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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是很久以前的人啊。”
“可是我生活在现代。”
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只是看起来像未来人的第一步。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这里只有你来自地球,没有谁会觉得你不像人类。”泰伦安保持着抱膝的姿势,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不觉得幼稚,还是那个自信的执政官。
“……好。”花战慢慢合上眼。不能躺着睡,这个姿势让她更有安全感。
泰伦安听见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打开门出去了。他要去补习一下地球风俗,准备明天的仪式。
很久以前就不考虑的仪式,总算降临。
来自欧希曼周遍星球的地球民俗专家一字排开,在这一年多里地球的名字遍布联盟的每个角落,几乎去过那里旅游的人,对蓝色星星的风俗总能说上几句。
“婚礼?”专家甲说,“大人,您是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或者非洲大草原上充满古老风情的土著式?”
泰伦安一愣:“有区别吗?我们只有一个仪式。”
专家甲:“区别很大。”
专家乙:“非常大。”
专家丙:“相当于您和诺比星的人那么大区别。”
“不要用这种恶心的比喻。”泰伦安一摆手,为难地抖动着耳朵,“那就把它们综合起来。”花战肯定会觉得非常有地球特色!
……一个掺杂了如此多程序的婚礼,必须有特色,而且终身难忘。
婚礼程序,礼服选定,酒宴菜品,鲜花当然是欧希曼特产的红萼花,一系列事务终于搞定。在结婚冰山季搞定这些,泰伦安觉得并不比用和平手段威胁别的星球给予自己最高出口优惠容易。
花战并没有像他期望的,睡一个好觉。
在泰伦安出门后不久,一通电话打进了执政官宅邸。
高科技就这点不好,可以通过登记的信息识别到每一个人,然后发起通话请求,而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会联系她的人,花战并不陌生。
“终于到了吗?旅途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长呢。我打了好多星际电话,才转接到你这里。”纪星树悠闲地坐在皮质转椅上,背景似乎是太空军驻地,但又不像。
因为太空军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硬件设施。
“怎么了?”过了好久花战才从似睡未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为你送上新婚祝福!”纪星树先送上的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你走之后太空军就大变样啦!待遇翻倍,连负责人在国际会议中也有发言权了呢!依我看,马上就成为真正的军队了。可惜啊,可惜……”
花战当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最想恢复太空军荣耀的人是自己,可直到她离开,这个梦想才算得以实现。
“嘿,不提这个了,反正你以后的生活比我们好多了。”纪星树说着很遗憾地搓了搓手,欲言又止,“那个……在欧希曼,没什么事吧?”
他想问她有没有受欺负,但被会错了意,花战只是冷淡地摇头,“你今天,不是说这个。”
跨了小半个银河系的即时通话,对目前设施尚不到位的地球来说不太便宜,纪星树的工资还不如她呢,要说没有别的事,花战怎么都不会信。
“……领导让我给你带句话。”
“我就知道。”花战语气平淡。她现在不是太空军的一员,纪星树也只能以朋友身份来“警告”一些事。
向来温和的纪星树轻咳一声,说的话不怎么客气:“你是地球和欧希曼合作的契机,希望在外星也能发扬地球风格,恪守原则,不要给地球带来负面影响……意思你懂吧?”
“明白。”让她不要多事,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两星球合作。
“没别的了。”重要的话说完,其余内容就有些干巴巴的。纪星树看见,花战那边的屋子里,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所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
“宇宙最八卦”栏目组今天来到了欧希曼,当初太空军军长和欧星执政官的甜蜜现场求婚视频就是这家栏目挖掘出来的,如今更要进行后续追踪!
活生生的八卦啊!一方是冉冉升起的宇宙新星,一方是号称千年传统的封建古董——跨星际恋爱这种事早就不特殊了,只有欧希曼还坚持着“只娶自己人”的原则。
有点脑子的人,早就断绝了和诺比星的联系投入欧希曼阵营,显然,今天来到现场的记者不属于这一类。
这位倒霉的记者在飞船降落时被天外陨星砸得坠毁了,在爬出飞船废墟后又误入行走树林差点被一群树踩死……
但是,长了两个脑袋的敬业记者,还在孜孜不倦地进行着现场直播!
“据说新的执政官夫人和诺比星领导私交甚好,这场婚姻究竟是政治的合作,还是地球人身不由己或别有用心的牺牲?下面让我们跟随镜头的脚步,采访一下……”
他的话筒,再也没机会递出去了。
敢在欧希曼的地盘上提到敌人,这不是找死吗!
