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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女孩从泥土里跑出来了。
等一下,不对!佐伯否定了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地上没有翻刨的痕迹。
这么说来……
自己到底把什么埋进了地里呢?
从少年回去后到天黑的时间,佐伯冲着竹筒喊了好几次,但是始终没有任伺声音从地底传出。佐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中的吊诡,最后他只得待夜深人静后把箱子挖出来查看。月光下的庭院静悄悄的,只听见翻土挖坑的声音。佐伯全神贯注地忙着手里的工作,两旁的树木就像黑色的高墙一样俯视下来。夜晚的露水使树木的叶子散发出浓郁的气味。
淡淡的白雾在耸立的树干间飘荡,并笼罩了整个庭院。树木也要呼吸的,佐伯觉得这些白雾就是自己栽种的植物所呼出的气体。
铲子前端插入士里的触感不断传到手上。佐伯一面将铲子里的泥土翻到旁边,一面觉得自己似平已陷入了一场噩梦。也许是因为挖坑的劳动过于单调了吧!佐伯感到自己与其说是一个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倒不如说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个在黑夜中反复挖坑刨土的木偶。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手又痛了起来。手背上的红色抓痕,或许就是女孩留下的诅咒。
地底下埋的到底是什么呢?随着士坑愈挖愈深,佐伯竞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每当用铲子挖出一锹土时,佐伯就会用肩部的衣服擦一擦眼角,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眼里的泪水会令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地底埋着一个恐怖的东西,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应该就隐藏在这片泥土下,那东西一定会像镜子一样映照出自己毫无人性的本质。
本以为会永远进行下去的工作终于结束了。位于庭院一角的士坑里,出现了自己亲手制作的木箱。笼罩在白雾中的箱子还带着泥土的气息,静静地躺在月光下。盖板仍被牢牢地钉在箱子上,板子上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大拇指般粗幼的两个换氯孔看起来黑漆漆的,整个箱子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箱子里有一种类似妖气的寒气,佐伯抽噎着用撬棍攘开了盖板。
首先嗅到的是一股呛人的血腥味,接着佐伯便看到躺在箱里身穿校服的少女。她仰面躺着,双手交叉在胸前。她的脸上、箱子的内壁,以及盖板的下方都是红色的。箱子的底部更有几厘米高的深色液体。
那是从女孩颈部流出的血液。在女孩交叉的手中握着一支自动铅笔,看来正如她告诉佐伯那样,女孩可能是用它割破自己的脖子。
也许当时血液的喷溅太过激烈吧,现在箱里呈现这样的景象。佐伯用手捂着嘴离开了土坑,总之,他想离这个女孩远一些。顺着矮墙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棵树下,佐伯脆倒在地呕吐起来。由于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呕吐出来的全是胃液。正如你所看到的,她并不是森野……
正当佐伯吓得肩膀发抖时,忽然传来这样的一声音。起初,佐伯还以为是自己大脑的幻听,可是接着又传来同样的声音。这次,佐伯听得很清楚,这是白天那个男孩的声音。
〃佐伯先生,你一直把她当作了森野。〃
身旁传来鞋子踩踏地面的声响,佐怕抬头一看,白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就站在树木的旁边,正背对月光俯视着佐伯。由于是逆光的缘故,脸上形成了黑影,所以看得不大清楚,但佐伯想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少年吧。
忽然,稍远的地方又传来另一个脚步声,树木问的雾气里好像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迈开步子,正朝佐伯挖出来的棺村走去。他身材魁梧,个子比佐伯和少年都要高,年纪大概跟少年相若。在月光的照耀下,佐伯看清他的面容,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孩。
陌生的男孩正一步步地靠近那个被自己埋葬了的陌生女孩。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佐伯想不出来,他甚至连现在自己处于现实中,还是在做梦都不是很清楚。佐伯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少年,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少年向泪流满面、不断摇头的佐伯解释道。
〃他也是我的同学,就是被你埋入地底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他叫……〃
少年说出那人的名字,这个名字佐伯好像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啊啊……这么说他就是……〃少女提过的那个人。
