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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大致相符。你们以后怎样?”
“往北跟……跟到黎城,跟……:跟到东阳关,发觉车……车队全……全变了,人……
人都不见了,车队也……也七零八落。
因此便往回……回找。小道不愿意……便独自离开了。傍……傍晚……一进城,便被
公……公爷们捉来了。”
伊尔根觉罗阿林向问案校尉连打手式。
问案校尉不住点头。
“你是在什么地方离开他们的?”换了伊尔根觉罗阿林讯问。
“在东阳关。”
“他们呢?”
“小道口……口知道他们要……要往回路寻……寻踪,以后的事就……就不知道了。”
伊尔根觉罗阿林向问案校尉口打手式,其中砍头的手式极为明显,然后离座,带了徙八
匆匆走了。
刑讯室前面的院子暗影中,张家全也悄然撤走。
十二匹骏马叫开了城门,向北络尘而去,领队的人,正是伊尔根觉罗阿林。
张家全想起与鬼谷老人救六合王的事,心中一动。
海山这汉奸,与他的私人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有跟去看看杨芷姑的冲动。
他越城而出,次日在城外买了坐骑,向北急赶。
第二天近午待分,处决废王们的刑杨北面两里地,官道旁的一座小凉亭,一位老农在亭
中歇脚,一看便知是附近的琅民。
杨芷姑一身村姑装,长包裹中里有剑。
吴剑虹与周三畏也是乡民打扮,刀剑裹在衣内,从北面向凉亭接近,神色不安,眉梢眼
角有重忧。
“歇歇脚口水。”江南剑客说,首先入亭,瞥了老农一眼:“奇怪,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事?
黎城的人众口一词,说车队进城就是那付鬼样子,护军不足三十骑,也没有与车队走在
一起,车队没有乘马跟随的人。这是说,车队在到达黎城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所以,要在这段路上找线索。”八方刀舀水解渴:“车队出潞城是好好的,按他们的
行程,潞城至黎城要不了两天,而车队进黎城却是两天后的入黑暗分。所以,毛病一定出在
这一段路上。”
“哦!你们是说好几天以前,经过此地的军方车队?”老农夫突然问。
“是啊!老人家。”江南剑客兴趣来了:“二十八辆车,十几位乘马的,衣着华丽的人
口一百名穿甲护军,几十骑游勇。哦!老人家可曾……”
“我看见的。”老农向南面的山坡官道一指:“瞧!在那儿,在那儿扎营,埋锅造饭,不许
人接近。老汉在这里看到的,可惜看不见山坡那一边的情景。”
“逗留多久?”
“大概有一两个时辰,未牌才走的。”
“你看见他们走的?”
“没有。”老农摇摇头:“老汉家在山那边,在山上只看到隐约的车马走动,是不是他
们,还不敢决定呢!”
“谢谢啦!老伯。”
“不谢不谢,你们问这些……”
“我们有人跟着车队走,事后人不见了,所以沿途询问寻找。”
“哦!难怪。”
江南剑客一打眼色,再次向老农道谢,出亭便走。
老农目送三人的身影去远,阴阴一笑也动身出亭。
他们先到达埋锅造饭的地方,找到了车辙,找到了扎营的遣迹,找到了遗弃的杂物。
找到了两只小孩遗落的鞍子,和一些撕掉的布帛。
不幸的预感,震撼着他们。
正在找,八方刀突然发出恐惧的惊呼。
百步外的草丛中,陆续有穿箭衣的人长身而起,四面八方,足有五十个人。
伊尔根觉罗阿林站在西北角提刀屹立,相距百步外,仍可感到杀气迫人。
化装为老农的人,站在一侧不住阴笑。
“从南突围!”八方公撒刀急叫:“咱们中了圈套,糟了。-“走不掉的,老哥。”江
南剑客苦笑:“你四面看看,三里之内,连一株藏身的树都没有。唯一的办法,是杀一个算
一个。”
“我……我该死,我……我连累了你们……”杨芷姑一面拔剑一面哭泣,丢掉包裹准备
拼命。
“这是我们命该如此,不怨谁。”八方刀长嗡一声:“拼吧!是时候了,国破家亡,活
着也是痛苦,我八方刀周三畏不是忠臣义士,至少今天拼死了,还不算迟。走吧!我领先。
“往东走!”伊尔根觉罗阿林声如沉雷:“半里外,有处山洼,有新土覆盖,下面是你
们的主子,你们可以去凭吊一番,我给你们片刻工夫。”
三人大踏步向东走,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
站在一排新土面前,腥臭的气味中人欲呕,覆盖血迹的士盖得薄,所以太阳一晒,腥臭
蒸腾透土而出。
“天啊……”杨芷姑跪下哭倒,匍匐着站不起来了。
两位风尘侠客,酸楚地缓缓下跪,老泪纵横。
四十余名箭衣大汉,缓缓合围,一个个神色庄严,脸无表情。
“我给你们机会。”伊尔根觉罗阿林独自主刖:“我尊敬你们,让你们像勇土一样,在
格斗中成仁。”