红萼花,花萼鲜红,花瓣纯白,两种交汇,就是这个种族的礼服颜色。花战穿了一身长得拖地的粉红色绸缎袍子,被人拉着走进礼堂。
空空荡荡的礼堂,又多了个珠光宝气的存在。
波文财务长循着味道,发现了走到门口的花战。执政官结婚没有在本地引起什么轰动,最多也就是感慨一句“他的第一眼终于起作用了”,来的基本上都是外宾。
波文已经从短暂的吸引中解脱出来,恢复了抠门的本性,把自己的账户卡看得牢牢的,快步走上前问:“请原谅我昨天的失礼……但还是要问一句,你刷我卡了吗?”
什么?
看花战茫然,波文又追问:“我昨天……噢,第一眼的威力太可怕了,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分享财产的,所以,昨天我拿出账户卡以后,你用了吗?”
花战失语。
“去自己查余额吧!”泰伦安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扔到一边,接着结婚去了。
门重重关上。
欧希曼的传统是集体婚礼,一群年轻人在礼堂接受祝福以后,就脱掉碍事的长袍在山巅跳舞直到天亮。
延伸至天空的礼堂,穹顶高的让花战看一眼就觉得脖子疼。泰伦安拉着她的手,也很不习惯异星的结婚仪式。
为什么……要这样呢?
花战没有长辈,而地球的婚礼一定要长辈在场,所以他还是遵循了本土的习惯,只有结婚的新人才能在黄昏时分走进这里。
那是群体的狂欢,可如今的礼堂只有一对新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
阳光铺天盖地,通过反射渐渐汇聚到不远处高高的平台,站在上面,就好像从光芒里诞生一样。
泰伦安带她缓缓走近,长袍的下摆蔓延开来,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有种简洁的华丽感。
没有喋喋不休的司仪祝福,只有彼此心意相通的沉默。
终于站到平台上,泰伦安微笑,花战还是一脸冷酷,好像在参加自己的葬礼。
“你的味道沿着季风来到我身边,那时候,我……”
“在上面站一下就能回去了吧?”
截然相反的两个态度,泰伦安失落,“对,站一下就能走了。”
“哦。”花战一撩长袍从平台上跳下来,还好这里没有多余的人,不会对她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
该回去了。
一开门,从远处爬回来的波文,坚决不向军派强权低头,“你刷我卡了吗?”
……还是再待会儿吧。
本地人对泰伦安结婚的事不感兴趣,但还有大量的外星记者需要应付。
花战是不肯出席这种场合的,泰伦安只好自己上场,在表达了与地球的亲密合作和对敌人诺比星嘲笑后,新闻发布会结束之时,欧希曼的夜晚降临了。
东宫,执政官的房间。
大门缓缓开启,走近装饰一新的卧室,长袍下摆划过地毯,泰伦安总觉得像误入了波文财务长的家。
人类喜欢这种看起来昂贵又温和无害的东西,这是他参考了大量地球装修风格得出的结论,所以希望花战也喜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铺影响走路的地毯……
他的妻子就坐在地毯的尽头,一把没有靠背的椅子上,似乎在低头看书。虚拟的投影落在她的膝盖上。
不要看书了,看看我。
脚步太轻,花战的听力并不出类拔萃,所以根本听不到,包括他的心声。
唯一没有搜索的飞船,始终没机会去的地球,在一年中我们错过了无数次,但我还是赢过了命运。
花战察觉到了什么,指尖在空中划了一道,做出一个古老的翻书动作,泰伦安看不明白,他连纸质书是什么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三年一代沟”,他和花战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欧希曼人曾经跨越银河系,当然不在乎太平洋的短短距离。
可是就算他在银河系打个来回,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冷心冷肺的花战什么都不在乎,她忍了一千年的孤寂,不是为了背井离乡混在一群尖耳朵外星人中间。
而且……她在焦虑,而且很不安。自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心跳就很快,双腿也向内收着,做出防御的姿势。
泰伦安越靠近,她就防御的更多,他相信自己径直走过去,花战就跳起来跑掉了。
好,我不过去,就在床边坐着。
他有时候很讨厌自己出众的观察能力,不然就直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过去抱住她就是了。
因为得不到回应,所以想要的更多。
抢夺才是他的世界唯一的法则,因为生存资源有限,因为难缠的波文总是很小气,需要抢,才能最快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比如每个月的工资,比如第一眼选择的伴侣。
想要和花战分享生命,可她不要,所以就成了单方面的给予和掠夺。
但是直白地展露出野心,往往会吓跑猎物。
见过丛林里捕食的豹子吗?隐忍低调,一步一缓却节奏不乱地逼近毫无所知的猎物。花战不是睁着眼睛只会逃跑的兔子,她更危险,更警觉,所以需要加倍小心。
泰伦安老实坐在床上,目不斜视,来自空气中的味道却能判断出花战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猎豹终于出击,目的却不再是抓到什么东西了。因为他光是趴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