那人来到坑里弯下了腰。从佐伯所在的位置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背部。坑里传来悲痛的呼喊,每喊一次那个男孩的后背就会晃动一下。看来,他正在摇晃少女的肩膀。
他对着女孩述说着什么。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很小。当他发现地底的女孩始终没有回话的时候,一下子大声地呼喊起来。
〃刚才你看到那个女孩的脸上有黑痣吗?〃少年问道。佐伯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昨晚的殴打令女孩血迹斑斑的脸庞浮肿得厉害,但就刚才见到的情况来看,她脸上确实没有黑痣。
〃每天都会碰到一个女孩,不知为何今天早晨却没有见到……今天白天你告诉我那个失踪的女孩左眼下方有一颗痣,这正是我怀疑你的原因。那时,我便知道你混淆了森野和那个女孩。〃
〃可是,那女孩的袋里装着学生证……〃
〃 因为她们家住得比较近,那个女孩正准备把森野遗失的物品送还给她。今天上午,我在学校从森野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当你谈到黑痣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可能是看到学生证的照片。起初,我以为你开车撞死了那个女孩,女孩变得面目全非,因此你便认为学生证的照片就是女孩本人……〃
佐伯凝视自己的双手。把她塞进车厢前,因她反抗而疯狂地殴打她,后来却不敢正视她那肿胀得面目全非的面孔,匆忙地把她放进箱子,并盖上盖板,完全没留意她的样子。因此,以为学生证的相片上的那人就是她……
佐伯一点点地明白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今天白天,女孩在地底笑了起来,她并没有疯,只不过是发现佐伯竟用别人的名字和她打招呼而已。那时,女孩察觉到佐伯的错误,并觉得滑稽,所以笑了起来。
佐伯又看了看土坑。女孩的男友此时就在被自己埋入地底的女孩旁边,两人的爱慕到底达到什么程度呢?具体的情况佐伯不太了解,不过,在自己和女孩的简短对话中,女孩曾提到那个男孩的名字,从这一点来看,两人的关系当非一般。虽然身处在四面都被封合的黑暗之中,女孩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屈服於佐伯的态度。可是,地底的恐怖情况应该是超乎想像的。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孩想起了自己男友的名字,认为只有他才能够赶来营救自己。
他静静地蹲在女孩的身旁。现在已经不说话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棺材里的女孩。
〃佐伯先生,今天白天分手的时候,我觉得你一定把那个女孩藏在自己的家里。那时,你是站在门口的吧,说老实话,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不过,当你看到活生生的森野时,脸色苍白地朝庭院里望去,接着又跑了起来,所以我就推测女孩肯定被你埋在庭院里的什么地方。〃
佐伯这才意识到,少年打电话给那个叫森野夜的女孩,目的原来是为了让自己产生疑惑,最终,少年便将目标镇定:在这个庭院里,并开始监视自己。
〃你是……〃
佐伯抬头看着少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前这个男孩究竟是伺许人?他的出现只可能是为自己的同学复仇。可是,从他的话语中却听不到一点对罪犯应抱有的轻蔑和愤怒,他的语气一直是平静而温和的。
假如没有跟这个少年相遇的话,自己的罪行也许就不会暴露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佐伯终于记起自己那个工作证。自己正是为了把它找回来,才出门和少年相遇的。
〃我的工作证在哪儿呢……〃
佐伯问道。可是,少年歪了歪脑袋。
〃你没有在公园旁边捡到剥的工作证吗……〃
佐伯对工作证的事解释了一番,少年会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在地上找寻?〃
不过,他说自己并没有看见工作证。
〃如果不是你捡到的话,那我的工作证到哪儿去了呢……
〃你最后一次见到工作证是在什么地方?〃
〃上班的地方。平时一直是放在上衣袋里的……〃
难道说……
佐伯的脑中闪现了一个想法。
〃……请你帮我检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体。拜托!〃
佐伯用手指了指女孩那边,向少年请求这。过度的恐惧使他不敢靠近女孩和其男友所在的土坑。
〃说不定在那个女孩那里。〃
当时在车上,佐伯用自己的上衣遮往女孩的身体,而女孩在被掩埋之前就已经苏醒过来……
少年从佐伯身旁走开,来到土坑处。绕过女孩的男友,下到坑里弯下腰来查看少女的衣服。
〃有了。是这个吧?〃
不久,少年手拿着一个证件站了起来。
〃另外,还有这个,她的学生证就装在她裙子上的衣袋里。〃
少年拿着两个证件再次来到佐伯的身旁。
佐伯的工作证果然在女孩那里。也许她是想在有机会逃跑时带上一些线索,以便今后能抓到犯人。箱子被封住以后,即使女孩死在里面,身上携带的工作证将来也有可能帮助破案。对于佐伯来说,少女的这种安排,就像一只不祥之鸟,足以让他走向灭亡。
自己竟然输给被自己埋在地底的女孩。实际上,在掩埋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落入一个陷阱。
少年一边看着工作证,一边说道。佐伯知道对方接看想说什么,他双手触地,低下了脑袋。
〃对……没错……〃
这正是他最不愿为人所知的地方。
佐伯不敢再次正视少年的眼睛,眼球的疼痛使他只好俯视地面。由于极度的羞耻,整个身体像火烧一样,连肌肉都有些痉挛了。
少年拿到月光下的工作证是一个有着茶色人造皮套的警官证,封面上竖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