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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一停下,人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软软跌了下去。
他已撑了太长时间,身体和意志都已到了极限,现在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无欢斜斜靠在一株大树旁,将右手的袖子缓缓挽上去。
他的右手此刻看上去竟似比原来粗了一些,手肘处虽然乱七八糟地缠了些布条(那当然是从他的衣服上撕下来的),但却依旧能看到紫黑色的血液自布条处一点点浸出。
——这么快就发作了么?看来这西域巨毒子午断肠红果然名不虚传。子不过午,午不过子的传说并非妄言啊。
无欢叹了口气,用左手将缠在右手手肘处的布条全数扯下,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制成的精致小瓷瓶,将瓶中的最后一些粉末倾倒在已变成紫黑色的伤口处。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将外面的蜡衣捏碎后送入口中。
这是最后一颗阻止毒发的药了吧。不知这次能再拖上多久?
“老天爷,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至少让我为自己料理完后事吧。”无欢优美的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浅笑:“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北公爵,总不能和那些凡夫俗子,草莽贱民一般死法吧。”
服下药后,无欢的精神仿佛好了一些。
他休息片刻,终于吃力地站起身子,朝最近的村庄走去。
花无缺安静地坐在小船上。
没有风,一丝风也没有。
船行得很稳。花无缺的心却忍不住有些忐忑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不出来,只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里难受。
“客官,你到恶魔岛可是为了医病么?”似乎是闷得厉害,船家开始没话找话说。
“不是。”花无缺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听说恶魔岛最近来了位女神医,通常去恶魔岛的人都是慕名前去医病呢。”船家又道。
女神医?
花无缺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什么女神医啊?”
“原来客官您真的不知道啊,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船家开始唠唠叨叨地叙述。
原来,几个月前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住进了恶魔岛。据说那丈夫为人精灵古怪,喜欢发明些希奇古怪的东西,而那妻子据说却是个医术极其高明的女神医,附近方圆几百里的人生了病都会到那里去求医的。
花无缺一听,便知道他说的定是小鱼儿和苏樱了。原来他们真的回到了恶魔岛,而且看起来生活得还不错。
这样他也就放心不少了。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却反而更加强烈了呢?
花无缺忽然发现,真正使他感到不安的原因是无欢。
——难道无欢会出什么事吗?
僵卧孤村
花无缺忽然想起刚才分别时无欢的眼神。他当时的眼神是那么绝望,那么的决绝。
只是当时自己并未留意,只是单纯地以为无欢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难过。
他此刻才忆起无欢脸上的神情,当时无欢的神情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却隐隐透出了一抹悲哀与绝望。仿佛他们之间将要永别一般。
他从来没有发现无欢露出过这种神情,那仿佛是飞蛾即将扑入火焰之前一般,充满坚决,无悔以及深深的绝望。
该死,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呢?
难道无欢已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他本不是那种会随便轻生的人啊。
可是……脑海中再度闪过无欢决绝的眼神,那是只有下决心毁灭自己的人才会有的决绝与无望。
花无缺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恨。
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做出了足以令自己终生悔恨的错误决定。
无欢,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花无缺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呼起来:“赶快调头,沿原路回去,越快越好!”
船夫吓得一怔,诧异地看着花无缺。他不明白眼前这优雅斯文的翩翩佳公子何以会忽然如此失态。
花无缺无暇注意他的脸色,只顾着连声吩咐船只掉头回去。
船夫看他的态度已猜到事态严重,也不敢多问什么,急急掉头向原路驶去。
无欢,你一定要等我回去,千万别做傻事啊!
