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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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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龙刚理完发出来,觉得舒适清爽,一只缺了手指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他转过身,道:“爹!” 
  “千万别叫我爹,爹是好随便叫的吗?”徐大肚子戴着缎面、草狐狸皮护耳的四喜帽说,“你老躲着我。” 
  徐德龙一时语塞。 
  “赌场的规矩你懂,赢家有说不玩的吗?”徐大肚子说。 
  “我没赢,再说我已洗手不赌了。” 
  “耍赖?四爷,大活人在你家里,赖得了吗?”徐大肚子说,“这样说来我瞧不起你!” 
  “我娶了秀云。” 
  “娶她?啥时娶的?我这当爹咋不知道?谁提的亲?谁保的媒?庚帖换了?‘放小定’、‘插戴’送了吗?”徐大肚子一口气说了明媒正娶的一套程序。 
  徐德龙一时找不到恰当话回答,他支吾道:“这……这……” 
  “赢要赢得起,输要输得起,这才是徐四爷。我也用不着没屁放去和拉嗓子,四爷,啥时战一场?” 
  “我洗手啦!”徐德龙拒绝道。 
  “逼急了我可要与你去见官……”徐大肚子要挟道,“四爷,想必你也知道角山荣吧,如今日本人可是一天比一天扬棒,我们是牌友。哪一天,他要点名和你玩一圈儿……嘿嘿!你大概不会拒绝他的邀请吧!”他说完怏怏话,扬长而去。 
  徐德龙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麦秸,小麦秸,那里住着个花姐姐。十几咧……”徐大肚子哼唱的声音满大街响。 
  徐记筐铺的筐靠自己编,徐秀云编筐。 
  “秀云你刚做完小月子(流产),身体没复原,不能干这累活儿。” 
  丁淑慧抢下榆树条子道。 
  “淑慧姐,”徐秀云刚强地说,“没事儿,我干动了。” 
  “干动什么?瞧你一脸虚汗。你不知心疼你自己,我们可心疼你啊!” 
  “我不干行了吧。”徐秀云放下筐底儿,说,“淑慧姐,头晌儿(上午)我在街上认错了人,那人忒像三嫂。” 
  “是么。”丁淑慧接着徐秀云才开头的筐底儿编下去,说,“连相(相像)人多啦。” 
  “我追出半条街,到跟前一看,嗬,认差了人。”徐秀云递树条子给她,说,“我一连梦到她几回。” 
  “可不是咋地,挺想他们的。”丁淑慧低头编筐,说,“雅芬三嫂的身体像张纸似的,街上走风大还不得飘起来,打老远就能看见,你呀,是寻思她寻思的。” 
  徐德龙进屋,情绪低落,一声不响地坐在炕头上。 
  “头剃了吗?”丁淑慧因为没抬头,看见他刮过的脸,就不会这样问。 
  徐德龙摘掉帽子,露出光光的头。 
  “淑慧姐,你看德龙。”徐秀云说。 
  丁淑慧瞅徐德龙扑哧笑出声来,受熏染徐秀云也笑起来。   
  第十五章逃遁夹荒(8)   
  “你俩笑啥?” 
  “有你在家晚上甭用点灯了,光落省油啦。”丁淑慧玩笑道,“锃亮,锃亮的。” 
  “光头还是大哥剃得好,手法也好。”徐德龙摸着自己的头说。 
  “还说呢?”丁淑慧揶揄道,“大嫂说过,你小时候特护头,每回大哥给你剃头,你就像杀猪似的叫唤。” 
  徐秀云用毛巾为徐德龙掸去粘在衣服上的头发茬子,问:“我爹找到你没?他方才来家找你。” 
  “找到了。” 
  “勾你去赌?” 
  “三番五次地找。”徐德龙极无奈的样子说。 
  “不去,就不去。”徐秀云说,“好不容易戒掉,再捡起来……” 
  “赌场的规矩你不懂。”徐德龙说。 
  “咱可是说好的,德龙如果你去赌,我就走。”徐秀云决不是随便说说。 
  “德龙,秀云说的对,咱不能再摸牌。”丁淑慧劝道。 
  “你不了解秀云她爹,赢了他,他绝对不放过你。”徐德龙面现难色说,“到处找我。” 
  “咱躲他。”徐秀云说。 
  “躲?往哪儿躲?”徐德龙觉得无路可逃。 
  “你才不了解我爹,他今天兜里有钱揣不到明天早上,非扔牌桌上不可,要不他就睡不稳当觉。这几天他绑钉(死死地盯着)找你,肯定是又有俩钱,你躲他两天,口袋瘪啦,就消停啦,也不找你了。”徐秀云了解自己的爹,说。 
  “亮子里总共有多大,我能藏得住?”徐德龙说自己不是小猫小狗,眯(藏)在哪儿。 
  “你去给大哥送筐,眼看开春种地,等着用粪箕子、土篮子。”丁淑慧出主意道,“德龙,住几天再回来。” 
  应该说这是回避的好办法,徐大肚子不至于撵到獾子洞去。徐德龙也有那么一点想家,借此回去看看,他说:“我雇车去,下晌儿(下午)回獾子洞。” 
  杀猪烩菜的香味儿还在大院里飘荡,吃完白肉血肠的角山荣在卧室和徐德富说话,他道:“你杀猪慰劳部队,可见你对皇军的忠诚。” 
  “皇军剿匪,是为我们好,日满一心一德……徐某仅尽绵薄之力,今后我愿效犬马之劳。”徐德富会说奉承话,心怎么想的且莫论,嘴如是说的,听者觉得舒服。 
  “你大大的好人……徐先生,你家的血肠很好吃。”角山荣偏爱乡间的美味,赞不绝口道。 
  “队长喜欢吃,我日后派人送上。”徐德富许愿道。 
  “好。”角山荣欣然接受。 
  一个宪兵进来用日语说:“陶局长、占大队长他们都到齐了,等您……” 
  “队长,我走了。”徐德富起身告退。 
  角山荣点头,穿上军服,走进另一个房间——“剿匪”指挥部,陶奎元、冯八矬子、占大队长等人立起身。 
  “队长。” 
  “嗯。”角山荣走到正位置坐下来,示意大家坐下。他说:“陶局长,说说我们昨夜剿匪未果的原因。” 
  “是是是!”陶奎元成了啄木鸟,点头如捣蒜,说,“昨晚我们就是个教训,情报不准确,使我们在蒲棒沟扑了个空。三天以来,我们没有见到胡子的影儿。” 
  “冯科长。”角山荣叫冯八矬子,严肃地问:“胡子藏身在蒲棒沟的情报,是你提供的?” 
