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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清晨时分,连狗仔队都好梦正酣的时候,他从隐蔽的侧门溜出,悄悄上了女记者等候在外的车子。原本他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她真没骗他,驱车带他来到这大楼,告诉他易璇通常习惯在这时候独自到顶楼抽烟。
怎么好男人不是都死会了就是同性恋?当他问她为何帮他,她微笑的回了这么一句。又说她很欣赏他,可惜他心有所属了。
「回去。」易璇的口吻比冬日清晨的空气更冰冷,他看也不看苏聿雅,越过他就要穿门而出。
苏聿雅也没转身挽留,他直接往前走,横越整片楼顶直走到最外头,手搭上不算高的围墙,探身而出──
「你干什么?」
手臂被猛然抓住扯了回去,跌入紧绷的怀里,他抬头,看见一张同样紧绷的陌生面容。
尾端上挑的眼罩着寒霜,总是含笑的薄唇抿着不悦线条,一切一切,都很陌生。
那刚硬五指还牢牢箝着不放,他痛得皱眉,唇角却微微扬起。
「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夜景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从这里看出去的夜景很美,不输给你以前带我去擎天岗看的星空。」
「是吗?」易璇瞪了他半晌,轻轻推开他,冷淡的道:「我不太记得了。」
苏聿雅定定的注视着他,道:「那下次再一起去看吧。」
「谁和谁一起?」
「当然是我和你。」
「一点也不好笑。」他冷笑驳斥。「谁要跟个有夜盲症的男人一起去看星星?到时被媒体拍到,唱片卖量又要下降好几成。」
苏聿雅往后悄退一步,手按住了墙壁。
「……你一定要这样言不由衷的伤害我,也伤害你自己吗?」他若真在乎什么销售量,又怎会对他父亲的遗产完全不屑一顾?
「你多虑了,苏聿雅。我从来不会对自己不好。至于伤害你……」易璇扯扯嘴角,怱然一把将他扯近,哼道:「这样才叫伤害。」
他俯首,封住苏聿雅因惊愕而半张的唇,强硬深入,熟稔的辗转吮弄。
也许是一段时日没尝到的清甜滋味,让他神思略微恍惚……他揽紧那越发单薄的身躯往胸口嵌去,放柔了唇上力道,绵密黏腻的轻舔慢舐。
正想纵容自己短暂的沉溺,一股力量却猝然推开他,怀里顿成空虚。
睁开眼,没有意外的看到苏聿雅满脸震惊地褪尽血色。易璇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果然没全部擦掉,女人的唇膏味……」他抬指抚摸自己的嘴唇,斜眼睨他。「这女人的技巧很好,就是爱涂些有的没的。你要再帮我舔干净吗?」
苏聿稚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咬牙不答。他想自己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开口。
他知道易璇因为心理因素,其实有着极严重的感情洁癖,在两人交往时,他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但现在呢?
真的……没办法再扭转这男人的心意了吗?
「还是你的味道比较好,干净又甜……」长指有些眷恋的轻轻擦过眼前唇瓣,然后,毫不犹豫收回。
「不过,跟你在一起实在太麻烦了,一年已经够久,我也觉得腻了。媒体报出来正好,连分手都不必找借口。以后别再来找我,毕业后就到美国过你的新生活吧,那里不会有人知道你跟个男人搞过,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个老实女人当老婆。」
「……就算你擅自帮我铺好路,我也不会乖乖的照着走下去。你记得这一点。」
良久,他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对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沙哑说道。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下阶梯,蓦地明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回头的事实,苏聿雅茫然抚着自己的唇,沿着下颚、锁骨,往下滑去,紧紧抓住了胸口,整个人在墙角蜷成了一团,像心病发作的患者。
好痛……
那打击稍嫌大了,终究还是在他武装好的心脏上,凿出一道切口。过多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几乎快站不住。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让他靠着墙再蹲一下。也许……他还是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坚强。
他闭上眼,任溃堤的泪水无声浸湿了胸前衣服,久久没有干涸。
时间的流逝很快,眨眼间,又是数个月过去。
「唉?你砸大钱买了天璇星演唱会的头排票?当初你不是说对易璇失望透顶,永远不会再支持他们了吗?」
「可是……他们的新歌还是很好听嘛!尤其那首《我不习惯让人看见我的忧伤》,明明看不太懂他写的歌词,可是每次听,就是觉得好想哭……」
大街一角,两名女孩闲聊着走过印有天璇星几个大字的巨型广告牌底下,不时抬起头指点,吱喳讨论。
