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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麻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还是上幼稚园时发生的事。那时脑子里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念头,那就是必须用水彩笔涂黑玩具娃娃的脸,然后再切断它的四肢。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我真的付诸了实践,周围的人都替我担心,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母亲和幼稚园的老师看着我的那种充满了不安的眼光。
从此,我学会了掩饰自己。就拿绘画用的蜡笔来说,以前只有黑色的腊笔会变短,而从那以后,我故意地使各色蜡笔都均镁匀变短。我已不记得当时是怎样描绘自己的梦境了,反正都应该是一些彩虹、鲜花之类的东西。看到这样的作品,周围的大人们都感到放心了。
了解一般人所崇问的价值观,并以之为标准把自己伪装起来,我便能够以正常人的姿态开始生活了。即使是与同学聊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我也会兴高采烈地积极参与其中。
我没有告诉班里的同学自己要去化学用具室帮忙整理。因为在同学眼中的我,性格并不乐於干这种事,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在假装好人。
加之,我自己也不是为了做好事而去帮忙收拾化学用具室。其实,我是别有用心的。
有传言说,教我们班的化学老师就是在化学用具室里的书桌上出考题的。若他将试题的草稿扔进垃圾箱的话,我正好可以利用整理房间的机会把试题弄到手。
一年级的时候,我曾和这位老师一起收拾过用具室,所以事先就知道整理房间的先后次序。
首先,要把化学用具室中的垃圾箱搬到隔壁的实验室里去。接下来便整理用具室,完了以后就要和老师一起处理垃圾。由于在整理的过程中会不断出现新垃圾,所以倒垃圾的时候多半是二人同行。这就是去年的工作流程。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照这样干的话,就没有时间仔细检查垃圾箱里的内容。因此,我觉得事先要有所安排。
整理用具室前,先从别的教室找来一个垃圾箱,并将其藏在化学实验室里。一切就绪以后,再到用具室开始帮助整理。如果流程和去年一样的话,老师会指令我把用具室的垃圾箱搬到实验室里去。如果老师没有那样的指令,我就伺机将垃圾箱偷偷搬运到实验室。
学校里的垃圾箱都是统一配备,每个教室的都一样。也就是说,化学用具室里的垃圾箱和其他教室的垃圾箱完全相同,都是蓝色的塑胶箱子。因此,即使我将原本在用具:塞里使用的垃圾箱,以及事先从其他教室搬来并藏好的垃圾箱:在实验室悄悄对调一下,老师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利用帮助老师整理的间隙,可以把可能装有试卷草稿的用具室里的垃圾箱藏到实验室的桌下。收拾完毕以后,再和老师一起将那个从其他教室借来的垃圾箱搬到焚烧炉处理。
待跟老师一起处理完垃圾、大功告成后,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来到化学实验室,认真地检查垃圾箱里的内容了。
前往化学用具室前,我已经从隔壁教室找来一个垃圾箱,并将其隐藏在实验室的桌下。一切准备就绪。化学老师跟去年一样,着我把用具室的垃圾箱搬到实验室去。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计划,我若无其事地执行着老师的命令,抱着垃圾箱来到实验室。两个房间只相隔一道门,从用具室到实验室无须穿过走廊。
就在这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直到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化学实验室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张六人桌旁,正独自安静地看书。由于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再加上她又坐在实验室昏暗的角落里,所以看上去像个鬼影。我认出她就是今年春天才和我成为同班同学的森野。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从用具室的门里走出来的我,遥遥相望的视线在教室里几乎构成了一条对角线。随后,她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桌面的书本上,看样子对我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起初我还以为她也是过来帮忙的。看来并非如此。我相信她并不会妨碍我的计划。
我虽然没有和森野说过话,但常常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尽管她不是一个很出众的学生,可正是因为她不显眼,反倒引起了大家对她的关注。班里有一些人很活跃,具有领袖般的号召力,而森野却是相反的我行我素。若有同学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她通常是不予理睬,似乎很喜欢这一份孤独。我没有理会坐在实验室一角看书的森野,把手里的垃圾箱换成了事先早已藏好的垃圾箱。我将那个从用具室里搬来的垃圾箱放到桌下藏起来。森野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一连串动作。
我把垃圾箱留在森野所在的化学实验室,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用具室。
〃那边有个女生吧。几乎每天午休的时候她都来实验室的。〃化学老师说道。
化学实验室里光线昏暗,是全校最安静的一个地方。我能理解她来这里的原因。化学实验室里的气氛显然跟平时的教室不同,这里的静菽让人感沉不到时光的流逝,阴暗的环境更是没有什么生气。而且,就在这间实验室,我们还亲眼目睹了无数个生命的终结。我想,一定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吸引着她。
