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祝贺你!’
‘你呀,真该……’
‘当然!……跑堂的来呀!’
他知道如何庆祝自己的生日,这是他应得的权利。
他怀着焦灼的心情眼巴巴等了一星期,又上门去看她了。她对此已作过承诺。第一次相遇时由于恋爱时的羞涩在他内心引起的种种兴奋的情绪,此刻已荡然无存。
现在,他们会面和交谈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允许他经常去。
他们自由自在地谈天说地,要不是交谈中间有时会突然出现某种尴尬和拘束的局面,几乎称得上是融洽的。出现这种局面时,两人就模模糊糊地感到惶悚不安,这种情绪通常在两人身上同时表现出来。在这样的时刻,谈话就突然停顿,一秒钟之间,他们只是默默地面面相觑,这正像第一次吻手后那样,使以后彼此的谈话一下子变得更加生硬,一本正经。
有几次演出后,他在她的许可下陪她回家。春日的晚上,当他靠在她的身边在街头漫步时,他真是幸福无边!她在家门前为他的殷勤向他衷心道谢,他吻了她的手,怀着既欣喜又感恩的心情踏上归途。
有一天晚上,他向她道别后又在离她数步的地方回过头去。这时他看到她仍站在门边,似乎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在他的想象中,仿佛正因为她看到他迅速转过身子去,才突然装出了寻东西的姿态。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了!’勒林有一次对他说。‘克莱纳,请接受我的敬意吧。到现在为止,也许没有人能陪她一起散步。你真是一个顶呱呱的小伙子。可同时你又是一个傻瓜,她一点也没有方法给你更多友好的表示。你真是一位道学先生!她肯定已痴心地爱上你啦!你还是快快清醒过来吧!’
有片刻工夫,他茫然瞅着勒林。然后他恍然大悟,说:‘嘿,别再说了!’
他浑身打战。
不一会,春意已很浓了。快到五月底时,炎热的天气接踵而至,连一滴雨水也没有。灰蒙蒙、阴沉沉的蓝天,俯视着干枯的大地,白天里燠热难当,一到晚上,更叫人透不过气来,一阵有气无力的风吹来,越发叫人感到又闷又热。
有一天傍晚,天气也是这样。我们这位老实的小伙子在城外的丘陵起伏的一片园地里独自漫步。
他在家里真受不了。他又病了,如饥似渴地思念着她;由于以前的种种幸福,他本以为这种渴望早已获得满足。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唉声叹气,终日想念她。他还企求更多的!
这是勒林引起的,这个梅非斯特
梅非斯特是歌德名著《浮士德》中的魔鬼。
。不过他的心肠比梅非斯特好些,而修养却差些。
凭着灵敏的直觉——
我不能说,此事如何收场……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呆愣愣地瞪起眼睛望着苍茫的暮色。
这是勒林引起的!还不如说,是勒林看出了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他先用上粗暴的词句,把问题实质赤裸裸地指给他看,不然,什么都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忧郁的烟雾里呢!
在这闷热的天气里,他就这样跨着疲惫而一往直前的脚步,向前越走越远。
路上他经常闻到茉莉花的香气,但一直找不到茉莉花树。这时茉莉还根本不会开花,可是他一到户外,总是闻到茉莉花甜丝丝的、令人沉醉的香气。
倚着围墙似的斜坡有一条小路,斜坡上零零星星地长着几株树木。小路的拐角处有一条长凳。他在凳上坐下,凝视前方。
小路的另一侧有一片倾斜而下的干枯的草地,草地的下方有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河。小河笔直向前伸展,位于公路的另一边,两岸是一排白杨。那边,沿着淡紫色的地平线,有一辆农家的汽车笨重地、孤零零地往前驶去。
堕落(6)
他坐着,呆愣愣地望着前面,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为别的什么都没有动静。
而他却一直闻到茉莉花浓郁的香气!
整个世界都散发出一股霉气,令人感到十分沉重。寂静中是一片湿热,唤起了人们强烈的渴求。他感到必须得到任何形式的解放,在任何地方获得解脱,并让他本人和自然界的饥渴能在一场狂风暴雨的洗淋后获得满足……
这时他又看到这个姑娘在眼前浮现,穿着素雅的古代服装,玉臂又细又白,它们一定是软软的,凉幽幽的……
然后他犹疑不决地站了起来,越来越快地踏上回城之路……
当他糊里糊涂地站在目的地门前时,心里突然萌起一阵恐惧。
此刻夜幕降临,他的周围一片黑暗与岑寂。在这样的时刻,只是偶尔有个别人出现在郊区一带。天上有许多影影绰绰的星星,一轮近乎圆滚滚的明月高悬着。远处,煤气灯发出惨淡的光。
他站在她家门口——
不,他本来不想去!可是内心有某种意愿迫使他去,连他自己也不知不觉。
此刻,当他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地仰望月亮时,他的心情仍是如此,位置也丝毫不变。
不知从哪儿还射出了更多的灯光。
灯光来自楼上,是从四楼她房间里一扇敞开的窗户射出来的。这样看来,她没有上剧院演戏,她呆在家里,还没有休息。
他哭了起来。他倚在篱笆上哭了起来,满目凄凉。大地又静又渴,而月亮又那么苍白。
他哭了很久,因为这样可以使他解一会儿渴,头脑清醒一会儿,也可获得一会儿解脱。可后来,他的眼睛比以前更干燥,也更热了。
他整个身子又僵住了,显得忐忑不安。他非呻吟不可,为了——为了……
屈服吧——屈服吧——
不!不能屈服,而是应当——!
