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时间却无法回到从前。夏海,姐姐是爱你的……
「夏海小姐……」
少年开口说道。同时他那双缠住我脖子的手松开了,肌肉的紧张也消失了,渐渐地松缓下来。我很意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到过你家……」
他继续说。我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拿走磁带的不是你?我正打算这样问他时,突然听到手术室门口传来关门的咯吱声。
* 4 (V) *
似乎有人进来了。
少年的手腕虽然已经松开,但依旧遮住我的脸,挡住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我无法看到是否还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出现,我也无法挪开他挡住我的手腕,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倾听进入房间的那个人移动的脚步声。
「谁?」
我嘶哑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
脚步声穿过了手术室的入口,然后经过我和少年所在的手术台。鞋跟落在沾满厚厚灰尘的地板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少年完全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我自由了。被他手腕挡住的视线恢复了光明,看到眼前墙壁上的确有三个人影。
我故意让你痛苦,并不是因为你不好……
有人弯下腰去,不是我,也不是少年,而是第三个人影。随后听到关掉录音机的声响。姐姐的声音也消失了,手术室顿时安静下来。
我坐在手术台上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少年也正转过头来。在少年对面的墙角站着的是阿树。这时,阿树正好从放在地上的录音机的停止键上缩回他的食指。
「拿走磁带的是我……」
我已经无法再听清楚他接下来的话。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我想这一定是幻觉。但是,他现在的确是站在我的面前,并且在灯光的照射下,墙壁上也清楚映出他的影子。这绝对不是幻觉。
「这座医院太大了,找你们可真是不容易呀…… 要不是听到博子的声音,恐怕我还找不到你们呢……」
我想起傍晚他曾给我打过电话,在电话里我告诉他我在学校里,因为他在电话的另一端问我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潜入我家里,也许是想确认一下我回到家没有。
我在餐厅里也告诉过他,父亲和母亲常常忘记锁大门,所以他很顺利地就溜进我的家里。然后,在我房间里偶然发现了写有奇怪标签的磁带。这样想来,我就明白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因为第二盒磁带录音的最后,详细地说明了时间和地点。
「神山同学,好久不见了……」
站在身后的少年这样说,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掌心滚烫。然后,他离开了手术台,朝阿树的方向走去。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挪开了,但我的身体依然无法动弹,依旧保持着回头望着阿树的姿势。
「晚上好,X X 同学。」
阿树对少年说,眼睛却牢牢地盯着少年,似乎已经忘记我的存在。
两人默默地站在屋子的两端,相互对视着。手术室里充满紧张的气氛,安静得让人无法忍受。
我想继续听姐姐的录音,我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台上,只是视线转向阿树的脚下,望着已经停止转动的录音机。
我试图动一动紧扶着手术台边缘已变得冰凉的手指,但手指似乎麻木了,完全使不上劲。
「你为了救她才跑到这里来?」
少年打破了沉默,质问道。房间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也愈来愈浓烈。
我再次命令自己的肌肉动起来,但不管是手指还是脚,一点都不听使唤。心脏虽然打鼓似的砰砰直响,但浑身上下却像被注射了麻醉药似的,无法动弹。
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开始祈祷。
求求你,让我动起来,让我走到录音机前……
我的手指开始痉挛般发抖了。
「那又怎么样?」
这是阿树的声音。
我的手指似乎稍微动了一下,之后手腕、脚也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但肌肉依然很生硬。身体可以动了,但使不上劲。我只好把手撑在沾满黑色血渍的手术台上,身体吃力地往下挪动。终于,我的身体离开了姐姐被害的手术台,我这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双腿抖得厉害,所以无法站立起来,我只好在地板上爬行,手腕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并拖着沉重的双腿缓慢地往前爬。地板上沉积的灰尘沾满全身。我绕过手术台,艰难地朝着阿树的方向爬去。
阿树和少年在谈着什么,但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在地面上如蠕动的虫子般挪动着身子,满脑子尽想着磁带的事。
散落在地上的尖利水泥土块刺进支撑着整个身体重量的手腕,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少年刚才把死亡看作是「失去」。他说我是自己丢弃身边的一切,主动选择死亡的。
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死,我也没有放弃生存。我来到废墟里是为了取回我所失去的东西。
