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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转头看了林俊南一眼,眼光闪了几闪,忽然也跟着笑起来,悠然道:“果然有趣。”
林俊南本以为他要大怒,不提防他反而这么一笑,深觉诡异。便在这时,瘦子和胖子的人突然化成一条虚影儿,迅捷无伦地扑向谢晓风。那胖子看上去笨拙,此时一动,竟灵动自如,捷如飞鸟,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已守在谢晓风右边封住他的退路。瘦子正对着谢晓风,双拳竟连蓄势都不用,照着谢晓风的脑袋猛砸了下去。
他二人兔起鹘落,端的迅捷无伦,谢晓风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的,坐在凳子上连动都未动。林俊南最怕见血,心里道一声“完了!”避开了眼不敢看,等了等,却没听到惨呼声,觉得奇怪,睁眼一看,那瘦子张牙舞爪站在桌子前面,胖子目瞪口呆站在桌子右边,分明都被点中了穴道。谢晓风呢,仍旧好端端坐在那里,右手里依然抓着酒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林俊南武功不算弱,心眼更是通透,见他竟在一招之间制服了“生死门”两名高手,心中不禁大骇。
常常带着笑的瘦子这时也不笑了,大骂道:“小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有种你就杀了老子!自有生死门的兄弟给我们报仇!”
谢晓风道:“我不杀你们。”
胖子怒道:“那就解开老子的穴道,咱们再来打过。”
谢晓风道:“你们打不过我。”
胖子怒道:“你刚才使了邪法不算,咱们再来!”
谢晓风冷冷盯了他一眼,突然手腕一翻,拔剑朝他腰中刺去。林俊南只道这胖子要玩儿完,哪知剑尖却在距胖子身体半寸处收了回来,转而去刺那瘦子,林俊南以为他改了主意,又要拿瘦子开刀,那剑却又在距瘦子身体半寸处收了回来。林俊南正满头雾水,只见瘦子和胖子脸色大变,一步步向后退去,腿肚子筛糠般抖个不住。
林俊南江湖见闻广博,心中一动,想起传闻中有一种以气驭剑之道,练到一定程度,能以剑气伤人。他也是练家子,深知伤人容易,但似这般以剑气解穴又不伤人半分,却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那一对瘦子和胖子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脸色灰败地怔忡了半晌,一跺脚,转身一言不发地奔了出去。
林俊南想到刚才对谢晓风多有得罪,不禁觉得后怕,正想要悄悄溜走,忽见谢晓风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
谢晓风道:“你怎么不笑了?”
林俊南结结巴巴道:“我……我……为什么要笑?”
“你不觉得好笑?”z yb g
林俊南脑门上汗都下来了,吃吃道:“不……不觉得。”
谢晓风淡淡道:“不好笑也可以笑,谁说一定要觉得好笑才笑?”
林俊南这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找茬,心里暗暗叫苦,刚挤出个笑脸,眼前忽然寒光闪动,吓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往后退,哪里快得过谢晓风,听得“拍”的一声,脸颊上已挨剑脊敲了一记。接着人影一闪,分明就是谢晓风逼了上来。他再想不到今天多笑了两声竟惹出杀身之祸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张开两手朝谢晓风的腿抱去,带着哭腔叫道:“饶我一命!我知错了呀,再也不敢冒犯你了呀……”
这一抱却落了空。谢晓风从他头顶掠过去,“叮叮叮”数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夹了几声闷哼自耳后传来,紧接着是人们的惊呼声。林俊南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影一闪,谢晓风已回了座位。林俊南茫然地回头望去,只觉耳朵里轰的一声——刚才谢晓风一去一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那边竟有三人横尸当场,一个胸口中剑,另两个脑袋被砍了下来,身子瘫在椅子上,手指里扣着未来得及出手的针筒、飞刀。
喝了半天的冷酒,经刚才一番动作,酒意渐渐地逼上来,谢晓风颊上泛起层淡淡的绯色,原本岩石般苍冷的面容多了些生动的味道,眼光却更加冷峻,注视着不远处的店小二缓缓道:“你既然也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就该过来抢。站那么远有什么用?”
第3章
小二淡淡道:“我不抢,是因为我用不着抢。”还是那样的鼻子眼,突然之间气质完全变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阴冷的邪气,“我平三笑自问一手易容术还是能唬得住几个人的。你能认出我不是刚才的小伙计,自然是因为你已经知道酒里有毒,对我留了心。你能知道酒里有了毒,自然是因为刚才进攻那三人,牵动内力,令那‘凝冰散’提早发作。”他微笑着,连连摇头,“你的剑太快了,就算中了毒我也不放心,现放着那三个柳门青刀的人就是榜样。反正你一会儿就要死了,等你死了我再去拿,不是更保险?”
