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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齐兵闻言打了个寒颤,想起了白天的那一幕:
初时,秦骑来袭扰时,齐军并不理睬,只是固守营寨、只不出战。后来,秦军急了,轮番用弓弩向齐营发动攻击,却又总是游走在齐国弓弩的射程边缘,这样很快就射杀了不少齐国的哨卒,直引得田横是暴跳如雷,终于按捺不住引兵出战。
谁想到,数万大军刚一出阵,秦国骑兵立即变成了狡猾的狐狸:他们并不肯正面交战,只是向西方缓缓退却、与齐军保持一两百步的距离,远远地用骑兵弩猛烈攻击齐军。只可怜齐国骑兵只有不到一万人,数量远不及秦骑,战力和速度更是大大逊色于秦军,所以根本不敢脱离步兵主力与秦骑决战。于是,挟带着步兵前进的齐骑如何追得上秦骑,却很快就被射得满头是包,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败退而回。
而齐兵一旦败退、士气大馁之时,秦国骑兵却又变成了凶狠、毒辣的狼群:他们对齐军紧追不舍,不停地用弓弩像削水果一样一层层地将齐军的外层兵力剥去,甚至还不时的发动一两次凶狠的突击、截击齐国因撤兵而显得慌乱不堪的步兵部队。一时间,齐军伤亡迅速增大,但对秦骑是构又构不着、追又不敢追,只好狼狈异常地逃回寨来,守门不出。
自此,秦骑越发猖狂,不停地在齐营四周游走,逮着个机会就杀将上来,捞取了个便宜便立即逃之夭夭,直气得田横是暴跳如雷、却也是无可奈何!就这样,秦骑一直闹腾了一天半夜,这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回去。不过,这段时间里,齐国的伤亡却很大,足有一万多人战死、战伤,而秦军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所以,现在一提秦国骑兵,齐军上下无不谈虎色变:这可是一支堪与草原精骑相匹敌的百战劲旅啊!
伍长见诸齐兵面有惧色,骂道:“怕什么,我齐国男儿也是堂堂七尺好汉,秦军来便来了,和他们拼命就是!”诸齐兵口中不敢反驳,心里却暗自嘀咕:“要拼命你自己拼,俺可是本份的百姓,平时只知耕地交租,要不是你们强征俺来,俺才不来呢。俺家里还有媳妇和孩子要照顾呢,俺死了她们咋整!”
就这样,这支同床异梦般的齐军巡兵在北寨边上不停地巡游着。很快地,黎明前最后一缕黑暗过去了,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丝红通通的光晕,渐渐地,太阳露出了小半边脸庞、将天边的云朵映得通红通红——天快亮了!
忽然间,北方的天际似乎传来了隐隐的雷声,众齐兵们立时条件反射似的警觉起来,浑身紧张地注视着北方仍有些漆黑的荒野。渐渐地,雷声似乎越来越响了,听得真切的齐兵们有些诧异了:听了一天多秦骑的蹄声,和这雷声似乎不太像啊,难道天要下雨?
众齐兵抬头看了看天:好得很啊,太阳都快出来了,天边红通通的!那这是什么声音?
众齐兵正疑惑间,忽然北方有几名秦骑撤退后撒出去的斥堠兵拼命地奔了回来,惊恐地大叫道:“大水来了,大水来了!弟兄们,赶快往高处跑!……”
众齐兵闻言一愣:“大水来了!?哪来的大水!?”就在这一愣间,在清晨朦胧的晨曦里,一道巨大的白线从北方的天边发出隆隆的巨响、迅速卷来。
“妈呀——!”齐兵们一声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下撇了手中的兵器便向汶丘上狂奔而去。他们的身后,狂暴的水势正发出巨大的咆哮之声紧追不舍!
巨大的洪峰很快冲到了营栅边缘,一个浪头扑来,看似坚固的栅栏霎那间被卷得无影无踪。奔腾的洪水一窜进营栅,立即展现它的巨大威力,所过之处如同摧枯拉朽将所有的一切的撕碎、吞没。一时间,齐军营地附近,在隆隆的奔雷声中,夹杂着无数齐兵惊恐的哭喊声以及绝望的哀嚎声。
可怜,眨眼之间,除了值勤的齐军兵士有少数侥幸逃脱外,大部分屯驻在汶丘下正在熟睡的齐军将士都被洪水所吞没!
洪峰很快便席卷到了汶丘之下,像是不服输的洪魔一般卷起一个接着一个的浪头向着汶丘猛烈冲击,不时的有向汶丘上逃窜的齐军将士被巨浪从山腰卷走、吞没……
驻扎在汶丘之颠的田横在睡梦中被巨响所惊醒,惊急之下赤脚便奔出帐来,一看见汶丘下巨浪滔天的可怕景象,顿时吓得呆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完了!
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水势也慢慢地平息了。暖暖的阳光下,犹若水中孤岛一般的汶丘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逃生齐兵,不时的齐兵在低低地抽泣着,很快,整个汶丘上哭声一片,那种痛彻心肺的哀伤让齐兵们几乎陷入崩溃:这一夜,有多少亲朋好友、生死挚交没于大水啊!
波光鳞鳞的水面上,到处都飘浮着破碎的营栅、白色的帐蓬以及无数泡得发胀的人、马尸体,随着一波一波的低浪随波逐流,真是好一个人间地狱!