不论在她们口中,或在这片土地上,这个由易璇主导的乐团,仍以他们的音乐实力,维持当红盛况。
至于某个曾轰动整个亚洲艺能界的超级八卦,在没有进一步剧情可写,又有其它更多新事件相继爆出的情况下,便逐渐淡出了狗仔们关注的焦点之外,也淡出了人们装不了太多闲事的记忆体中。
四月,发片期一再延宕的天璇星终于推出新专辑,歌词旋律皆备受好评,销售量也横扫各大排行榜,一扫过去绯闻罩顶的阴霾。
五月,在台南体育场的舞台上,笑容满面的易璇于上万疯狂歌迷面前,宣布天璇星新一季的跨年度世界巡回演唱会「Landing」,第一站就在台南古都揭开序幕。预计要在接下来的三阶段十五站行程中,引领世界各地超过二十万的歌迷「登陆」天璇星。
六月,另一名八卦男主角苏聿雅,也以系上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毕业,并毫无异议的拿下「BestIntern」(最佳实习医师)殊荣。有记性好的媒体特地做了报导,把旧事都重翻一回,最后以「两人各走康庄道,形同陌路」做了结语。
又过了两个月,刚结束演唱会第一阶段行程的易璇,收到了由管理员转交给他的钥匙。据闻原主人已考完医师国考,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所以选择在这时候搬出,并谢谢他长期以来免费提供地方让他居住。
隔天,易璇从满档的行程中抽出空来,回去许久没有踏进的空荡公寓一趟。在每个纤尘不染的角落,都逗留了许久。
然后,他重新锁上大门,从此不再踏入一步。
同年十一月,「Landing」二阶段的第四站,在美国圣荷西顺利落幕。苏聿绮位于旧金山的家中,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就是这样。」
她冷着脸,将一张男女合照扔到对方面前。照片中身着西服的青年坐在草地上,被一身白纱的年轻女子从后头一把搂住。他回眸与她相视而笑,清浅的笑容中透着一丝无奈宠溺。
「这是他们刚去拍的婚纱照。阿雅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对方是他实验室的同事,小俩口登对得很。」
「这么快?恭喜。」坐在对侧的男人拿起照片,温和端详。「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苏聿绮一噎,清了清喉咙道:「所以……拜托你,就别再去打扰他了,他好不容易才忘了你的。」
「我只是想远远看他一眼而已,绝不会惊动到他。」男人放下照片,语气仍是淡淡的,像放凉的开水。
「真的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做研究吗?」
她怔了下,胸口忽然莫名一紧,有缕闷闷酸酸的怪异感化开……但她随即摇头甩去,提醒自己绝不能被这个心眼超多的男人给骗了!
「不行就是不行,反正只要有一点风险,我都不准。」她冷道。
「好吧。」男人也不罗唆,干脆的起身,又弯腰,拾起了桌上照片。「这个可以给我吗?」
「啊?这……可以。」
「谢谢你告诉我。」他慢慢将照片放进外套内层的口袋。「知道他可以得到幸福,我真的很高兴,不见着他也无所谓了。」
无法判定男人说话真假,也找不到话可以接口,苏聿绮只能干瞪眼,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无论如何,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关上大门,她摸摸鼻子叹了口气,忍不住在胸前画个十字,希望上帝可以原谅她撒谎的罪。
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这一天对所有天璇星歌迷来说,是永难磨灭的一个日子。
当晚,「Landing」二阶段的最后一站,在绕行地球一圈后重回台北举行。早已说好今年要为主唱易璇倒数庆生,所以到了午夜时分,大批的粉丝仍聚集在会场,没有散去,「十,九,八,七……」
倒数到一半,气氛正要攀到最高点,万众瞩目的寿星男主角却忽然在此刻弯下腰去,双手环抱住自己,剧颤不止。
「易璇?」昊见他有异,连忙丢下鼓棒冲过去搀扶:心下惊骇。原以为有这么多人陪伴应该没问题,没想到竟然还是……
「我没事……等一下就会好。」易璇摇头拂开他,神色如常。若不是他全身明显颤抖得厉害,光从脸部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正在发作中。
「别勉强自己了!快点,先回后台……」昊着急的又去拉他,却被一把推开,那力道不小,他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往后摔去。
「喂……」
他跌坐于地,眼睁睁看着易璇拾起掉落的麦克风,步履不稳的颠簸着走向前方。现场灯光昏暗,干冰迷乱视线,有部分听众察觉不对,停下读秒发出惊叫声,Kevin和Pinkstar也急忙从另一端跑来,可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眼前,易璇一脚踩了个空,当场摔下足有三人高的舞台。
来年三月,天璇星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乐团解散。
理由是他们的主唱脑部受到重创,语言能力始终未能恢复,自然也无法再开口歌唱。
「Landing」圣诞夜的台北演唱会,终成天璇星最后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