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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翻着白眼,用带着浓重武威土腔的语调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是克林顿还是叶利钦,架子那么大?”
兔兔两片厚嘴唇嘟嘟着,攒在一起肥嫩鲜活得活似一朵海棠花,很触目,也很有吸引力。要是搁在往日,马昊一定会嘻嘻哈哈与她打趣一番的,可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情,他今天的心情都让林艳和林艳的小王八搞坏了。
马昊蹙眉敛额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兔兔说:“你听今天早晨的广播没?”
“没有。我向来不听广播。”
“王小标抓起来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马昊有些不耐烦,“谁是王小标?王小标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是王小标?”一直好声好气的兔兔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狗似地嚎叫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马昊,几乎将眼眶瞪裂,“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可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姓陈的可不吃这一套。”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昊将自己的不耐烦带到了脸上。
“我想说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兔兔上下打量着马昊,好像他是一个史前动物似的,弄得马昊浑身不舒服。兔兔冷笑道:“我想说的是王小标抓起来了,东城区工商局局长王小标,今天早上让市检察院抓起来了,罪名是贪污受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昊转身想走。
“你别走。”兔兔拦住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喏,让我来告诉你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兔兔挥舞着胳膊,拳头几乎抡到马昊脸上。马昊躲避着她。“这二年多来,先是赵劲,后是胡一槐,还有牛坚强、张同同……”兔兔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前后不下一二十个吧,都落到了市检察院手里,这些人都是在我跟你说过以后抓起来的。一个星期前,我刚跟你说过王小标,说东城服装批发市场78号摊的摊主为了将旁边两个摊都霸占过来,以便连片经营,一口气送了王小标十五万。我话音还没落地,王小标就让人抓起来了。你说不是你告的密是谁告的密?你不要以为我不明白,今天早晨我把这两年来我的客户挨着个儿拨拉了一遍,发现有不少人都是在我跟你谈过以后被抓起来的。你老实说,你小王八蛋儿是不是检察院的秘探?”
兔兔说着又朝前迈一步,咄咄逼人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检察院派在大鸭梨酒楼的卧底,嗯?”
兔兔走得离马昊是如此之近,以致她涂着口红的两片肥润的厚嘴唇就像两块大肥肉片子一样,几乎要塞到马昊的嘴里。她那两只硕大的一颤一颤的奶子,也挤得马昊几乎喘不过气来。
马昊朝后退了一步,身子几乎贴到墙上,低声喝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他声色俱厉,“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要是胡说八道,让人听见了,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兔兔冷笑道:“是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我吃不了兜着走?”马昊道:“是你吃不了兜着走!”心里却想,这话让人听见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并非目已吓唬自己。王小标虽是东城工商局局长,可是跟赵劲、胡一槐、牛坚强等人比起来,不值一提。兔兔提到的几个人里,还就数他分量轻、能耐浅,像赵劲,是瓜州市郊区党委书记兼区委书记,胡一槐,是瓜州市经贸委主任,其余诸如牛坚强、张同同,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现在虽然被分别以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等罪名抓了判了,可是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人虽然倒了,可他们的党羽仍在,势力仍在,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让他和兔兔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兔兔并没有被马昊的声色俱厉吓倒。她冷笑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一套老娘见得多了。”
马昊知道她并非说大话。作为一个坐台小姐,而且是大鸭梨酒楼拔头牌的坐台小姐,兔兔毋庸置疑要算是见多识广的。马昊知道想吓唬住她是不可能的,只好和悦了表情,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道:“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检察院派在大鸭梨酒楼的卧底?”
“什么卧底?我看你是香港电影看多了。”
“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
“亏你还是一个大老爷们,有胆做没胆承认,我看你两个蛋子算是白长了!”