他直起身子。他的肌肉发胀。
一种默默的、淡淡的痛苦又把他的力量冲走了。
不过还是疲倦地屈服好些。
他软弱无力地握住了她家大门的门柄,慢慢地拖着脚步走上楼梯。
女仆看到他在这样的时刻来访,不由吃了一惊,不过她说,小姐正好在家。
他来,她不必再通报女主人了;敲了几下门后,他本人就很快把伊尔玛的起居室的那扇门打开。
他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他不走向起居室的门,而是让门开着,听其自然;仿佛由于衰弱,他已握不住门的把手,仿佛某种默默的必然性在挥动严肃而近乎忧伤的手势,指挥他站在那边。他觉得有某种独立的、深思熟虑的意念在违抗这种默默的、有力的命令,内心展开痛苦的思想斗争。屈服吧,屈服吧,这样也许是正确的——非这样不可。
他敲门后听到一声轻咳,似乎想清清喉咙说话,接着传来她倦怠而疑惑的声音:‘进来。’
当他走进室内时,她正坐在起居室后壁圆桌后面一只沙发的靠边坐位上,室内灯光朦朦胧胧,半明不暗。在开着的窗户旁边一个架子上,亮着一盏覆有灯罩的灯。她没有望他,依然保持原来那慵倦的姿势,一侧腮帮儿紧贴在后面的垫子上,看来,她以为走来的是她的女仆呢。
‘晚上好,韦尔特纳小姐。’他轻声说。
这时她震惊地抬起头来,朝他大惊失色地看了一下。
她面色苍白,眼睛红炎炎的,嘴角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痛苦的表情。当她抬眼看他时,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倦怠。她用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问他:
‘这么晚还来?’
看到这张极其甜蜜的脸上和这双可爱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他心如刀割。他过去从来没有这种感受,这种感受叫他毕生难忘。在他眼前飘浮的眸子,是他生命中的欢乐和福音。不错,此时此刻以前,他一直顾影自怜,而现在他却对她怀着深挚的、无私的同情。
接着他仍像以前那样站着,同时怯生生地、悄声地问,而他的感情也迸发出真挚的声音。
‘您为什么哭呀,伊尔玛小姐?’
她默默无言地朝下看着自己用一只手紧紧捏住的白色的衣裙。
于是他向她走去。当他在她身边坐下时,他握住她两只又湿又冷、苍白的小手,脉脉含情地一一吻了起来。当郁结在他胸中的热泪冲到眼眶里时,他又用颤抖的声音问:
‘您真的已……哭过一场?’
可是她的脑袋朝胸口垂得更低了,头发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向他迎面扑来。当她的内心同一种深沉的、惶惑的、无言的痛苦搏斗,而她那娇嫩的手指在他的手里抽搐时,他看到从她长长的丝绸样的睫毛里慢慢地、沉甸甸地淌下两颗泪珠。
这时他惊惧地把两只手按在胸口,用悲痛欲绝的声音高叫起来,喉头也给哽住了:
‘我不忍……看你哭!这叫我真受不了!’
她抬起脸无血色的小脑袋望着他,这样他俩就四目相对,眼睛一直透视到彼此的灵魂深处。从两人的目光中,说明他们已相互爱上了。他们已不再羞羞答答,埋在心底的欢乐而绝望的爱情,这时终于爆发出火花。当他们年青的身子难舍难分地紧紧拥抱在一起,贴紧哆嗦的嘴唇第一次天昏地转地长吻时,从开着的窗户中涌入了丁香花的芬芳,此刻,它是多么浓香扑鼻呀。
堕落(7)
他把她娇柔的、几乎是苗条的身子扶了起来,张开嘴儿喃喃地说些彼此如何相爱的话。
接着发生了一件事,使他奇怪地浑身战栗起来。她本来认为他在恋爱中忸忸怩怩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德性——在谈情说爱中,他一向感到自己非常笨拙,没有能耐——,此刻在他连续不断的亲吻下,她原来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他夜间醒来一次。
月光照射着她的头发,她的手搁在他的胸口。
这时他仰头望着上帝,吻起她两只半睡半醒的眼睛来,他这个小伙子比任何时候都强。
夜里下了一场暴风骤雨,大自然不再那么闷热了。大地的空气为之一新。
在早晨清凉的阳光下,一些重骑兵招摇过市,人们站在门口,吸入新鲜的空气,自得其乐。
当他在这显得年轻的春日漫步向家中走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