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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西辞复又念了一遍,轻笑道,“我如今却是连当初也不如了。”
持盈道:“如今怎好与当初比?”
“是啊,比不得了。”西辞怅然一笑,掷笔坐下,“我记得,当初你总爱坐在桃树下,那满树的桃花衬在背后,好看极了,现在可再见不到了。”
持盈微一怔忡,半晌才道:“春日将近,到时我们一起去看桃花,你总见得到的。”她语气里带着某种希冀的意味,似乎只要西辞答她一个“好”字,就能在冥冥之中许给她什么承诺似的。
西辞却许久不答,只垂首静笑,说:“你可知,当年在七王府我与迎天谈了些什么?”
持盈略一思忆,笑道:“都是些旧事了,还提来做什么?”
西辞闻言,唇角一弯,“哧”地一声笑起来,饶有兴致地道:“那时候我说,来年夏天,我要带你去昀城看那满池碧莲。”
持盈久久不言,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笑也撑不起来,只低首咬着唇,压下眼眶里含着的泪水。
“九妹。”
持盈仓皇起身,回首正对着来人,愕然道:“六哥?”
郁浅正立门前,身后还跟着张眼往里望的谢黎,而也只有他此刻的角度,能看到持盈竭力睁大的瞳孔里氤氲而出的泪意。
她宁可叫郁浅看到她的眼泪,也不愿让西辞知道她此刻的绝望。
郁浅眉头一紧,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持盈这才福身问安:“持盈见过六哥、六嫂。”
“不必多礼。”郁浅一手托她手腕起来,一面细看她的神情。
持盈却偏首侧过,避开他的视线,抬手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嫣然笑道:“六哥怎么来了?不多在王府陪陪嫂子么?”
“她哪里需要我陪?”郁浅冷哼一声。
谢黎满脸的不乐意,但碍于郁浅在前不好发作,只探向持盈身后,道:“顾大人在做什么?”
“呀!”谢黎惊叫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咔嚓”一声响,惊醒了对着郁浅发怔的持盈,她霍然回身,正看到西辞手里半枝短笔。
可是这一看,看得她愈加心惊胆战起来。
对西辞来说,他的笔比他的命更重要,当初他宁可不要那一双腿,也不愿封笔不动。然而现今,却是他自己将笔生生折断,这代表着什么,持盈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她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轻唤道:“西辞?”
她害怕,她惶惑,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恐惧更能让她颤栗的东西了,就好像站在芸池冰冷的水里,湖水翻卷,一寸寸没过肌肤那般,眼睁睁地体会着死亡一刻刻逼近的惊慌,却无法推开这即将到来的命运。哪怕是用双手去挡,那些流水也会穿过指间的缝隙填满她身边的每一片空白。
西辞缓缓抬首,向着她浅浅一笑,还是旧时模样,温柔清洁,净如琉璃,然而持盈却惊恐地看着他慢慢将手收紧,那枝断笔活生生刺进了他的手心。
血顺着笔尖一滴滴落在画纸上,墨水洒了满地,四处狼藉。
西辞目光一转,提笔点墨。
长衫染血,飘然而起,他黑色的长发自肩上滑下,遮住唇边含带的笑意,眉睫上挑,瞳中似有清辉流转一般鲜活起来。
这是他对画作的执著,也是对过去的执著。
持盈张口无言,惊怔当场,只能呆呆地看着,直到西辞再度搁笔,用鲜血淋漓的手将那画纸塞进她的手中,心满意足地笑道:“阿盈你看,这颜色衬你,最是好看。”
持盈麻木地低首张开手里的画纸,细细看来。
立在她身后的谢黎同时探头去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惨白了面容。
画上,流碧双眸、嫣红双唇的少女持盈,映出身后滟滟一树桃花,灿烂不可方物。深红浅粉,芳华缭乱,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殷红。
“傻子。”持盈哽咽着,“桃花再有一个月就开了,你这傻子就等不及么?”
她脸颊上静默的泪水慢慢流下来,打湿了手里那幅灿烂的桃花,洇成满眼的苍白。西辞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言道:“没有事的,伤口很浅。”
持盈如梦初醒,忙将画纸搁在桌上,端起他的手仔细查看,那血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几乎染红了他半个袖管,怎么会是“伤口很浅”?