兔兔说着话,突然冷不丁伸手在马昊裤裆里掏了一把。待马昊反应过来想躲开时,她已经一摇一摆,哈哈笑着走开了。马昊面红耳赤,气得几乎要晕过去。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四周没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兔兔的话使马昊坐在他的法律顾问室里仍旧感到身上犯冷。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必要与栾策飞好好谈谈。这个倒霉的差事他已经干了两年多了,再干下去实在太危险,连兔兔那样胸大无脑的人都有所觉察,那些比兔兔聪明得多的家伙迟早会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的,到那时候,他马昊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越想越害怕,决定立刻给栾策飞挂电话,以便将情况向他汇报,问问他的意见。
他不敢用办公室的电话与栾策飞联络,担心会有人窃听。他下了楼,走到酒楼外面,在远离大鸭梨酒楼的一条幽深的巷子里用公用电话给栾策飞打电话,他打的是栾策飞的手机。他曾经与栾策飞商量好,如果他想找他,就打栾策飞的手机,除非万不得已,不可将电话打到栾策飞家里或者办公室里,以免危险。
此时马昊遵嘱行事。他打的是栾策飞两部手机中的一部。栾策飞有两部手部,一部是公开的,是反贪局给他配置的,一部是秘密的,是栾策飞自己掏钱买的,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栾策飞有两部手机,知道他后一部手机号码的人少之又少。马昊是其中之一。
两年前,当马昊以硕士身份从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时,本来是被直接分配在瓜州市检察院工作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到瓜州市检察院报到,瓜州市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的局长栾策飞就先跑到北京找到了他。经过一番考察,栾策飞认定马昊是一块可塑之材,他想借马昊的陌生面孔让他有所作为。在瓜州,马昊除了自己家人和少数几个同学朋友之外,几乎就没有人认识他,他从家庭到学校,从学校到家庭,这样过了十几年,直到他考上大学,离开瓜州进京深造。就这样,马昊大学毕业,没有到检察院报到,而是经过“激烈竞争”,被瓜州市有名的销金窟大鸭梨酒楼“招聘”,当上了大鸭梨酒楼的法律顾问兼保安主管这件事只有栾策飞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是栾策飞一手安排的,同时他一直保持着与马昊的单线联络。
马昊在街上给栾策飞打了半天电话也没有人接。后来他才知道栾策飞出差到北京去了。这使他变得更加忧心忡忡。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办公室,幸好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熊之余打过来的电话。熊之余邀请他晚上到自己那边去吃宵夜。这个电话使马昊的精神多少振作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当班,换了平时,他一定会婉言谢绝熊之余的邀请,或者另约时间。他是一个好职员,具有一个白领应有的道德水准,但是他今天心情沮丧,烦躁透顶。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谈谈,所以他想都没有想,就一口答应了熊之余。
第二章
马昊按照熊之余的指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兴隆公司的所在地。他发现那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楼,外面围着青灰色砖墙,墙中间嵌着扇朱漆铁门。马昊看见“兴隆工贸有限公司”的牌子挂在铁门右边。他轻轻推开铁门中间的一道小门,从门缝里探进脑袋去问道:“有人吗?”
“进来进来。你小子别装神弄鬼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熊之余的声音在里面说。
马昊走进去,发现铁门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小院落东西各有一株樟柳,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边合抱粗的老樟树下摆着张低矮的原木小炕桌。熊之余就趿拉着拖鞋坐在小炕桌旁边,一看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想不到你这里还是个洞天福地!”
马昊笑着说,一边与熊之余握手。他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女孩,年纪约在二十三四,长得小巧玲珑,白白净净,一头乌黑长发,用块绿色绸手绢随随便便束在脑后,显得朴素而雅致。
熊之余见他看着那女孩,给他介绍说:“小梁,梁小。”当马昊弄清楚梁小的小原是大小的小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梁小笑着,露着一嘴碎米子白牙,大大方方地跟他握手,马昊顿生好感。
梁小说:“你就是马昊吧?你好!”
熊之余笑道:“梁小,这是我哥们儿,你甭跟他客气。”一面又招呼马昊坐下。
马昊只顾与梁小寒暄,熊之余大声道:“喂,我说你呢,你小子别傻站着呀。让你坐下,没听见呀?你随意,到了这儿你就像到了家一样。”
马昊笑着在老樟树下的小炕桌边坐下。熊之余说:“咱今天是在这里喝,还是出去另外找个地方?”马昊说:“就这儿吧,这儿清静。”熊之余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你觉得不够档次,慢待了你。”马昊笑道:“你别放屁,你给哥们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熊之余笑道:“上来就放粗口,这儿可有女士在场。”
马昊不觉脸一红,扭头瞥了梁小一眼。梁小抿着嘴摔着长瓣子上楼去了。马昊道:“你们公司就你们两个人?”熊之余道:“不是。还有一个尚哲义,到甘肃出差去了,大概明天就会回来。”马昊道:“你们没雇几个员工?”熊之余道:“雇了,都是临时的,有用就请来,没用便打发走,可以节约一点儿费用,也免得人浮于事。人就是这样,在一起呆久了,容易产生惰性,也不便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