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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上城堡里去呢。他为自己和康克林制订了宏伟的计划,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一个……一个好莱坞妓女给破坏掉。他从康克林的电话里知道她回家收拾东西去了,于是就赶了过去,通过某种方法截住了她。也许他当时骗了她,说是康克林叫他去的,这我还没弄清楚。”
“他杀了她。”
博斯点了点头,这次却没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下的手,也许是在他的车里吧。他把腰带套在她脖子上,撕裂了她的衣服,把现场弄得像一次性犯罪。至于精液……精液本来就有,因为她之前跟康克林在一起……在她死了之后,米特尔把尸体带到了好莱坞大街附近的小巷里,然后把她扔进了垃圾箱。接下来的很多年里,这整件事情都没有人知道。”
“直到你着手调查为止。”
博斯没有应声,他贪婪地吸着烟,沉浸在案子终于结束的轻松感之中。
“福克斯是怎么回事呢?”欧汶问道。
“我刚才说了,福克斯知道马乔里和阿诺的事,也知道马乔里在巷子里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一起。这个情况是福克斯手里的一件利器,他可以用它来要挟一位大人物,就算这人是清白的也不妨事。福克斯运用了这件武器,天知道他通过它得到了多少好处。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一直在阿诺的竞选班子里,像吸血蚂蟥一般附在阿诺身上。于是,米特尔这只幕后黑手终于伸了出来。福克斯死于一场肇事逃逸事故,据说死时还在帮康克林发竞选传单。这种事情应该不难安排,把场面弄得像是事故,司机则一逃了之。这没什么新鲜的。办这起肇事逃逸案的跟办马乔里?洛案的是同一个人,结果也一样,什么人都没抓到。”
“麦基特里克?”
“不,是克劳德?伊诺。他现在已经死了,带着他的秘密死掉了。不过,在整整二十五年的时间里,米特尔一直在付钱给他。”
“你是说那些银行结单吗?”
“是的,就是公文包里那些。你去找吧,没准儿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米特尔跟这些款项有关系的记录。康克林说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相信他的说法……你知道,应该有人去把米特尔这些年来参与的所有选举活动都查一下,说不定会发现他是个能在尼克松的白宫里站稳脚跟的鼠辈。”
博斯在诊断床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了香烟,把烟头扔进了桶里。他突然觉得冷不可当,于是把夹克穿上了。夹克脏得要命,上面满是尘土和干了的血渍。
“你穿上这个活像是堆垃圾,哈里,”欧汶说,“你干吗不——”
“我觉得冷。”
“好吧。”
“你知道,他连叫都没叫一声。”
“什么?”
“我是说米特尔,他摔下山的时候叫都没叫一声。这我实在想不明白。”
“你用不着想明白。那不过是一件——”
“而且我也没有推他。他从灌木丛里朝我扑过来,我们在地上滚的时候,他就掉下去了,连叫都没叫一声。”
“这我明白,没人说——”
“我只不过是着手去了解她的事情,跟着却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死人。”
博斯看着远端墙上的一张视力表,想不通为什么急诊检查室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的天……庞兹……我——”
“别说了,我知道那些事情。”欧汶打断了他。
“是吗?”
“我们讯问了警队里的所有人,埃德加告诉我他帮你在电脑里查过福克斯的资料。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庞兹要么是偶然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要么是不知怎地收到了风声。按我看,自从你去为缓解压力而强制性休假之后,他就一直密切注意着那些跟你走得近的人。接下来,他想必是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于是就撞上了米特尔和沃恩。他去机动车辆管理部查了相关人员的资料,而这些事情一定传到了米特尔那里,因为他有这样的内线,那些人可能会给他发警报。”
博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欧汶是真的相信这种说法,还是想通过这么说来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却不想再追究了。这都无关紧要。欧汶怪不怪自己、会不会按局里的章程来处罚自己是次要的,自己的良心才是最难迈过去的关口。
“我的天,”他再次说道,“被杀的是他而不是我。”
说完之后,他开始发起抖来,就跟这些话是启动某种驱魔仪式的口令似的。他把冰袋扔进垃圾桶,抱起了双臂,但却没法止住颤抖。他觉得自己再也暖和不起来了,觉得眼下的颤抖并不是暂时的折磨,而是自今而后的永恒梦魇。嘴里涌上泪水的温热咸味,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哭泣。他把脸从欧汶眼前转开,想叫他赶紧走开,但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牙关紧咬着,彷佛是紧握的拳头。
“哈里?”他听见欧汶在说,“哈里,你没事吧?”