无欢安静地躺在一间农舍的床上。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所在了。
床上的所有用品都是崭新的,那是他拿了十八颗夜明珠给这里原来的主人,让他重新买来的。虽然那些丝缎的质量不是多好,甚至可以说是他平时决不会入眼的下等货,可是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也只能将就了。他活着时极爱洁净,即使要死,也不愿碰触到什么肮脏的东西。
只是那渔夫却被那十八颗圆滚滚明晃晃的夜明珠给骇得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人会给自己如此珍贵的东西,目的只是为了换取自己的旧屋子以及买一些并不是很昂贵的日常用品。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又漂亮又高贵的美人儿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自是千恩万谢地接过那些在无欢眼中毫无价值的夜明珠,为无欢办完事情后便欢天喜地地离去了。
无欢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这样一个地方。老天爷果然是会捉弄人的。……全身上下火烧般的难受,胸口处更是烫得厉害,是毒已开始攻心了吧。其实他自手臂上中了暗器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在中了什么样的剧毒。而后他不过是用尽了一切可行的办法在苦苦支撑,好让自己可以坚持到将花无缺送走的那一刻。
他不想让花无缺知道,其实自己的生命只有不到半天。他怕他会为自己伤心。
其实……如果昨日他再次向花无缺表白时,花无缺能接受他的感情话,也许结局是不一样的吧。
因为,即使是子午断肠红那样的巨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解的。
如果花无缺肯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设法为自己解毒,只为了能和他在一起。
可是……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吧。自己当初错得太多,注定不该得到生命中的最爱。
无欢的心中充满了悲哀,那是种对自己命运无法主宰的,无可奈何的悲哀。
即使贵为高高在上的北公爵,也无法拥有自己最爱的人。那么,自己拥有的这一切还有何意义呢。
——不如归去。
……本来感觉似有火在烧的身体忽然在一瞬间感到彻骨的冰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竟似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直令无欢的身子抑制不住地一阵颤抖……原来子午断肠红发作是如此痛苦的事情,难怪孤叶那个老家伙称它为天下第一的巨毒呢……
无欢绝美的脸庞上忽然现出一朵雪莲般清浅的微笑。
——既然自己生命都要结束了,还有什么痛苦是自己不能忍受的呢?
只是……脑海中忽然现出花无缺那清绝秀逸的脸庞,在身体极度的冰冷与痛楚中,竟然无比的清晰……
无缺,如果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无欢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奢望,却偏偏去祈求这绝不可能的事呢?
承受巨大痛楚的身子越来越无力,原本极为清醒的神志也开始渐渐模糊了……
这一刻,这么快就来临了么?
吃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无欢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将事先放在枕边的一盏油灯打翻。
微弱的火苗迅速窜起,燃着了丝绸的床单,火势渐渐开始蔓延……
好美的火光,明亮,辉煌,壮丽。仿佛有它自己的生命。
虽然它只会带来死亡与毁灭。
这样也好,让自己那沾染了世俗的污垢的身躯随着这明亮圣洁的火焰一起灰飞湮灭,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难道这不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么?
无欢痴痴看着眼前那绚丽的火焰,模糊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黑色的影子浮现出来。那是只属于他的,穿着黑袍的奴隶。
鬼狼,这个可恶的胆小鬼。主人即将没命,身着黑孔雀羽衣的他一定是感应得出来的。
现在,他一定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偷笑吧。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替自己收尸呢?……一定不会的,他对自己狠之入骨,当然巴不得自己死得越难看越好了。
无欢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好失败,虽然外表看似无比风光,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得不到,甚至就连自己最信任的奴隶,也一心只盼自己早点死掉。
一抹极其微弱的自嘲的笑容再度浮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俊颜,旋即便消失无踪。
那双总是闪着狡黠乌光的黑眸,终于慢慢地合上……
意识消失前的一瞬,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道黑色的,以前永远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
……是幻觉吗?不管他了……
……我真的好累……好累……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无缺,来世再见……
在花无缺焦急的催促中,船夫终于将小船终于靠了岸。
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焦急,花无缺用最快的速度上岸,然后四处寻找无欢的踪迹。
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根本不知道无欢究竟去了哪里。
无欢,无欢——
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花无缺在心中不住狂呼着。
只要你现在肯出来见我,我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陪你到天涯海角,只求你出来见我一面……
花无缺几乎找遍了附近所有的村落,却始终找不到无欢的踪影。
天色一点点变暗,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花无缺终于完全绝望,早已乏力的身子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软软地跌坐在地。
两行湿湿的液体自眼角滑落至嘴边,咸咸的,也不知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胸口处再次翻江倒海地痛了起来,那么熟悉的痛楚。
断爱绝情丹。
第一次,他没有掩胸,更没有蹙眉,只是任由它撕心裂肺地痛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底对无欢那强烈的愧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