按照化学老师的吩咐,我从架子上取下放在上面的纸箱,开始察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化学品。
老师将高压喷气筒拿到用具室里的那台电脑的旁边,并用它来吹走积在键盘按键缝隙间的灰尘。看来化学老师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结果,我在化学老师身边帮忙,一直没有时间去检查垃圾箱里的东西。完成用具室里的工作,我和老师抱着一大堆垃圾从实验室走了出来。
〃最近,像她那样没有染过的黑色长发的,真是很少见啊。〃
老师回头看了看实验室里的森野说道。她的头发既黑又漂亮。我对老师说,我妹妹也有一头像这样的黑发。
森野用她那纤细、洁白的手翻动着书页。在稍为昏暗的实验室中,她的白色肌肤好像能从内部散发出光芒似的,看上去竟有些耀眼。
跟老师一起将垃圾搬到焚烧炉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我快步奔向化学实验室。此时离下午的上课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当我走进实验室的时候,森野已经离开了,大概到教室去了吧。这正是我执行计划的好机会。
我拿出藏在桌下的垃圾箱,确认没人在场后便开始在箱子里搜寻起来。然而遗憾的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并不在里面。不过,我却在垃圾箱的底部发现了一个被揉得皱皱实实的纸团。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被切除了手掌的偶人。
这是一个用布制成、可以放在手上把玩的小偶人,有脚而无手。偶人的形状很简单,从它的造型看来,被切下的手上应当没有手指等细小部分。
但是,这个无手的偶人让我联想起一桩案件。
那就是近来电视上一直在报道的断掌案。犯人不分男女也不论年龄地从身后袭击路上的行人,使其失去神志之后,再残忍地切断他们的手腕。最近亦有人发现一些猫狗的前足也被人切掉了,对此人们纷纷议论说,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所有案件都发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这么说,是化学老师……筱原老师本人将偶人弄成这样的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好玩?
我想,老师有可能是断掌案的凶手。或许仅仅发现这样一个偶人,还不足以作出这样的判断,但是犯人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而他到底是不是生活在我们身边,只是一个机会率的问题。如果老师是疑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切取偶人的手呢?依我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出于他的兴趣。
自从发现了无手的偶人,我几乎每天都在教室里思考断掌案,就连一天天临近的期中考试也被我抛诸脑后了。在最近发生的案件中,我对这桩离奇的案件最感兴趣。一想到犯人对手抱有惊人的执着,我心中就会产生极大的好奇,而且还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世上竟有我的同类!
当然,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我和犯人的做法可能是不同的。不过,不知为何,我对这桩案件的犯人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每逢休息时问,我的脚步就会自然地朝着化学实验室的方向迈去,目的就是为了能在路上与筱原老师擦肩而过。由于他认识我,所以每次碰到的时候都会举起一只手和我打招呼。筱原老师是一位留着短发的年轻教师,身形瘦削。他到底是不是断掌案的凶手呢?这个我在教室中反复思考过的问题再次从我脑侮中闪过。
有一次,我看见筱原老师和森野站在化学实验室的门口说话。筱原老师看见森野手里那本描写精神意识薄弱者的现实小说后,说自己也有一本,不过是这套书的下一册。与平常一样,森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是吗?〃
教室里的我仍然过着伪饰自己的生活。对我来说,要作一个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的高中男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这些日子自己的脑内全是连日来在新闻里见到的,受害者被罪犯切断了手。在这种状态下,还要使用流行的词汇和周围的人一起谈论明星们的话题,并不时作出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实在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这种做法真的很傻。
正如筱原老师所说,森野好像频频出入化学实验室。午休的时候到实验室一瞧,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人坐在里面。森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这倒不是因为别人欺负她,正好相反,应该说是她自己主动跟周围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每天就是以这种态度坐在座位上。无形中,她的举止传达出一种讯息,那就是她的兴趣和爱好跟大家都不一样。
〃听说森野上初中的时候曾经想自杀!〃
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我常常一边想着这一点,一边注视着她那双白白的手。虽然我不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