不时的有尸体飘荡到汶丘之旁,被活着的齐军兵士打捞上来,立时就会引发一阵亲朋好友的哭泣之声。偶尔也有侥幸在洪峰中生存下来的齐军兵士抱着一两块破碎的木板飘流到汶丘附近,被丘上的齐军士兵救起后,那种恍若重生的错觉那让那些侥幸逃生的兵士们面对着无际的大水便是好一阵号淘大哭!
就在汶丘上乱哄哄一团的时候,北方的天际战鼓擂动,数以百计的竹、木筏率先划至,上面布满了坚戟挺弩的秦军士兵。在他们的后方,是一片白色的帆影,上面更是载满了秦军士兵,正乘风破浪、飞驰而来——看来,东阿附近的渡船都被秦军一扫而空了。
汶丘上的齐军兵士见状惊呆了,面色惊恐得像是一张白纸:在昨夜的滔天大水中,齐军将士们都只顾着逃命了,有谁还愿意拿着沉重的兵器逃生,所以现在汶丘之上虽然有不下三万齐军残兵,但是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只有原先驻扎在汶丘上不到一万的田横亲卫——‘横山士’仍然战力齐整。
‘横山士’来名为‘横行无忌,不动如山’一语,为田横的亲信私兵死士,是齐兵中战力最为强悍的职业劲旅。虽则如此,但面对着铺天盖地袭来的秦军兵团,这一万‘横山士’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田横在汶丘上见此情景,也沉默了,脸色铁青得有些怕人,心中真是深悔当初为什么顾虑一些不切实际的颜面而不将军队撤回济南,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兵家大忌之地驻扎!
正想着,丘下又传来一阵战鼓之声,先头的秦军竹、木筏已经将汶丘围得是水泄不通。忽然间,一只轻巧的小舟从秦军筏船队中驶出,直奔汶丘而来,上面除了两名摇橹的秦军兵士以外,就是一只身着便衣的中年使者。
远远地,秦使大叫道:“我是秦使,奉我主之命求见田横将军,休要放箭!”闻此听言,原本已经抢至水边张弓搭弩准备放箭的‘横山士’们放下了手中的弓弩,让使者登岸。
“秦国使臣积存奉大秦皇帝之命,拜见田横将军,请前面带路!”积存面对丘上齐兵们狠毒的目光孰视无睹,面色平静地款款而谈。
一名‘横山士’卒长冷冷地看了看积存,冷声道:“随我来!”说着,带着积存向丘顶登去。积存看到:一路上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齐军兵士,那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积存生吞活剥,但在丘底和山腰布防的‘横山士’们却个个神情肃穆、平静,眼神里看不出有什么恐惧之色,更多的是愤怒和杀气!
到了丘顶,由于没有普通齐兵的拥挤,地方显得空阔许多,在一群‘横山士’的围护下,一名身材高大、红脸虬鬃的大汉巍然屹立于山颠,正纵目远眺浩翰的水面。
“丞相,秦国使臣积臣求见!”卒长恭声报道。
田横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看了看积存,冷冷地道:“说吧,那扶苏派你来有什么事?”积存不知怎的,竟然感到心中一颤,好似被这田横身上的不屈之气所震慑,忙定了定神,恭声道:“我主陛下久闻将军英名,知晓将军乃是当世英豪,所以深爱之。如今将军大势已去,何不早降!?这样不仅保全了自家性命,也使残存的数万齐军儿郎不致于丢了性命!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哈哈哈……”田横闻言一阵大笑,直笑得积存有些莫明其妙道:“将军为何发笑?”
“哼!”田横冷哼了一声道:“我田横堂堂八尺男儿,顶天立地,怎会屈膝于人!你告诉扶苏,我齐人也是有血性的,他要取胜,让他拿秦军的鲜血来换!”
积存愣了愣,摇头道:“将军何其不智也,汶丘之上,虽仍有不下数万齐军,但是大多赤手空拳、士气低落,似这等残败之军抵抗我虎狼之师,岂不是徒送了将士性命!?将军亦为天下豪杰,怎能为一己之勇便让将士们徒送性命,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齿冷!”
“你!”田横大怒,虬鬃皆张,像是狰狞的猛狮!积存愣了愣,却也毫不畏惧地与田横对视起来。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倒与两只斗鸡相似!
良久,田横哼了一声道:“你既这样说,那就让你秦人看看,我齐国的男儿是不是有孬种!”说着,田横向四周大喝一声道:“我齐国的将士们,秦人让我们投降,你们说,我们降是不降!”洪亮的手音像是惊雷一般,夹杂着令人心颤的霸气,在汶丘上传扬开来。
“齐人不降!齐人不降!……”先是汶丘顶的‘横山士’高声大呼,然后汶丘下的齐军们也热血沸腾地大呼起来。一时间,汶山上下数万齐军大声高呼、声若奔雷,直震得积存面容变色、浑身生汗!
田横冷冷地注视着积存道:“你听见了,我齐国男儿可有愿意投降的!”积存笑了笑道:“将军治军有方,三军愿为效死,积某佩服!只是将军却不是真正的英豪,真正优秀的统帅,他们当断则断,爱惜麾下将士的生命,从不作无谓的牺牲!将军今日便是血战而死,亦称上不英雄!”
田横闻言面色狰狞、双拳握得有些“嘎嘎”作响,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但积存却面无惧色,只是冷冷地盯着田横。“哼,两军相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