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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杨豹突然站起,将石桌桌面左旋一次,待旋到半圈位置,又用力再向右转一臂之长,于是“咋呼”一声轻响,看似与支柱浑然一体的整片桌面业已被他掀起,现露出中空半截的石柱往心来。
中空的柱心,粗约人腿,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大小金块、金元宝,还有些各形各样的金银镶嵌着珠玉的饰物,这些玩意迎着室中的几盏明灯一照,免不了烨烨生辉,闪亮耀目,令人情绪兴奋。
几个人全两眼发直的瞪视着累累堆叠在往心中间的黄白之物,姜福根一面吞着唾沫,喃喃的道:
“乖乖,哪来这么多金银财宝?真是人要发了,城墙也挡不住……”
杨豹面无表情的道:
“谁说要发了?福根,把心端在正中央,别在这里胡思乱想。”
姜福根迷惑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豹哥?”
伸手在柱心里掏翻了几下,杨豹平静的道:
“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看到财宝当前,谁也免不了想按它一把,但是有的钱能要,有的钱却不能要,比如现在面前这些金子银子,就是不能要的一种。”
姜福根大大不以为然的道:
“豹哥,这都是些不义之财,我们挖到了活该我们鸿运当头,凭什么不能要?”
杨豹把斜支一旁的石桌桌面嵌还原处,摇着头道:
“正如你所说的,这都是些不义之财,其中不知沾了多少血腥、挂着若干人命,拿这种钱,会叫冤魂缠身,带来霉运,使起来云愁雾惨,心里不安。另外,你取了他们帮口里的黑钱,姓庄的同他一干手下断断乎不甘受此损失,必然穷追猛盯,要追究到底,风声传出去,我们不但危险大增,而且颜面上亦不好看……他们不错是强盗,我们岂非变成小偷了?”
汪来喜知道杨豹的心意,前一段话只是象征性的说些因果理由,顾虑的要点还在于后一段话上——黑道人物,最忌被人以黑吃黑,尤其是摸到老窑来发他们的横财,这口气更不能忍,杨豹不愿事情闹大,只是顺理成章的暗地里取回欲取之物,明着掠财便是结下深怨,传出去也不好听,“白麒麟帮”岂是易舍善财的主儿?他望着姜福根,开口道:
“豹哥说得有理,你没看那霍春泉,不过挪用了几百两银子,就差点赔上一条命,我们若是大把抓跑,姓庄的一伙凶神就别想他们能善罢甘休!”
姜福根悻悻的道:
“事到如今,横竖怨也生了、仇也结了,连人命都犯了好多条,对方原本便不会善罢甘休,搂光他的银子亦搭缀不上多少怨意,有什么好顾忌的?”
杨豹道:
“江湖上争纷不免,流血豁命更是常事,我们此来为的是争个道理、赌一口气,便打杀拼斗也叫光明正大,算是摆过节,若是拿了人家财宝,就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与说词了,福根,这个念头再也体起!”
缪千祥忙道:
“福根哥,我们是来找那件翠玉龙的,可别横生枝节再捅统漏,你好歹看我面子,就当不曾看到那些金银财宝吧……”
姜福根摊摊手,颇不情愿的道:
“到手的富贵竟往外推,该要的不要,大家都是注定了一辈子穷命……随你们吧,反正发了横财也不是我一个独享……”
这时,缪千祥在问杨豹:
“怎么样,桌腿里可有那玩意?”
杨豹叹了口气,道:
“是处密窝,但不见翠玉龙,其实我早知道这个面积恐怕摆不下那件宝,总是忍不住要亲眼查看过才能死心!”
久没出声的潘一心,忽的扭过头来低声招呼;
“豹哥,这边的石壁回音有点空洞,你是不是过来看看?”
杨豹快步走近,在潘一心所指的石壁部位敲击数下,然后,他端详着这块石壁的四周,突兀伸手按向一处凹陷的石隙,哈,一片三尺正方的壁面竟随着他的动作“噎”的一声掀弹开来!
这是另一处暗箱,表面零碎堆置一些帐册、信件等物,亦有几张面额不小的庄票,再就空无所有了;杨豹随手拨弄,连连摇头:
“没有我们所要的东西,伙计们,再找!”
半跪在石榻之前的汪来喜,双手不停在砌缝与石地间探摸,片刻后,他两眼发亮,顺手把榻侧地下的一块石片挖起,果然又是一个有着伪装的密窝!
这个深置石地之下的密窝,其中整整齐齐排列着一锭锭的纹银,每锭银子都是十两轻重,上下层叠,怕没有几千两之多!
在众人注视之下,汪来喜搬出银锭,迅速检视密窝之中是否尚掩盖得有其他内容,但是,他们失望了,除去银锭,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间洞室并不宽阔,五个人翻来覆去搜了三遍,可以说寸壁寸土都不曾放过,他们相信不会有所遗漏,像这么仔细的搜索法,休说一件尺码不小的翠玉龙,即便一只初生老鼠,也包管原形毕露!
