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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上面写着:曹氏收洗。
“她只是老牛婆,会……”徐德龙信不着她。
“淑慧说的对,再疼就叫曹氏看看。”徐秀云说。
“大嫂的保胎方呢?”他问。
“炉盖子快煮化了,还是不顶事。”丁淑慧说,照大嫂徐郑氏偏方吃了,没见效。
“嗯?糊巴黢的味儿!”徐秀云闻到一股味道,说,“德龙,火盆里埋着土豆,你看烧熟没?”
徐德龙从火盆里拨拉出个土豆,反复用手捏。
“没熟再烧一会儿。”徐秀云说。
第十三章青楼雏妓(8)
“土豆就怕捏三捏,捏捏就熟啦。”徐德龙使劲捏土豆,让它放出屁(气)来,才熟得快。
“你呀,嘴急。”徐秀云埋怨道。
“我认德龙那天起,他就嘴急。”丁淑慧一旁帮腔道,“肉下锅没等煮烂,急着要吃,还带着血筋儿呢。”
“我那点儿巴巴事儿,你老当话说。”徐德龙说。
“淑慧一点儿没说屈你。”
“你们俩一抬一夯(一唱一和)地对付我。”
丁淑慧放上炕桌子,拣上碗筷。
“你们俩说我卖啥单儿,”徐德龙把烧的土豆放在碗里,用筷子镦(捣)碎,撕碎烧糊的红辣椒,拌上一羹匙大酱,说,“警察局准备几麻袋烟花爆竹,晚上要燃放。”
“年也过了,节也过了,整鞭炮做啥?”丁淑慧盛饭说。
“搁点葱花,借个味儿。”徐秀云撕几瓣葱放进徐德龙的土豆碗里,帮他完善一顿美味。
“我听到个新消息,成立了满洲国。”他说。
“满洲国?那中华民国呢?”徐秀云觉得奇怪,这国家也走马灯似的成立。
“天知道咋回事。”徐德龙也没搞懂,谁搞得懂啊,民国有好几位总统,也赌钱一样不停地调风,轮流坐庄。
那天夜里,徐记筐铺里屋,黑暗中突然一声“哎哟”。
“怎么啦,秀云?”徐德龙惊醒,急忙爬起来,喊道,“淑慧快点灯!”
“我肚子疼……哎呀……”徐秀云呻吟道。
丁淑慧摸索到火柴,点着粘在炕沿上的半截蜡,问:“疼得蝎虎(厉害)么?”
“嗯呐,又像上回……”满脸淌汗的徐秀云说。
“德龙,快去接老牛婆。”丁淑慧说。
徐德龙穿衣穿鞋戴帽子,拎盏马灯急遽出筐铺。
亮子里镇夜半有爆竹炸响,烟花升空。徐德龙望望天空,一闪一烁的马灯光随着他急匆的脚步从一条街道转向另一条街道。忙中出差,徐德龙走错了地方,举起马灯一看是铜器铺幌子:长方形木牌上面镶嵌着铜锁、铜箱包角、铜合页、铜碗。
徐德龙继续寻找,一个青砖矮屋门前,举灯照到方正正的木牌上面的字:曹氏收洗。
片刻,老牛婆曹氏便跟徐德龙匆忙走到街上,她问:
“觉咋地?”
“肚子疼,折腾呢。”徐德龙回答。
曹氏望眼腾空而起的一簇烟花,借题发挥道:“这世道也像你妇人似的折腾,这个国那个国的……徐老板,今晚爆竹崩哪个国?”
“满洲国。”他说。
“一脚没踩住,打哪儿冒出个满洲国来!”曹氏把一个特别的历史事件和她的收生行道说在一起了,想一想,改朝换代和生孩子的事儿真差不多!
“快走吧!”此时的徐德龙可没闲心关心时政,徐记筐铺炕上产前阵痛的徐秀云,才让他千倍地惦记。
曹氏为徐秀云检查,简单到只摸肚子,耳贴肚皮上听听。
“咋样?”丁淑慧急切地问。
曹氏没回答,看了眼徐秀云,问:“有蜂蜜吗?”
“有,有。”丁淑慧去找蜂蜜。
“用蜂蜜做药引子,服下试试。”曹氏配了些药并调好,丁淑慧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徐德龙焦虑万分,一旁一袋接一袋地抽烟,随手将烟笸箩推给曹氏让烟道:“抽一袋。”
曹氏用自带的乌木杆、玛瑙嘴坤烟袋捻上一锅,对着煤油灯点着,滋滋地吸。
“瞅她太遭罪啦。”徐德龙说。
曹氏四平八稳地抽烟,缀在烟袋杆上的绣着喜鹊图案的烟荷包,悠荡着。
“咬咬牙,挺过这一关。”丁淑慧握住徐秀云的手,鼓励加安慰道。
“保住保不住,一会儿看药了。”曹氏对徐德龙说,情况不太好,顺生是不可能了。
“妈呀,哎唷我的妈呀!”徐秀云突然痛叫一声。
曹氏把未抽透的坤烟袋递给徐德龙,他手擎着,她掀开盖在徐秀云下身的被子,说:“哦,流红啦。”
第十三章青楼雏妓(9)
“还有没有办法……”丁淑慧看到危险,眼里有泪。
曹氏从徐德龙手里接回坤烟袋,平淡地说:“保不住了。”
“要个孩子这么难?”徐德龙叹息道。
“掉(流)了两个,滑了。不易挂住,她亏气亏血,需要好好调养。”曹氏说,收拾她的接产工具,准备走人。
送走曹氏后,丁淑慧说:“秀云太刚强,上午还编个花筐呢。”
“今个儿正月二十七,”徐德龙自语道,“公历1932年3月1日,这孩子要是活着属猴。”
《狼烟》第三部分
第十四章明争暗斗(1)
老板子
两耳毛
大鞭一甩四方蹽
又吃东
又吃西
谁也不敢来小瞧
——民间歌谣
1
“明个来呦!”