博斯勉强点了点头,不明白欧汶为什么看不见自己在发抖。他把双手伸进夹克的口袋,扯起衣服来裹住自己。他觉到左边的兜里有什么东西,便下意识地把它往外掏。
“听着,”欧汶还在说,“医生说你可能容易激动。你头上挨了这么一下……是会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别担——哈里,你真的没事吗?你脸都青了,孩子。我要——我去叫医生来。我去——”
博斯终于把兜里那个东西掏了出来,见此情景,欧汶打住了话头。博斯举起了手掌,他颤抖的手抓着一个黑色8号球①,上面沾了不少血。欧汶从他手里拿走了台球,但却是使劲撬开他的手指才达到了目的。
“我去叫人来。”他简单地说了一句。
房间里只剩了博斯一人。他静静地等待着,等着有人进来,等着身上的魔鬼离去。
第二十六章
由于脑震荡的缘故,博斯的瞳孔出现了不均匀的扩张,瞳孔下方还有紫红的血肿。他的头痛得要命,身体也烧得滚烫。为了防止意外,急诊室医生命令他留院观察,凌晨四点之前不许睡觉。他想拿报纸和电视脱口秀来打发时间,却发现这只是加剧了身上的疼痛。到了最后,他只好干瞪着房间的四壁,直到一名护士进来为止。护士给他做了检查,告诉他可以睡了。在那以后,护士们每隔两小时就进来叫醒他一次,检查他的瞳孔和体温,问他有没有不适的感觉,查完也不给他吃头痛药,只是叫他接着睡。在一次次短暂的睡眠中,就算他梦见过郊狼或是什么别的东西的话,那他也记不得了。
直到中午时分,他才起来吃东西。一开始他脚步不稳,但很快就找回了平衡。他艰难地走进浴室,审视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还对着影像笑了起来。其实那没什么好笑的,只不过他现在似乎随时都会发笑或者哭泣,再不然就又哭又笑。
他头上有一小块地方的头发被剃掉了,露着一条L形的缝合伤口。他碰了碰伤口,觉得很疼,就连这也让他笑了起来。他用手把头发梳理了一番,差不多把伤口完全掩住了。
眼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瞳孔仍然不均匀地扩张着,如今眼里还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是连续两星期狂欢的后遗症。在眼睛下方,两个暗紫色的三角形直对着两边眼角,博斯觉得自己还从未有过这样一对黑眼圈。
他走回房间,发现欧汶已经把他的公文包放在了床头的桌子旁边。弯腰去拿公文包的时候,他险些失去了平衡,赶紧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他拿着公文包回到床上,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找点事情干而已。
他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却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去读上面的字句,于是就把曾经的梅雷迪斯?罗曼、如今的凯瑟琳?雷吉斯特五年前寄来的那张圣诞卡又读了一遍。看过之后,他突然起了给她打个电话的念头,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赶在她从报纸或广播新闻里知道这些事情之前。他从笔记本里找出她的号码,然后拿起了房间里的电话。没人接听电话,他便在答录机里留了一条讯息:
“梅雷迪斯,呃,凯瑟琳……我是哈里?博斯。今天你方便的时候我想跟你谈谈。出了一些事情,我觉得你听了之后会,呃,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所以,给我打个电话吧。”
他给她留了好几个电话号码,包括自己的手机号、马克?吐温旅馆的号码和医院房间的号码,然后挂掉了电话。
接着,博斯打开公文包盖子上的折叠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蒙迪?金给自己的照片。他盯着母亲的脸看了许久,最终却产生了一个疑问。他绝不怀疑康克林的话,相信他的确爱自己的母亲,但却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他。他记起来,有一次,她上麦克拉伦收容所来看他,那时她许诺要把他接出去。当时的法律程序走得非常缓慢,而他也清楚她对法院没什么指望。在这么许诺的时候,她心里想的一定不是法律,而是怎么去规避法律、操纵法律。博斯相信,她的确能想出办法来操纵它,要是她没有被人夺去生命的话。
看着照片,博斯意识到康克林可能只是母亲承诺的一部分,是她用来操纵法律的一颗棋子,而他们的婚约也只是她用来把自己接出去的办法:从有过被捕记录的单身母亲摇身变为一位大人物的妻子。康克林一定有能力把哈里弄出来,有能力帮马乔里?洛赢回儿子的监护权。博斯觉得,从她这方面来说,这事情多半只是个机会,跟爱情毫无关联。上麦克拉伦来的时候,她从没有说起过康克林,也没有特意提到过任何男人。要真是爱上了谁的话,难道她会不跟自己说吗?
想到这里,博斯意识到,母亲是为了救自己才最终死于非命的。
“博斯先生,你还好吗?”
护士急匆匆地走进房间,把一个餐盘放到桌子上,顺嘴问了一句。博斯没有回答,他几乎没留意到她的到来。护士拿起餐盘上的纸巾,帮他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