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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这人就毫无办法!’勒林生起气来。‘你就别再见她,让自己独个儿闷在心里!’
外面,冬天在和五月作最后一次搏斗。这些日子,他内心展开激烈的冲突。
一天夜里,他又梦见了她。早晨他从沉睡中醒来后,打开窗子一看,原来春天来了。
天空十分明净,呈浅蓝色,仿佛露出温馨的微笑。空气中洋溢着甜甜的香气。
他感到了春天,嗅到了它,尝到了它,看到了它,听到了它。他所有的感官都充满了春天的活力。在他看来,屋子外面一道道阳光仿佛都震颤地照射在他的心坎上,使他清醒,给他鼓舞。
于是他默默吻了她的像片,穿上一件清洁的衬衫和合身的衣服,然后把胡子茬修刮干净,径自来到荷伊街。
这时他内心忽然显得少有的镇静,连他本人也几乎惊诧不止。他仍然保持镇静。当他踏上楼梯,站在她家门口,在名片上看到‘伊尔玛·韦尔特纳’几个字时,他依然泰然自若,仿佛已换了一个人。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心中一闪:他莫不是疯了,他想干什么?乘没有人看到他,不如现在马上回去。
随着最后一声羞怯的呻吟,刚才他那种迷惘的心情终于一扫而光。这时他满怀确凿无疑的信心。以前他一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像受了催眠术一样昏昏沉沉,如今却显得自由自在,雀跃欢腾,意志坚定,目标明确。
春天到了!
时钟在楼房上敲出破锣似的声音。一个女仆走来开门。
‘小姐在家吗?’他落落大方地问。
‘在家……不过请问您是……’
‘瞧这儿。’
他把名片递给她。当她带着名片往前走时,他只是紧跟在后,内心不禁狂笑起来。当女仆把名片递给年轻的女主人时,他已手握帽子直挺挺地站在房间里。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陈设简朴,家具的颜色都是暗沉沉的。
那位少女本来坐在窗口的椅子上,这时站起身来。放在她身旁小桌上的一本书,看来已搁在一边。他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迷人,她扮演任何角色都没有像现实中那么美。苗条的身子上,穿一件灰色的衣服,胸口的镶边更加淡雅,看去朴实无华,优雅大方。她的额角上披着一绺绺金色的鬈发,五月的太阳照在上面,像震颤似地闪闪发光。
堕落(4)
他因欣喜若狂而热血沸腾。当她惊异地望着名片,以后又更加惊异地望着他本人时,他迅速朝她走上两步,用惶恐不安而热情的词句来抒发自己热烈的思慕之情。
‘哎,您不……不会生我的气吧?’
‘您突然来看我有什么事?’她高兴地问。
‘即使您不允许,我也得向您亲口表明一下我的心迹:我多么崇拜您,小姐!’这时她亲切地叫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接着他又结结巴巴地说下去:‘您瞧,我是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在心里总是什么事……都藏不住,因此我恳求您……为什么您竟一个字也没有回答我,小姐?’他中断了谈话,态度十分诚恳。
‘嗯——这个我不能对您说,’她笑眯眯地回答,‘您那赞美的话和美丽的花束,我真由衷地感到高兴,可是……这并不能使我……马上就……我真的没有办法知道……’
‘不,不,这个我并不介意,可是现在我没有经您的允许擅自来访,您真的不生我的气吧……’
‘哎,我怎么会生气呢!’
她是一个细心眼儿的人,为了防止尴尬的冷场,又连忙加上一句,‘您来P城才不久吧?’
‘已有六星期到七星期了,小姐。’
‘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您看到我演戏只有一个半星期,那时我正好接到您那友好的来信。’
‘不是这样,小姐!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看您演戏!您扮演什么角色,我都看!’