“书竹。”郁浅低喝,“带上你的药和白布进来。”
“是。”书竹的声音隔着窗纸轻传过来,一阵稳稳的脚步声之后,他从容不迫地走进房来,从持盈手里接过西辞的手,低头认真包扎起来。
持盈长叹一声,手握紧了西辞的另一手,额上已是密密的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芳辰礼(下)
郁陵四十五岁寿筵,从郁青杞的一场献舞开始。
这个最得郁陵宠爱的十二公主一路翩翩而入,一身天青水袖衫起扬飞舞,拉开了盛宴的序幕。
持盈被安排在公主那一席,她幼时长年居于幽闭的长生殿,后来长在顾府,回宫后没有多久又随了西辞下江南,是以席上大大小小的公主们都对她十分陌生,暗地里偷偷打量着持盈,持盈挺直了脊背,神色素冷,唇角笑容淡淡,难以近人。
长公主端坐于前,周身烫金长裙,神情贵而不傲,承袭了郁陵的年轻时的飒朗风姿,英气逼人。她今年已二十七岁,早已出嫁,并有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和一个刚足月的儿子,生活安逸而波澜不惊。
在长公主之后,最夺人眼球的,便是郁青杞。她是所有公主里最漂亮的一个孩子,小巧玲珑、娇美纯净,大约她正是郁陵所期许能够培养的那种女儿,相貌品行才华,无一瑕疵。
长公主的神情极是,稍显富态的女子保养得极好,抬着下巴看持盈,敷衍着她的问好。郁青杞修养极好,略一颔首,向持盈浅浅笑着,还捎带着递了她一杯热茶。
“九姐姐好久不见,气色好了不少。”郁青杞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极有生气。
“是。”持盈坐得端正安顺,面上笑容浅淡而恰到好处,她衣着素净,蓝色褥裙上缀着淡黄色碎花,在一众姐妹里既不扎眼,也不突出。
“据说江南可是最会养闲人的地儿。”长公主掩唇一笑,金红色袖管上的花纹闪得持盈很是刺眼。
持盈微微含笑,知道她在指桑骂槐,也不答话,只是偏过目光与郁青杞相接,坦荡大方。
“各位公主安好。”轻缓沉静的声音传来,带起一阵熟悉的香风。
一众女子蓦然回首,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悄然立到桌前的清秀少女。
持盈轻声道:“谢五小姐?”
来人正是谢清宵,敛去了在千辞时的傲气,此刻的她碧色华服盛妆,风姿绰然、清朗淡雅,福身一拜:“臣女谢清宵拜见诸位公主千岁。”
长公主细细打量了她半晌,方施然道:“谢五小姐不好好坐在谢家那席,来这席做什么?”
谢清宵笑意柔婉,答道:“皇上命臣女来此与公主同坐,此乃臣女之幸。”
长公主眼皮略抬,神色之间多了几分认真,颔首道:“那就坐九公主那一侧吧。”她回首笑吟吟地看向持盈,“九妹不会反对吧?”
持盈明了她的意思,放下茶杯,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清清静静地说了一句:“皇姐的意思,持盈毫无异议。”
长公主哂然一笑,转过头逗自己才满月的儿子去了。小家伙咿咿呀呀,很是可爱,一旁的郁青杞望着他,亦笑弯了眉眼。
谢清宵坐在持盈右手一侧,一手支着,略略有些出神。看着她翻飞的碧色衣袖,细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谢清宵。
眉目如画,气质静雅,容貌并不十分出众,却生得极为精致清爽。
“五小姐。”持盈轻声开口。
风华清逸的女子回首看她,眼帘都未抬地问:“如果九公主想知道清宵为何在此,清宵是不会回答的。”多日未见,谢清宵的确与往日不同,声线也多了几分冷淡。
静了一瞬,持盈才缓缓笑道:“打扰了。”
酒宴过半,歌舞亦看得人眼花缭乱,曾经的明妃现在的皇后本就常居佛堂不喜礼节,而今已微微露出疲态。
郁行之何等会察言观色之人,当先一步向郁陵道:“父皇,儿臣有一礼献贺。”
再看郁浅端坐席下,神情自若地啜着酒,身边坐着欢悦的谢黎正缠着他喋喋不休着什么。
郁陵显见皇后神色,心下明了,只笑道:“也好,那便呈上来罢。”
郁行之一面命下人捧上一个细长红盒,自己拿在手中,颀身微笑道:“儿臣听闻父皇近日颇爱山水墨画,便特特托了西辞画了一幅盛世牡丹,望父皇勿要嫌弃。”
各皇亲国戚所献之礼早已在宴前送至宫中,独独郁行之另备了这一幅画临场相赠。
妙笔丹青顾西辞的画在民间也算上品,可到底也是身边邻近之人,说有多名贵也谈不上,可西辞一贯心高气傲,极少专程为人作画,是以这份礼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恰到好处。
郁陵环视席下,此次寿筵顾西辞称病未出席,只有顾珂一人坐于众臣之间谈笑风生,此刻听郁行之提及西辞,顾珂方转过首来,容上带了一种猝不及防的讶然,一瞬即逝。
郁陵略略收回心神,道:“呈上来吧。”
郁行之将画盒交于高总管,侧身退到原处,在郁浅身边坐下。
郁浅目不斜视,只蓦然一转首,手上夹了一筷茄子送到谢黎碗里,道:“你一向爱吃这个。”
谢黎神情略有惊讶,漂亮的脸蛋一下子沉了下去,赌气一搁筷子道:“我可从来没说过爱吃这个。”
郁浅容色不变,依旧漠漠,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郁行之却是隐有深意地笑了笑,郁浅只当未曾瞧见,一味与谢黎夹菜,谢黎却似是与他斗气,怎么也不肯接受。两人你来我往,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新婚夫妇在闹脾气,惹得几个年纪小的皇子暗笑不已。
正在这时,却听皇座上传来重重一声怒哼,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