“我也尊敬你。”八方刀拭去泪水,面对威风懔凛的伊尔根觉罗阿林:“我,大明遗民
周三畏。”
阿林举手一挥,大踏步出来了一名汉子。
“我,西林觉罗乌雅。”大汉抱刀行礼,操着纯熟的汉语大声说:“大清骁骑尉。”
一声锐啸,雁翎刀火杂杂向前冲刺。
“铮!铮铮!”双刀疯狂地纠缠,人影飘摇。
双方同样的骁勇,同样的刀法纯熟狂野,你来我往舍死忘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一
扬激烈凶悍的恶门。
双方刀上的火候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力与力的拼搏,百十刀之后,善于养力的人渐占上风。
在狂乱的闪动人影中,飞舞激射的刀光内,突然传出一声沉,一声破风的刀吟,人影终
于分开了。
西林觉罗乌雅冲出三丈外,突然扔刀摔倒。
一声况喝,跃出另一名大汉。
“德都勒察钦。”大汉大声报名,声到,刀到,人到,森森刀气澈体生寒。
八方刀真力耗损甚巨,大汗澈体。
江南剑客一跃而上,要换下八方刀,但已来不及了,伊尔根觉罗阿林已挥刀截住,刀似
雷霆锐不可当。
德都勒察钦已扑向八方刀,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刀连一刀绵绵不绝,抢制机先全力施展
杨姑娘刚冲生二五步,身侧已有一名虬髯大汉虎跳而来,啸声如雷震,刀光漫天澈地而至,
她不得不定下心神挥剑接斗。
江南剑客碰上了高手,碰上了勇士中的勇士。
伊尔根觉罗阿林,名义上是杂牌游骑兵的领队,其实是飞龙秘队的干员,未调任飞龙秘
队之前,他已经是大名鼎鼎出身正黄旗的三旗侍卫一等巴图鲁(勇土),刀上的技巧、力
道,扎实、超人一等。
他身经百战,刀下无敌,比起江南剑客以诡奇剑术在江湖鬼混的经历,他的根基扎实多
多。
狂攻三二十刀,已取得优势,把江南剑被逼得八方游走,递不出剑招。
一声惨叫,八方刀首先被砍断了右腿,摔倒时身躯尚未着地,刀光疾闪,脑袋被德都勒
察钦砍下来了。
杨芷姑是武功最差的一个。
她的剑根本就不敢与虬髯大汉的雁翎刀接触,十余刀之后便岌岌可危,只能用小巧的身
法游斗。
八方刀的惨叫,把她吓得心胆俱寒,手中剑一震,被震得连人带剑震飞出两丈外,而虬
髯大汉的如电刀光,巳衔尾光临顶门。
她无法招架,顺势滚倒远出丈外,跪起一腿猛地以剑靶支地,人向剑尖上一仆。
“姐……我来了……”她凄厉地尖叫,剑自肚腹正中贯入向上穿透胸腔。
虬髯大汉到了,雁翎刀兜头劈落。
刀锋突然停顿,距顶门不足半寸。
她缓缓向侧滚倒,剑几乎已经看不见剑身了。
虬髯大汉退了两步,啪一声行抱刀礼躬身致敬,转身收刀大踏步走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伊尔根觉罗阿林,一刀剖开了江南剑客的右肋,飞退丈外冷然抱刀屹
立。
江南剑客摔出丈外,双手在跪起时将剑捧起。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仰天高呼:“梦魂依旧……到……家……山……”
剑在喉下一抹,鲜血迸流,人缓缓向前一仆。
四周,包括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伊尔根觉罗阿林,不约而同学刀行礼致敬。
上来两名大汉,分立在体两侧。
“我听得懂这两句话。”伊尔根觉罗阿林况声说:“不能把他们埋在这里。”
三具体拖放在一起。
西林觉罗乌雅的体,则由同伴抱至另一旁。
“到岗上去,替他们建坟立碑。”伊尔根觉罗阿林向北面的山梁一指:“这里所埋的
人,全是贪生怕死的贱奴,所以不能埋在这里。”
后来有人在岗上看到三座坟,立了一座小碑亭,碑阴刻着两句诗不像诗的字:“人生自
古谁无死,梦魂依旧到家山。”
碑面,刻的是:“故明三义士之墓。”
不具名,仅刻了年月:“大清顺治三年初秋吉日立”。
张家全潜伏在远处的岗坡上,丛草掩住了他的身躯。
他心酸地目击惨事的发生和结束,却无能为力。
对方有四五十名勇土,大白天炎阳当顶,附近三里内有草无木,一无遮掩,自己即使不
怕死,敢逞匹夫之勇,也力难回天。
只要一现身,远远地就会被人发现,在五十名勇士的围攻下,他除了白赔上一条命之
外,最多只能杀死对方几个人,依然救不了这三个可怜虫。
因此,他只能强按心潮,忍住内心的酸楚,远远地作壁上观,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
孤单无助。
他把飞霞老道恨入骨髓,发誓要潜入守备府大牢,一刀宰了那贪生怕死的贼道。
当天,他赶回府城。
-到府城,便看到城门口挂着示众的十二颗脑袋中,有一颗是飞霞老道的,他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