‘喔,那么您干吗不早些来呢?’她天真而惊诧地问。
‘我能早些来吗?’他卖弄风情地回答。他能坐在她对面推心置腹地谈话,感到说不出的高兴。他又感到自己的地位那么不可理解,不禁害怕起来,唯恐又会像以前那样从一场甜蜜的睡梦中忧伤地醒过来。他感到异常舒适,几乎想惬意地架起二郎腿来,后来又觉得其乐无穷,恨不得伏着身子欢呼……这一切都是愚蠢的演戏!我多么眷恋你!多么眷恋你!……
她的脸儿有些绯红,对他欢快的答辩兴高采烈。
‘请原谅——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话说得不太聪明,您的理解力可别太迟钝呀……’
‘小姐,从现在起,我努力使自己的理解力更加灵敏起来……’
他万分激动,不能自已。回答了以后,他又把这句话重说一遍,她坐在那儿!她坐在那儿!他就在她身边!他几次三番抖擞精神,想认清自己有否失去本来面目,他那得意忘形的眼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脸上和身体上游移……不错,这是她淡淡的金发,她甜美的嘴儿,她柔软的稍稍有些双层倾向的下巴;这里是她清脆的、孩子般的嗓音,她的谈吐优雅动人,此刻不在剧院里,口音稍带德国南部的方言。现在,她不再琢磨他最后的一句回答,却再度拿起桌上的名片,又一次仔细地熟悉他的名字来——这就是那双他在梦魂中常常吻过的手,这双妙不可言的纤手,而她的眸子此刻又向他顾盼。从神情中看,她对他的好感越来越深了!她又对他侃侃而谈;就这样,他们一问一答继续聊天。有时聊天中止,就以轻松的心情扯谈起彼此的出身、从事的工作以及伊尔玛·韦尔特纳扮演的种种角色来。对于她对各种角色的‘理解力’,他当然赞誉备至,尽管她本人笑着谦让一番,说自己对角色‘理解’得不深不透。
在她欢快的笑声中,可以稍稍听出剧场演出时的那种音调,可是他却大喜若狂,于是天真而亲密地端详起她的脸儿来。他看得出神,又恨不得想马上跪下来,向她真诚地表白内心深挚的爱恋之情。
整整一小时过去了,他终于惊惶失措地看看表,急忙站起身来。
‘我耽误您这么多时间,韦尔特纳小姐!您早该把我打发走了!您以后会慢慢知道,对一个在您身旁的人来说,时间是……’
他的言谈举止十分得体,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那位身为艺术家的妙龄女郎,现在差不多非常钦佩他。他那出自肺腑的恭维话,越来越显示出他胸怀磊落,心地纯洁。
‘现在几点钟了?干吗您要走了?’她惊讶地问,有些郁郁不乐,腔调与姿态比以前在舞台上扮演时更加现实而令人信服。
‘亲爱的上帝呀,我已把您拖累得够久了!整整一个小时!’
‘哎不!对我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她高叫说,此刻她真的惊异不止。‘已有一小时了?!那我得赶紧在头脑里酝酿新角色了,今晚要演出呢。今天晚上你去戏院吗?排练方面,我还心中无数哪。导演几乎要揍我一顿呢!’
‘我该什么时候把他杀掉呢?’他一本正经地说。
‘与其明天,还不如今天!’她哈哈大笑,一面伸手向他告别。
接着他热情冲动地俯下身去,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的手上贪婪地长吻,一面吻,一面陷入沉思,对那只纤手恋恋不舍,对手上散发的香气和此情此景,不禁心醉神迷。
她急忙把手缩回。当他又仰头望起她来时,他觉得她脸上有某种迷惘的表情。也许他本该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他却认为自己举止不得体使她生了气,一刹那觉得惶惶不安。
‘为了您对我的一片盛情,韦尔特纳小姐,’他急忙说,比以前显得更加彬彬有礼,‘我衷心向您表示感谢。’
‘别客气。同您结识,我十分高兴。’
‘是这样吗?’现在他用以前那种真诚的声调说。‘小姐,有一个请求您不会拒绝吧,那就是……我还想再来看您一次。’
堕落(5)
‘当然!……也就是说……一定要来……干吗不来呢?’她说时稍稍有些窘。刚才他别出心裁地吻她的手,此刻这项请求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我能跟您再聊一会儿天,感到十分高兴。’她安详而友好地添了一句,又一次向他伸出手去。
‘太感谢了!’
他又欠了欠身,然后来到门外。当他见不到她时,他感到自己又仿佛置身于梦境中。
他又感到她的手在他手中以及他嘴唇上留下的热气。这时他才意识到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现实,他那些冒失的、极度幸福的梦原来都是真的。他像醉汉那样踉踉跄跄走下楼去,侧身靠在栏杆上,摸了又摸,又欢天喜地在栏杆的上上下下狂吻一番。
下面,在一座从街面处稍稍缩进的房子前面,有一块小小的庭园或花园般的场地,左右是一丛矮矮的丁香树,树上的丁香花正好朵朵绽开。这时他站停身子,把热辣辣的脸藏在凉幽幽的灌木里,贪婪地吸入这里清新的香气,心头怦怦乱跳。
哦,他多么爱她啊!
当他走进餐馆时,勒林和其他三两个年青人用膳完毕已有好一会儿。他显得十分激动,匆匆同他们打一下招呼,就坐下来。有几分钟工夫,他坐着不吱一声,只是露出自负的笑容挨个儿看着他们这些人,他们坐着抽烟,什么内情也不知道,他不觉暗暗好笑。
‘孩子们!’他突然大叫一声,在餐桌前弯下身子。‘你们知道新闻吗?我真走运!’
‘啊哈!’勒林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接着他一本正经地越过桌子向他伸出手去。
‘热烈向你致贺,祝你幸福,克莱纳。’
‘干吗这样?’
‘你怎么啦?’
‘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哩。今天是他的生日哪。他在庆祝生日。瞧他一眼,他不像刚出生一样吗?’
‘咳!’
‘哎呀!’
‘祝贺你!’
‘你呀,真该……’
‘当然!……跑堂的来呀!’
他知道如何庆祝自己的生日,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