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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爱卿和慕容家关系匪浅啊。”
张丰摆出一脸疑惑回望着苻宏作为回答。
苻宏也回望着张丰一言不发,像是在衡量张丰的表情是真是假,张丰只好小心地问道:“殿下何意?”
不料苻宏沉声道:“张丰!你想和慕容氏一起造反吗?”
第二十六章 红尘(二)
张丰见苻宏说得如此严重,便再也沉不住气了,慌忙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文治武功,雄霸天下,造反实在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臣虽愚钝,也不至于干这等蠢事,况且臣受殿下知遇之恩,却未能回报于万一,已是惭愧万分,若果真做出这等恩将仇报之事,又与禽兽何异!殿下,这样的指控张丰承受不起!臣,宁可以死明志,也决不担这种骂名!”张丰说完四下略一张望,起身冲到冲到门外去抢侍卫腰间佩剑——当然不可能得手。
太子起身走至张丰身旁,拉住她的手安抚道:“张卿莫急。”将张丰重新带至坐席坐下道:“卿的忠心本王是深知的,但慕容氏狼子野心一直没有放弃复国的妄想,到处笼络人心搜罗人才,张卿是本王爱重之人,听闻卿与慕容氏关系密切,本王难免不悦,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爱卿莫怪。”
“殿下言重了,张丰亦知殿下是出于爱护之心,否则也不会百忙之中还亲自垂询,方才情急之下言行无状冲撞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无妨,爱卿能深体吾心,本王甚慰。”
张丰在坐席上伏身下拜道:“殿下。”
苻宏见此抬手虚扶了一下,温言道:“卿有话只管说。”
张丰抬头道:“在臣心中,天下是陛下之天下,天下之人皆陛下之臣民,并不知道谁的心中怀有不臣之心,张丰与人交,只知待人以礼,不存恶意而已。殿下,张丰既不懂政务,也不懂兵法,更加不懂谋略,本身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个无用之人,若非殿下错爱授以洗马之职,张丰也不过市井间一黄口小儿而已。张丰感激殿下,每每想要报答殿下的恩德,怎奈身无长才,无法为殿下分忧,如此尸位素餐,心中甚觉惭愧,之所以不肯辞职让贤者,是舍不得离开殿下。殿下待张丰如兄如父,张丰对殿下除了感激和敬重,实在另有一种孺慕之情。羞耻之心让张丰一次又一次决定离开,不舍之情却一次又一次让臣厚颜留下,然而,臣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通庶务,不懂人情事故,得罪了同僚尚且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不知诗书礼仪,常常闹笑话。臣深感此等状况之下,不仅不能为殿下分忧,还会为殿下增添麻烦。臣愿辞去官职,闭门苦读,待学有所成再回来报答殿下。”说完,再次俯身下拜。
张丰实在是被自己这番话耻到了,所以羞愧得久久不敢抬头,但苻宏显然觉得这番话很是入耳,心中疑虑尽释,只听太子柔声道:“爱卿赤子之心,本王深觉可贵,但卿亦不必妄自菲薄,张卿之才乃奇才也,谁说于本王无所助益?爱卿休要多想,只管安心留在本王身边。”
“臣多谢殿下。殿下的爱惜之心,臣深深感激,但张丰并非毫无自知之明,臣深知自己所会者,不过奇技淫巧微末之技,那是张丰的兴趣所在,无论在官在民都一样能做,所以并不能以此做为混日子的借口,张丰固然以此扬名,但殿下知不知道,张丰的不学无术之名也很有名?”
苻宏微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爱卿何必在意那些无聊的话呢?”