“早点过来吃花酒。”
早晨是大茶壶最忙的时刻,住局的陆续离开,大林镇心乐堂的姑娘送昨夜住局的嫖客出来,一片送客声。走廊里静谧时,大茶壶耳朵贴在小香的房门偷听,偷听偷窥既是他的职业,又是一种癖,受淫秽心理驱使,听男女交欢来满足自己什么。现在的偷听,另有目的。
“新近买来的几个雏儿没有叫四凤的,”小香嗑着瓜子说,“再早的几个也没有。哦,她几岁?”
“十四岁。”
“照青楼的规矩,十四岁正是青倌,快要出盘子了。”
青倌?出盘子?徐德成不懂妓行习俗,正如那句老话所说,隔行如隔山。
“青倌陪客人喝茶聊天,任客人亲嘴、抠摸……这就是出盘子。”小香给他讲妓院的习俗,如“开苞”(第一次接客),“开铺”仪式什么的。她作为不自由身——被别人卖到妓院——进心乐堂,做了死期孩子(在妓院干到死),经历了与众妓女一样的“开苞”、“开铺”,不过她的开苞,没什么实际意义,第一次与男人,是她很小的时候,十三岁,皮影戏班子里拉二胡的,在一个夜晚,拉了她……班主的爹发现,赶走拉二胡的,十六岁时给一个阔少霸占,为逃避蹂躏,才跑到关东来。四爷徐德龙,才是她真爱慕的男人。妓院的程序要走的,大林的一个嫖客睡了她第一夜,次日,老鸨子说:
“小香,给你举行开铺仪式,从今往后,你可正大光明地接客。”
一般的情况下,开铺都由姐妹帮助主持,心乐堂老鸨子别有用心吧,她给姑娘们主持。
开铺仪式在堂屋举行,摆着香案的桌子上供着真妖神妖神:即白眉神,妓家必供。该神长髯伟貌,骑马持刀,与关公像略肖,但眉白而眼赤。见《中国民神》,燕仁著(三联书店)。,小香跪地,她身旁有一张黄裱纸,上面写着睡她的嫖客名字。
“心乐堂事现在开始!”老鸨子宣布道,接着她说,“一叩首!”
小香给白眉神磕头。
“二叩首!”
小香再给白眉神磕头。磕完第三个头,老鸨子道:
“送夫!”
下一道程序是送夫,点燃黄裱纸,还要说诀别丈夫的话,譬如从今天起我要接客,你别怪我呀!诀别的丈夫是谁,她心里清楚,一个蹂躏自己的嫖客,虚心假意地为他哭,全当他死了,生活所迫去为娼,请求他原谅。妓女说到此处时不免触景生情伤心落泪,小香却没哭,她知道这又是演戏,权当演一场驴皮影戏。
走廊里,一个妓女和一个嫖客勾肩搭背上楼来,浪声浪气道:“爷,起早呛(奔)来。”
“和你抽花烟啊!”嫖客说。
大茶壶拎着茶壶从小香房间门前走开。
“你留一下心,看看这里有没有四凤。”徐德成说,“我今天离开这儿,到其他青楼、花店去找找。”
“这里的青倌我都认得,肯定没有四凤。”小香有些依依不舍说,“再呆一天嘛。”
“三天已不算短,实话对你说吧,如果不是遇上你,我早离开心乐堂了。”
“咋能见到你?”小香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我住在恒通大车店,你可随时找我。”
“哪儿那么随便啊!”小香叹口气道,“我是‘死期孩子’。”
徐德成听人说过“死期孩子”,是因故让人卖给妓院,一入娼门,生杀去留权力在老鸨子手上。
“你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她在他要走的时候告诉了他:我们到大林来演驴皮影,警察局长劳守田看上我,强娶我做小,我爹不肯,他放火烧了我们临时租用的房子,反诬赖我们用火不慎烧了房子,逼迫三日内包赔房主损失二百块大洋……爹咽不下这口气,找劳守田去理论,结果没回来,我猜是劳守田杀害了我爹,为查清真相,我舍身去了劳家……丧尽天良的劳守田玩弄够我,把我卖到心乐堂……死期孩子,身子是妓院的,永远不能赎身的。
第十四章明争暗斗(2)
“劳守田死啦。”
“他勾结日本人带人攻打县城,被俘获后枪崩的。”小香说,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伙同攻城的胡子大柜辽西来,也一起崩的。”
“可你真傻,往陷阱里跳。”他说,指舍身查真相。
“一切都晚了,爹的遇害真相没查清,反落得这般下场。”她的目光绝望而苍凉。
“小香,”徐德成很同情她的遭遇,说,“你不方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