  “是,队长。”冯八矬子讲道,“是我侦知的,七十多人,大柜报号天狗,照江湖规矩,这个绺子叫天狗绺子。” 
  “可是胡子呢?他们长翅膀飞了不成。”角山荣怒颜道。 
  联合剿匪部队夜袭失败,他们扑了空,胡子留下空巢。 
  “雪化前是这样的……”冯八矬子辩解道。 
  “中啦,别遮柳子(借情由掩饰)啦,冯科长,终归是你情报不准……”陶奎元的圆场总是打得恰到好处,不然冯八矬子就要挨收拾,他说,“将功折罪,今晚你的情报该是没问题吧?” 
  上午,冯八矬子扮收乌拉草的小贩到了卡巴裆沟屯,刘傻子的人马的确藏匿在那儿。早年刘傻子在那个屯子里住过,拉杆子后,经常回屯猫冬,绺子化整为零,分散各户,与种地人无二,外边的生人很难分清谁匪谁民。   
  第十五章逃遁夹荒(9)   
  “卡巴裆沟屯有多少户?”角山荣问。 
  “十二三户。”冯八矬子说。 
  “地形……”角山荣详细再问。 
  “不复杂,像卡巴裆。”冯八矬子比划下身,借此说明小屯的地形。 
  “卡巴裆是什么?”角山荣还是不明白。 
  冯八矬子站起来,做个叉腿的姿势,说:“这地方……” 
  “噢,两腿之间。”角山荣恍然,大笑。 
  “对,屯子就在两腿之间,我们顺着两条腿进去,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冯八矬子说。 
  5 
  徐德龙随拉筐的马车进院。 
  “四爷回来了。”谢时仿快步迎上去道。 
  “抓紧卸车,车我雇的。”徐德龙说,手上拎些吃的。他惊奇地望着挎枪站岗的警察。 
  “我领人去卸车,四爷,当家的在上屋。”谢时仿说。 
  “管家,”徐德龙叮嘱一句道,“车脚钱我已经付完,卸完筐打发车走就是啦。” 
  东北乡下最热情的一句话:“回腿上炕”,徐德富让四弟回腿上炕。 
  “淑慧、秀云她们都好吧?”徐郑氏卷一棵纸烟递给徐德龙,这也属热情的组成部分,问。 
  “挺好的。”大嫂卷的烟又细又长,徐德龙接过烟,说。 
  “我捎去的偏方好使没?”徐郑氏问,她最关心的煮炉盖子保胎偏方的效果。 
  “没保住。”徐德龙吸口烟,嘴里发苦,说。 
  “真可惜,”徐郑氏遗憾地说,“我算计是个小子。” 
  徐德龙不愿意提镇上放鞭炮夜晚的事,秀云呻吟走血的情景刻骨铭心,他岔开话题,问:“院里有不少马,还有拿枪站岗的。” 
  “宪兵队和警察剿匪,指挥部设在咱家。”徐德富说。 
  “几天啦?”徐德龙问。 
  徐德富说三天前开始的,都是晚间出去,天亮回来,白天没出去过。几个头目在一起插窗户关门的喳咕(低声议论)差不多一下午,大概是研究今天晚上的行动计划。 
  宪兵队、警察马队夜晚出的院,谢时仿关上大门,向后院走去。远远见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警察,在关押王顺福的屋前晃动。 
  “王警尉,你没出去啊?”谢时仿走过去问。 
  “脚脖子昨晚崴啦。”王警尉抬下不敢吃劲儿的脚道,“留下看人。” 
  “腿脚不利索,我搬个凳子给你,老站着咋行呢?”谢时仿有目的地套近乎。 
  王警尉说不用,我活动活动,疼痛能减轻些。再说了,他出了一差二错的,角山荣还不揪下我的脑袋当球踢啊!他又说,照理说,徐家大院严严实实,王顺福跑不出去。 
  “说对喽,连只鸟也休想飞出去,何况那么牢梆(结实)地捆着。”谢时仿朝自己的脖子比划出个杀头的动作,说,“王警尉,王顺福他会不会……” 
  “那就看他的造化,进了宪兵队,你就是铁打的人,也要弄化喽。谢管家,你说这人吧,放好好的日子不去过,给胡子当活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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