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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苏雨,尝尝我这儿从老家才带来的碧螺春。”秦阳笑着说。
苏雨还没喝几口茶,何丽就拿来了档案。厚厚的一份卷宗,有些泛黄的纸张,苏雨急忙接过翻看起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啊,他!“果然是他!”苏雨不由脱口而出。他眼里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急忙把问询笔录一张张摊在桌上仔细阅读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秦阳坐在苏雨对面,不无担忧地望着他。嫌疑人只能扣留24小时,苏雨真的能在这些旧档案中找到逼魏鹏飞开口的线索吗?如果这次放了他,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就又一次断了。
审讯室里,魏鹏飞平静地坐着。他微闭着双眼,思绪恍惚。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询问,任何人都会觉得很疲倦。虽然面前放着刚才警察拿来的盒饭和水,但魏鹏飞却没有什么胃口。此刻他脑海中竟隐隐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宋紫欣时的情景。乌黑的马尾辫,月白色连衣裙,手拿一本席慕容的诗集。夕阳下的校园里,那一刻,他以为遇到了他的女神。这个女人,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有些错误犯一次就无法回头!
“魏鹏飞,需要休息一下吗?”
魏鹏飞猛地睁开眼,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语气虽然温和,但那双眼睛里散发出的坚毅和睿智却令人不敢直视。魏鹏飞垂下了眼帘,轻轻说:“你是那天和我谈话的那个警官,我还记得。你的同事已经问过我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真假你们可以去调查。宋紫欣的死确实和我没关系。”
“我相信你今天提供的证词。25号那天你确实没有见过宋紫欣,因为兔子已经证明你那天从7点到12点一直待在家里。他坐过牢,知道那个滋味,再说他妈妈正生病住院,需要他照顾,他绝不会为了帮你而冒险作伪证。”
魏鹏飞惊讶地抬头望着苏雨。
苏雨微笑着说:“我刚才跟兔子谈了几句。发现他还真是个孝顺儿子。看来每个人都有别人不能了解的另一面。你呢,你有没有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魏鹏飞一愣,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刚才对王警官说,和宋紫欣是在三个月前的毕业十年同学聚会上遇见的,是吗?”
“是。”
“你在撒谎,你们大学同学的确搞过毕业十年的聚会,不过不是在三个月前,日期是这个月。虽然他们寄了请帖给你,可你根本没参加那次聚会,更不可能在那儿遇见那时已经不在人世的宋紫欣。”
在苏雨目光的注视下,魏鹏飞缓缓垂下头,不停地舔着嘴唇,似乎突然变得异常干渴。典型的说谎表情!
苏雨并不接着追问,而是拿起杯子注满了水:“喝杯水吧,再好好想一想。”
魏鹏飞接过苏雨递过来的杯子,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警官,我是撒了谎。我是三个月前遇见宋紫欣的,不过不是在毕业十年的聚会上,而是在神仙台墓园。我们俩是不期而遇,都是去拜祭一个很久以前去世的老同学。
“我说的是真话,警官。我真没想到会在那儿遇见她。她可能是看到我觉得有些内疚,觉得是她造成了我现在的处境,当时就塞给我几千元钱。后来,她又要了我的银行卡号,陆续给我汇了些钱。我知道不该要她的钱,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当瘾上来的时候,真是为了吸一口干什么都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所以就用了那些钱去买毒品。可是我真的没杀宋紫欣。至少她还是我爱过的女人,听说她自杀了我也很惊讶,她不像是那种会自杀的女人。但谁也说不清,每个人总有最脆弱的时候,有一度我也想离开这个世界。活得太压抑,总有那些摆脱不掉的阴影。”
魏鹏飞突然顿住,他也觉得自己离题太远了。奇怪,在这个警官面前他似乎不知不觉放松了自己。
苏雨一直很专心地听他说,这时才插口说:“十年了,你们都没忘记去拜祭你们的这个老同学,看来她对你们俩都很重要。能说说她是谁吗?为什么你和宋紫欣会正好在同一时间去拜祭她呢?”
“她……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十年前因为一些家庭琐事,想不开自杀了。因为她是流云社的成员,所以我们才会去拜祭她。至于遇到宋紫欣,应该是巧合吧。”
“不是,她不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子,会写诗,会画画。她还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子。你每天戴在身上的这枚流云社徽章不正是她亲手设计的吗?”苏雨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在魏鹏飞耳边,几乎是当空一喝。
他的神经被强烈地震动了,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胸口握住了那枚徽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这徽章是叶璇设计的?”