“这倒是个好主意。”谢晓风慢慢垂了眼帘,抚剑沉思。
平三笑凝视着他,突然诡秘地一笑,眼波流转,目光灼灼,“话说回来,我倒真不忍心杀你。”想了想,又轻轻摇头,“但你这样强,我又万万不能留你,可真叫人为难。”
“为难么,”谢晓风默然片刻,忽然也笑了,慢慢道:“我倒有个好法子。”他岩石玄冰般的冷峻神色里本有一种忧郁的味道,这样轻笑时,剑眉轻轻一挑,星目微闪,别有一种调皮的味道。
平三笑看得心头一阵轻跳,不由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谢晓风笑得甚轻,声音也甚轻:“杀了你。”第一字吐出口,谢晓风已电射而出,第二个字出口,谢晓风的剑已自下而上贯进了平三笑的咽喉,左手往平三笑怀中一探又缩了回来,等说完第三个字,谢晓风又稳稳地坐回了桌子边,淡淡道:“死了,就不用为难了。”
这一剑干净利索,狠辣异常,平三笑连反抗一下都来不及。旁边的林俊南看得直咋舌,忽听“咣啷”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谢晓风手里掉到了地上。他循声望去,却是一青一红两个小瓶子,骨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林俊南听过平三笑的名头,知道青瓶里是他赖以成名的“凝冰散”,无色无味,一旦中了毒,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白瓶里则装着解药。
林俊南看了看药瓶,又抬头看了看谢晓风。谢晓风眼光冷如冰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林俊南头皮一阵麻,勉强笑道:“我帮你拾呢,还是你自己拾?”
谢晓风冷冷道:“你滚!”
“好,我滚,我滚,我这就滚。”林俊南慌不迭地往后退开几步,转身就逃。
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单饭铺里的人走了个精光,连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匹马在那儿撂蹄子甩尾巴。雪下得越发紧了,风一刀一刀割在脸上。被冷风一吹,林俊南脑子渐渐冷定下来,对着漆黑夜色出了一会儿神,也不知是想起什么了,浓丽的眉眼间突然浮起一抹笑意,回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棉布帘子。
刚才只觉得店小拥挤,这时人走光了,竟觉得出奇地大。没人加炭,火盆子黯淡了许多,被顺着帘子口灌进去的风一激,火焰突然一长,转眼间又伏了下去,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谢晓风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背脊挺直,标枪一般,英俊冷漠的脸孔在明灭的火光里变幻着光泽,有种异样凄凉孤寂的味道。看见林俊南折身回来,他似是微微一惊,冷眼盯着林俊南道:“我不是叫你滚吗?”
林俊南朝地上瞄了一眼,一青一白两个药瓶仍在那儿扔着。他心中雪亮,抬头看向谢晓风,微笑道:“我走了,剩你一个,不会觉得寂寞吗?”
谢晓风冷冷道:“滚!”
“不要口是心非嘛,你明明喜欢我的。”林俊南袖了两手,斜倚在墙上悠然笑道,“我一进来你就盯着我死看,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知道。”他身材修长,予人一种飘逸之感,这时神色闲适,语笑嫣然,浓丽的眉目间异彩流动,映在明灭的火光里,凝成一种暧昧的叫人心惊的艳色。离他不远,是被谢晓风一击刺杀的柳门青刀的人,死亡的凄厉与惊人的艳色叠在一处,这场面,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妖艳,充满了魅惑。
谢晓风盯着他,微微拧起了眉毛,“你要不要脸!你是个男人!”他的眉毛生得太过刚硬,拧起来时越发地锋利,带出一种吓人的戾气来。
“男人怎么了?”林俊南笑得邪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晓风英俊的脸庞,“男人才有趣呢,你这傻小孩儿什么也不懂,不如我开导开导你。”说着,向前轻轻跨了一步,吃谢晓风冷厉的眼神一逼,不禁又顿住。
对峙了片刻,林俊南忽然微微一笑,“你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跳起来打我?”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难道,你根本没办法跳起来打我了?”
“你想试试我的剑?”谢晓风手指微动,扣住了剑柄。
“不想!”林俊南被他打得怕了,惊得猛地一退,脊梁撞到了墙上,定了定神,见谢晓风只是说说并未真的动手,这才放了心,轻轻吐了口气,笑道:“你性子也太暴躁了,就算被我说中,也不必这么生气,我又不会要你的命。”见谢晓风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又道:“‘凝冰散’发作得慢,可真的发作起来,却快得很,你不赶紧服解药,倒是发的什么呆?——你若真的不能动,我去帮你把解药拾起来,好不好?”
谢晓风盯着林俊南,冷冷道:“不用。”
他肤色不算十分的白,这时浅麦色中透出一种异样的铁青。林俊南看得分明,心里已有八九分的把握,道:“你真是个死心眼。就算我不可信吧,总不是你的仇人。我要是走了,一会儿你的仇家来,还有你的命在吗,就算你的仇家不来,你如今一动不能动,眼看着解药够不着,还不是一个死?”
谢晓风刚才打他时下手颇狠,没想到他却回转来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仿佛是不认识似地瞪着林俊南。呆呆地看着林俊南拾了药瓶,走到他身边,拧开瓶盖,把药送给他嘴里,谢晓风冷漠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茫然之色。
他那样英挺的剑眉星目,配上这样的茫然,凭空多了分脆弱之感,林俊南看得心里微微一动,笑道:“这下你知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