* 4 (VI) *
姐姐…… 我一边朝着录音机的方向艰难地爬着,一边回想起姐姐。
放在录音机旁边的电筒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我眼花缭乱。阿树的脚跟抬了起来,并在手电筒前晃了一下。脚跟的影子照在我身上,然后消失到我的视野外,但我的视线并没有随着他脚跟而移动。
我终于爬到伸手就可以触到录音机的地方。我匍匐在地,拼命伸长手指,并尽力勾住少年带来的那台黑色录音机,然后迅速把录音机拉到怀里,不停颤抖的食指慌乱地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开始运转了,内部机器的细小声响及微微的震动都震撼着我每一根神经。从金属网制成的扬声器里终于再次传出姐姐的声音,空气并没有震动,是姐姐声音的震动直接传到抱着录音机的手腕上。
……夏海,其实姐姐一直很在乎你。每当我故意说了些伤害你的话时,我自己都非常难过、后悔…… 每次都让你感到不安与恐慌,真的很对不起……
在姐姐生前的最后几年里,我和姐姐的关系的确不是很融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但平日却形同陌路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不断地疏远。在那段日子里,我觉得自己总是被姐姐厌恶……
不知道我给你留下这样的遗言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要是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觉得很麻烦…… 但是,我最终可以向你道歉,我已经很满足了…… 要是你因为我而不再开心的话,我会非常内疚……
姐姐…… 我把录音机紧紧抱在胸前,坐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从捧着录音机的手中传出姐姐温柔的声音,我的心里又浮现出以前那个和我一起嬉戏打闹的姐姐。
现在浮现在姐姐眼前的,全是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耍时的情景……
我闭上眼睛,侧耳仔细地倾听着。
以前我们姐妹俩一起爬过一条斜坡,看到一片大树林,你还记得吧……
幼年时代看到的美丽风景,在脑海里又依稀可见。
这时,手术室的无尽黑暗,冰冷的混凝土墙壁…… 现实中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和远去。我正站在被温暖的阳光沐浴着的柏油斜坡上。
路旁的防护栏、红色的邮箱,在我眼里一切都是那么高大。我穿着儿童鞋,正抬头远望着那高高的斜坡。斜坡的一边坐落着无数户人家,而另一边则只有防护栏不断地向上延伸。
你还记得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斜坡上吗?
身后那个令人怀念的声音正叫着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姐姐正站在那里,她的个子和我差不多,每次遇到熟人,他们都会说我们姐妹长得很像。
姐姐的小手拉住我的手,我们要一起爬到斜坡的尽头。
我非常兴奋,手放在姐姐的手里,向前迈出欢欣的步子。温暖的阳光把我们姐妹俩矮小的影子投射在柏油路上。我们望着斜坡尽头那片露出枝叶的树林,大步地向前走去。
还记得吗?我们爬到了斜坡的尽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绿林。走进树林里,凉风迎面而来,吹散了满脸的汗水…… 穿过树林,我们来到悬崖,站在那儿眺望脚底下的小镇…… 当时我们姐妹俩手牵着手,并排站列着……
我顿时感觉到姐姐那温暖的小手。
站在身旁的姐姐望着我笑了,从嘴边露出可爱的犬齿。
在小镇的上空,还有小鸟在飞翔……
那是一种笔直地展开双翅的白色小鸟,我还曾固执地认为,它们就住在小镇那条河里。小鸟几乎没有刻意地搧动翅膀,就自如地在没有边际的蔚蓝天空中飞翔。
夏海,姐姐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但是,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并且要笑着活下去,否则姐姐是不会原谅你的。再见,夏海……
姐姐的声音慢慢远去、消失。再也听不到姐姐的声音了,连呼吸、嘈杂声都没有了。扬声器沉默了,它告诉我,录音已经结束了。抱在怀里的录音机的塑胶外壳里,磁带依然在转动,但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一串晶莹的水珠洒落在塑胶外壳上,那是滑过我面颊再散落下去的泪水。
对不起,谢谢……
我在心中反复地叨念着这句话。我确是坐在黑暗而又寂静的医院废墟里,但我又是和姐姐一起手牵着手走在斜坡上。
我蜷缩着身子,坐在手术室里伤心地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不觉中,废墟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手术台和发出光亮的手电筒还在我身旁。房间里早已没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手电筒的光反射在地板上,也只有那被反射的地方格外耀眼。我再仔细一看,发现有一处地面是湿漉漉的,上面沾有一滩湿润的鲜血。血是新留下的,还没有干。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千万别是阿树留下的血。
我抱着录音机想站起来。然而,我的腿却使不上劲。我慢慢地挣扎了很久,总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蹒跚着走出手术室,并不停地呼唤阿树的名字。我的呼喊声回荡到空荡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