之心,让陆老夫人迁怒于他,甚至害陆明芙的终生前程一并被毁掉不成?不,打死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在此时此刻,陆中显和陆明芙都喜悦溢胸之时。
可让她就这样再踏入国公府那个大泥淖,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又委实不甘愿,——老天爷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一个大玩笑?难道重活一世,她的人生依然只能注定是一个悲剧吗?
陆明芙欢喜了一阵,见陆明萱始终不说话,因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高兴傻了……”话未说完,猛地注意到陆明萱的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由唬了一大跳,忙道:“你怎么了,脸白成这样,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你可真是娇气,不过才踢了三百下毽子而已,就累成这样,罢了罢了,这几日便先饶过你了,等你大好后,我再监督你踢毽子不迟,你可不能再跟爹爹说我逼你,欺负你了!”
陆中显忙也道:“萱儿你哪里不舒服?我这便打发人请大夫去!”又嗔陆明芙,“你还好意思抱怨你妹妹娇气,她病还没好呢,你就逼她踢毽子,这不是摆明在拔苗助长吗?”
陆明芙被说得讪讪的,“我哪里知道她会这般娇气……爹爹累了,就让我打发人请大夫去罢,也算是将功赎罪。”便要起身去外面。
陆明萱见状,忙强行压下心里掀起的轩然大波,强笑着向陆中显和陆明芙道:“爹爹和姐姐放心,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忽然有些个头晕罢了,不必请大夫了,昨儿个大夫来开的药还没吃完呢,总要吃完后才能知道有没有效果。爹爹与姐姐还是继续吃饭罢,不要为我扫了你们的兴致。”
“你真没什么大碍?”陆明芙终究有几分心虚,听得陆明萱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那继续吃饭罢,等吃完饭后我便送你回房吃了药,早早歇下,若明儿个起来再不好些,说不得只能再换一个大夫了,总不能让老夫人她老人家久等不是?”
陆中显点点头,深以为然:“老夫人是长辈,的确不能让她久等,萱儿,你吃了饭便早早回房歇了罢,等你大好后,为父便带你们姐妹进府给老夫人磕头去,这样大好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若是因我们自个儿的原因错过了,可就真要后悔一辈子了!”
从头至尾,父女两个都没问过陆明萱愿不愿意去国公府,就跟他们根本没想过在这件事上,除了高兴和愿意,陆明萱其实还可能会有不高兴和不愿意这一意愿似的。
想想也是,这样的好事落到定国公府任何一个旁支姑娘的头上,都只有欣然答应而没有不情愿的,只看陆中显方才霎时年轻了几岁的脸和陆明芙高兴得变了调的声音,便知道父女二人有多高兴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好事陆明萱根本不愿意呢?
☆、第十六回 权衡
之后陆明萱一直都浑浑噩噩的,连怎么吃的饭,怎么回的房,怎么吃的药又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去的都不知道,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怎么才能避免不进国公府,逃过上辈子的宿命?
不过陆明萱并没有纠结太久便睡着了,因为大夫在她的药里加了一剂安神药,她每次都是吃完药便很快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时,已是四更天了,许是才睡了一觉的缘故,她只觉脑子清醒了许多,不由在黑暗中苦苦思索起对策来。
如今看来,想要不进国公府已是绝无可能了,陆老夫人已对陆中显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陆明芙考虑,陆明芙已经十一岁了,又早早丧母,平心而论,是真不好结亲;可若被陆老夫人留在身边教养几年,那就大不一样了,就跟一根在外面镀了一层金的银簪子一样,就算本质上仍然是银簪子,可身价却远远高于普通的银簪子,若陆明芙能顶着一个被国公府老夫人教养的名头说亲,情况自然大不相同。
况这本就是她前世欠陆明芙,也欠陆中显的,如今好容易有了偿还的机会,她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便让他们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呢?
而进国公府既已成了不可避免的事,那她仅剩能做的,便是利用自己唯一知道后事的的优势,审时度势,趋吉避凶,采用最有效最稳妥的办法,尽量改变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设法避开上辈子的噩运了。
这一点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陆明萱记得,前世福慧长公主是在她住进国公府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明年的十一月过世的,在那之前,福慧长公主十岁的独子陆文逐因去郊外骑马时不慎摔下马背,被拖着跑了十来里的路,最后连面目都不看清了身亡的。
福慧长公主痛失爱子,爱子还死得那般惨,本就伤心欲绝,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又让她得知了丈夫背叛自己,早早便多了一个比自己儿子只小月份的私生女,双重打击以致福慧长公主一病不起,很快也香消玉殒了。
当然这些事陆明萱前世一直都是不知道的,还是在她临死前,陆明珠满含怨毒近乎癫狂的告诉她后,她才知道的,她只恍惚记得,那一年的国公府连大年三十都是挂着白幡的,连带府里所有的花草树木也被阴沉沉的气氛给笼罩成了残花衰草,说不出的压抑哀颓,就更不必说国公府上下的人们了。
陆明珠同时还恨恨的说:“可恨我母亲没有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尊贵的天之骄女竟无人能为她出头撑腰,我弟弟也早早去了,父亲又只宠着萧氏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几个小贱种,祖母还一味的护着你,不然我堂堂县主之尊,又怎么会委屈自己与你一个低贱的庶孽虚与委蛇,姐妹相称,白让你得意了这么多年,甚至连自己的夫婿都忍痛让你染指勾引……我早要了你的命,为我母亲报仇雪恨了!”
福慧长公主说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其母妃宋昭仪也算是八面玲珑,在先皇和先皇后面前都有几分体面,连带先帝也颇宠爱福慧长公主,但宋昭仪除了福慧长公主以外,便再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以致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后,福慧长公主的处境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今上未登基前,系先皇的六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婕妤,并不受宠,宋昭仪本身位份就比如今的太后高,私下里看好的又是先帝淑妃所生的三皇子,素日待当今太后和今上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先皇拢共只得五个女儿,偏又有三个未及出嫁便夭折了,成年的公主只剩下福慧长公主和另一位安宁长公主,长公主又没有任何实权,今上必定是容不下福慧长公主的,等到福慧长公主有难时,自然也就别想指望今上为她出头撑腰了。
陆明萱不禁想道,不管前世福慧长公主是无意还是人为的得知了自己存在的,任何事只要发生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在这个世上,不然又怎么会有“纸包不住火”的说法,那么自己的存在本身便已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炸得相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