疲乏的坐了下来,缪千祥捧着自己脑袋,形色苦闷又沮丧的道:
“东西怎会不在这里?当不成姓庄的把它吃了?”
杨豹来回煤踱,喃喃自语:
“奇怪,他可能将宝物藏在何处?有什么地方能掩饰得叫我都看不出?”
汪来喜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的道:
“豹哥,这间石室,里外就只这么点大小,我们可是矩细靡遗,别说地基壁面,甚至把洞都掀翻了,堪堪便刮起四周上下一层灰来,却得是不见那条神龙,凭我们这等搜索的手段,包管连根针都寻得出,更逞论如此一件大号奇珍了,豹哥,依我看,问题是不是出在我们的行事方式上?”
杨豹焦切的道:
“说你想说的话,甭他娘绕弯子了!”
汪来喜慎重的道:
“会不会我们的判断错误,宝物根本就不在此地。”
杨豹烦躁的道:
“你的意思是,霍春泉会骗我们?”
汪来喜道:
“倒不一定是霍春泉有意遵我们,他缺少这样做的动机;当初他指点宝物的可能隐藏处时,便说的是臆测之词,并未十分肯定,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显然他的推论不够正确,东西是挪了位置了……”
杨豹呆了片刻,道: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独自倚在门边的姜福根,此刻蓦地向大伙传递信号,低促的发声道:
“场面不妙,门外的脚步声乱了一阵,便都在左近静止下来,如今反倒听不着声息了,我感觉得出,他们已经怀疑这间洞室有鬼,正聚集在外头商议对策……”
汪来喜镇定的道:
“不关紧,一时半刻他们闯不进来。”
姜福根瞪着眼道:
“一时半刻之后呢?就算他们一辈子都间不进来,莫非我们一辈子也不出去?”
汪来喜手捻耳坠,沉吟着道:
“别急,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到时候总有法子出困也就是了。”
往石门上一靠,姜福根嗓音暗哑:
“豹哥先前说得一点不错,这间石室,便好比一只瓮,我们几个,正是瓮中的几只活鳖,端等着人家下网来捉了……”
杨豹怒道:
“你少在那里给大伙泄气!”
姜福根垂下脑袋,长吁一声:
“我只是重复一遍你的话,豹哥。”
缪千祥是心焦如焚,比起其他人来,除了同样有那种俊急忧虑的感受外,他犹多了一层愧疚的负担,事情是为了他,兄弟们陷此困境亦是因为替他效力的结果,如今宝物没有找到,一票活人却窝在这里进退维谷,要是万一弄成个全军覆没的惨局,就是叫他变了鬼,那口冤惭之气也化不开呀!
一只肥厚的手掌轻拍他的肩膀,他凄惶回视,原来是潘一心;潘一心脸上浮现着他那惯有的和气生财式的笑容,温悦低沉的道:
“桩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往远处看,朝好处想,人要时运八字全凑拧了才会走那步败势,要倒循也不简单哩……”
缪千祥沙沙的道:
“是我连累了大家,一心哥。”
潘一心诚恳的道:
“你没有连累我们,桩儿,是我们自愿来帮你的,我们都是些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我们若不想来,你能拿绳子栓着、钩子挂着我们来?而兄弟是干什么的?越是艰苦,越能表现那等的坚贞情义,你无须感到内疚不安,否则,便造成大家心头上的压力了。”
杨豹恶狠狠的骂过来道:
“打此刻开始,桩儿,你再也休想这些驴话,我们一个头磕到底,八支香连肝胆,即使要死,大家也死在一起!”
姜福根应了一声:
“豹哥讲得是!”
望着汪来喜,杨豹道:
“来喜,你号称‘巧斑才’自诩智多星,现在可是用上你的时候了,你还不好生动动脑筋,琢磨着如何出困逃命?”
汪来喜忙道:
“我这不是正在寻思么?事缓则圆,容我慢慢的想它一想,包管能将咱们逃命的路子想出来,你们别催我,越催越不灵!”
姜福根耳朵紧贴着石门聆听动静,对汪来喜的话却似乎信心不大,他冷涩涩的兜上来道:
“眼前业已是强敌压境,十万火急,你他娘就慢慢去想吧,等到人家破门而入,将我们一个个活埋了,给你寻思的时间便更多啦。”
汪来喜没有搭理姜福根的挖苦,他背着手,在石室中走来走去,模样很像是在深思远虑,至于他能不能想出法子,法子灵不灵,这一阵谁也不敢去下断语。
杨豹来在门边,小声问姜福根:
“怎么样?外面有动静没有?”
姜福根皱着眉道:
“什么声响也没有,但他们一定都在门外,我感觉得出来!”
搓着手,杨豹急躁的道:
“真是出师不利,这可怎么办才好?”
仿佛是回应他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