苏雨心平气和地说:“当年你们流云社的成员都知道这一点,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有一件事,可能只有你才能告诉我,那就是十年前的那一天,那个雨夜,在叶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鹏飞轰地一下站了起来。静默了一会儿,他又坐了下来,缓缓说:“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明白,我那天晚上是经过了钟楼,我要去图书馆查阅写论文的资料,我只是路过,正好看到了跳下楼的叶璇。我……我打了120,可是太晚了。我很内疚,没能救她。可是我……我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听说是她和后妈吵架了,她和她后妈的关系一直不好。”
苏雨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一沓子案卷,一页页翻着。魏鹏飞骤然觉得浑身燥热,他竭力握着双手克制自己体内某种邪恶的欲望。
“你是十年前叶璇事件中最早到达现场的目击证人,当年你在证词中是这样说的,你那天急着要去图书馆查一份资料,所以不顾当时外面狂风暴雨,独自骑着自行车从师大的北门进入。天黑了,又下着雨,一路上你没看见一个熟人。正骑到学校钟楼边时,你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好像一个重物落了下来。你急忙停车,跑过去一看,是一个人从钟楼上摔了下来。于是你就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到医院时你才知道原来是你们诗社的叶璇,于是赶快通知了她的家人。是这样吗?”说到这里,苏雨停下望了望魏鹏飞。
魏鹏飞微微点了点头,说:“是这样。我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苏雨放下案卷,直视着魏鹏飞,眼光灼灼:“魏鹏飞,你这段话乍听起来,条理通顺,合情合理。其实却存在三个漏洞,这三个漏洞串联起来构成的证据链能证明你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魏鹏飞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炸了一下。这一天还是来了,虽然迟了十年。他咽了一下口水,低声说:“什么漏洞?”
“第一个漏洞,你骑车从学校北门前往图书馆,必须骑上那段小山坡,钟楼在山坡下,是必经之路,所以你说在那儿看见了坠落的叶璇,似乎是合理的。可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叶璇坠落的位置并不是在钟楼的正面,而是在钟楼的背面。那里现在是一大片绿地,但在十年前,却是师大的旧围墙。我刚才专门打电话问了师大的总务处负责人。他们证明了这一点。假设你真的是骑车直奔图书馆,当然是从钟楼正面经过,没可能也不应该会走到那段平时就没什么人去的旧围墙边去。那你是不是真的听到叶璇坠落的声响才停下车走到围墙边去的呢?”
魏鹏飞脸色渐渐变得灰暗起来,咬紧了嘴唇。
苏雨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假设那天是个很平常的天气,或许你真的会听到一声巨响,因为一个人从高处坠落的冲击力是很大的。但是那天晚上是个狂风暴雨之夜,应该还不时会有雷声,你不去努力地侧耳倾听,是不会听到那声巨响的。除非你听力超群,除非你知道那一刻会有东西落下来,早有心理准备,否则是不可能听见的。即使听见,你也会当成天上滚过一个雷而已。这里的调查笔录中就有那段旧围墙外一排平房中的居民的回答。当警察问他们是否听见或看见女孩坠楼时,大家都说没看见。其中有两家人说听到一个很响的闷雷声,并不知道是有人跳楼了。当然你可以坚持你就是听力超群,你就是听见了。可是还有第二个漏洞,那就是时间。”
魏鹏飞脸色已经变得很差,他抬起头有些迷惑地望着苏雨,问:“时间?什么时间?”
“你在证词中说,你跑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叶璇,就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警方调取了当时急救中心的电话记录,你打入电话的时间显示是九点三十分,而叶璇坠楼时戴在手腕上的一块石英表却定格在九点十五分。十五分钟之差,这十五分钟你在干什么呢?在施救吗?作为一个没什么抢救经验的大学生,而且是面临这种突发情况,你应该不会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第一个反应无疑是马上打急救电话。可是你呢,你却耽误了整整十五分钟。是你不急于抢救叶璇吗?从你后来在医院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据急救人员的证词,你当时在医院里差不多要跪下来求医生救救叶璇。那么这耽误的十五分钟究竟去了哪儿呢?这使我想起了今天的一个小插曲,我用了十分钟小跑着登上了师大钟楼。而当年才二十几岁的你应该速度不比我慢。突然间我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你并不是路过钟楼,看见躺在地上的叶璇,而是在钟楼顶上亲眼看着叶璇坠楼才跑着下去救她,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在黑暗的楼道里,你花费了比平时多五分钟的时间跑到楼下,才立刻打了急救电话。也许这才是事实,对吗?”苏雨的话像某种化学药剂,让魏鹏飞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开始缩紧自己的身体,但一言不发。
苏雨见状起身走出门去,和门外等候的王刚耳语了几句。
等他再回到屋里时,魏鹏飞已经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