“如果只是诽谤,臣也不会在意的,无奈这是事实,所以才是令人羞愧,张丰实在无法不在意。”张丰沮丧道。
苻宏凝视张丰清澈的眼睛,慢慢道:“本王,真是舍不得爱卿,但,本王也不能阻了爱卿的志气,只望你早日学有所成,回到孤的身边。你现在先出去吧,今晚本王为你设宴送别。”
“殿下美意张丰心领了,只是宴会就算了吧,——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这个过程还是越短越好。张丰就此拜别殿下。”张丰深深一拜后,抬头目视太子,轻轻唱起《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褰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曲调优美婉转,歌词意蕴深长,表达的是越人对鄂君子晳不分贵贱而待人以礼的感激之情,正好适合此时的情境,张丰用仍略带童音的声音轻轻吟唱,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感激和留恋之情,此情此境不仅感动了太子,也感动了张丰自己。其实事到如今张丰心里不是不难过的,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抽身退步了,毕竟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猜忌,总是希望能够好来好去有始有终的,现在以这样方式离开总是有些遗憾,不过张丰心里并不怪罪太子,因为一直以来太子待她真的不错,即便如今日很冤枉地被安了那么重的罪名,太子最终也还是相信了她仍然年幼无知而轻轻放过了她。仕途凶险,但太子待她委实不薄,张丰此刻的确是心怀感激,想到淝水兵败后他将要遭遇到的困境,而自己现在等于是弃他而去,却连一声警讯都不敢传,又想自己的职业生涯再一次黯然结束,心中感激、内疚、失落以及离情别绪种种感情堆积在一起,五味杂陈,心里面难受,泪水便不知不觉地滑落面颊。
歌唱完之后,张丰趋近太子,没敢搂他的肩膀,而是把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像个孩子似的搂住他的腰,面颊贴在他的胸前,一个轻轻的拥抱后,张丰起身离去。
张丰不在家的时候,夏绿通常会去店里转一转,一般会在张丰下班之前回来,今天张丰回来早了,所以等着她的既没有热情的招呼,也没有烧得旺旺的火盆,只有一室清冷。张丰也没有愿望让自己的居处变得舒适些,所以既没有自力更生,也没有要求别人的服务,只是蜷缩在她的沙发里出神,直到夏绿回来后,一边大惊小怪地念叨,一边很快地奉上热茶,端来火盆,一阵的嘘寒问暖,才让她稍微振作起来。吃饭的时候张丰说了自己辞官的事,裕儿和夏绿没说什么,可是殷诺看起来却非常生气。他一直认为张丰是个有大作为的人,他本指望靠张丰的发达来施展自己的抱负,对张丰谨慎避世的作为已经不以为然,现在居然辞官,真是令他失望极了。身为客卿,按理他不能太过干预东家的决策,事前提出意见以供参考是他的本份,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事后埋怨就不是一个客卿当有的态度了,殷诺当然知道这一点,平日的应答中也力持客礼,可是两年来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他内心里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张丰当作了晚辈,所以得知张丰自作主张地辞了官职,便觉得又失望又惋惜,不免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张丰说出了自己的不得已,希望殷诺理解,可是殷诺却说:“我早就告诫你不要跟那个慕容冲来往,你就是听不进去,结果如何?不仅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现在还招来太子的猜忌。还有那个陈援,你想要什么样的侍卫无情和无悔会给你找不来?你却非得不离身地带着那个陈援,你是鬼迷心窍了吗?现在好啦?”
面对殷诺的斥责张丰并没有生气,可是却忍不住地心情低落。不仅是殷诺,当初最早和她一起在傲雪园过小家庭生活的程兴和春红,还有夏绿,都被她当作了家人看待,她真的不想让他们失望难过,殷诺生了那么大的气,别说张丰本来就很郁闷了,就算本来很高兴,这会也高兴不起来了。
徘徊在寒冬的花园里,思考着辞官以后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以及补救的措施,这些事本不是她所熟悉,更不是她喜欢的,但她却不得不殚精竭虑地筹谋,整整一天,她反复思量,并把自己思考的结果记下来,预备以后和殷诺等人商议 讨论。虽然头脑被使唤得很辛苦,但有夏绿照顾,张丰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什么不适,不料晚上却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夏绿忙了一晚上,急了一晚上,清早天不亮就让人去请了郎中来。张丰喝了药刚要睡去,就有一拨一拨的人来拜访,原来是听说了张丰辞官的消息来表示关心的,不巧刚好赶上张丰生病,也不好意思多谈,慰勉两句也就告辞了,免去了张丰多少唇舌,倒让她庆幸这场病生得正是时候。
第二天,秦咏和桑希也来看望张丰的病,张丰瞧着秦咏消瘦的模样,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秦咏只说读书辛苦些罢了,并没有什么,可张丰对他的状况却甚是担心,正值刘大夫来为她诊脉,张丰就请他为秦咏看一看,不料这个平日很好说话的老头却不肯,这个情况让张丰很是诧异,看向秦咏时,却见他并不生气,只是赔着一脸的苦笑,低头拱手恭送着刘老头离去的背影。张丰更诧异了。她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不好问,本指望多嘴的桑希说点什么解解她的疑惑呢,谁知这家伙今天像是转了性似的,对这件事竟然不置一辞。不过几天后当他独自来看张丰的时候,却主动告诉了张丰。
那天当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桑然鬼笑着看张丰:“好奇死了吧?想不想让我告诉你刘秦两家的事?”
张丰不屑道:“呿,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得事情多了未必是好事,你得意什么?”
不过虽是这么说,张丰对于秦咏的八卦还是很有兴趣,桑希也很想跟张丰讨论一下这件事,所以张丰很快就明白了秦刘两人的异常从何而来:原来刘家的女儿刘蕊和秦咏曾有婚约,有一年上祀节春游刘蕊女扮男妆接近秦咏,跟秦咏和他的朋友快快乐乐地玩了一天,却在将要分手的时候不慎露了底,这么新鲜刺激的事当然很快就传扬开了,秦父大怒,认为这样的女孩不配作他们家的媳妇,当即退婚,秦刘两家从此交恶。张丰想:难怪老刘发现自己是女孩以后并没有揭穿呢,原来他心里有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