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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步愁净冷哼着没作声。
“别不信呢,”东方不拜一脸好心,“赶明儿个大哥同你推荐几个好货,包你通体舒畅……”
他的话语却被气喘吁吁奔来的小虎子给打断了。
“师傅!师娘……她……”小虎子结结巴巴,“她不见了!”
锁着眉,辛步愁连招呼都没,转身而去。
这边厢留着的东方不拜见状傻了眼,对辛步愁他是真心崇拜想结为莫逆,可几日下来却见他处事冷漠,彷佛啥事也没放进心头,这还是首日见他有如此激烈的举措。
“怎么,”东方不拜好奇问着还没正常过来的小虎子,“你师傅有老婆?”
“那自然!”
他喘回了神,东方不拜虽在乡里间算是个小恶霸,可小虎子是个硬性的孩子,只服辛步愁,对这厮,脸色不如对着师傅时的十分之一恭敬。
“有个婆娘却藏着不让人见……”东方不拜笑着左拥右抱,“想来你那师娘肯定貌似无盐。”
“貌似无盐?!”小虎子怪笑,手指点过东方不拜那一个个抹得嫣红柳绿的小妾,“我师娘胭脂未施,可光素净着容颜都还比你这七个庸脂俗粉加在一块儿还要好看上千倍!”
“小子吹大螺!好狂妄的语气!”东方不拜扫扫鼻头一睑不信,“瞧你形容成这样,难不成你那师娘是天仙降凡?”
“认识东方少爷这么久,”他笑嘻嘻,“您说过的话里就这句最贴实了。”
看着小虎子离去的背影,东方不拜没来由一肚子火气,挥挥手,便将他口中那堆“庸脂俗粉”赶走,并对那可以勾勒辛步愁如此冷情男子的神秘女人更添了几分好奇。
◆◇◆◇◆
他知道她迟早会醒来,却捉不准会在何时。
她竟日沉沉睡着,他日夜守护,却没料到,她偏挑了个他不在的时候醒来。
她在冰魄玉石中被囚之正确年月他并不知晓,只是,根据医书所载,在玉石中冰封得愈久愈需要一段恢复时间,而且,冰得愈久,她的记忆会愈遭到凝滞,刚清醒的她初时该只有孩童般的智力与记忆,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回她被冰封前的那段年岁。
若真如此,乍醒在陌生地方的她肯定是惶然无措的。
辛步愁微有恼恨自屋中一路寻出,卧榻上还有点暖意显见她离开未久,是乍然清醒却见身边空无一人时的慌乱让她选择出走的吧!
他跟着她细细足印走了一长段路,那足迹时深时浅,说明她心底的慌乱,这块陌生的大地再配上有限的记忆,可能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究竟想寻些什么!
他突然想起,认识她虽已八年,可他却连她的嗓音都不知晓。
这会儿即将听着,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紧缩。
她是依着落日方向行去的,出了城集,他终于在一处荒凉的崖顶看见了一抹嫩黄的身影。
是她!他知道她今日穿的是鹅黄小袄搭着藕紫色的长裙。
他清楚,因为那是他帮她穿上的衣裙。
她竟日沉睡,成了他看顾的一尊安静的娃娃,是以他每日帮她净身,帮她更替不同颜色款式的衣裳。
为她做这些事时,他并无多余心思,纯粹是以一个医者的身分罢了。
他踱至她身后,感觉得出他的身子在感受到外来事物时突起了紧绷,像只饱受受惊吓的小兔,半天鼓不起勇气回头。
“崖下之处叫‘锦绣谷’。”
他淡淡出了声音,眼神却没看着她,迳自投向彩霞逐着落日的远天和两人脚下谷底的繁花锦簇。
“右侧那池水叫‘巨指池’,传说此地远古时闹过场大干旱,有位好心肠的巨人路过此、插石入地,瞬即地下便有泉水涌出成池,每当池沸涌出气泡时,山下便起层云,当地人称此异象为‘泉涌云兴’。”
“这儿只是半山腰,再往上爬另有一处高峰,那儿是观赏云海最好的地方,春夏之交、云烟缭绕,若在日出之际,则是红日东升,云霞焕彩,此外,还可远眺大江,游目骋怀,胸襟大开。”
辛步愁停了声音,由着崖上风声呼啸穿梭在两人之间,由着她渐渐习惯他的声音,甚至,他的存在。
片刻后,一个细细的嗓音响起,他微挑着居用眼角余光瞧着她,若非当真见她启了唇,他会当那只是风儿轻喃的声响罢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柔软熨心,还有股淡淡的娇憨。
“为什么池会沸?为什么水底会有气泡?”
他遥眺着那烟气缈缈的巨指池。
“它的水是由地底冒生,由地心热浆熔育而出的,一年四季都是温水,泉水清澈并富含硫黄等矿物质,那水,不仅可以沐浴净身,甚至还可以治愈皮肤恶疾,而一个个自地底窜生而出的气泡……”他想了想形容着,“就像生命,泉源不绝地汰旧换新、世代交替的轨迹。”
“你是夫子吗?”她偏过头,首次正视了他,亮亮的眼神中满是稚气。
辛步愁摇摇头,有些失笑,突然想起如果她当真只剩孩童般的思维,这些道理对她是深涩了点。
“那么,”她昂昂下巴,“你就是大夫了!”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用又是好笑又是佩服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猜出来的?”
“母后说过,”她笑了,又是稚气又是得意,“这世上,既聪明又爱说道理的人,一是夫子,一是大夫,你既不是夫子,那么,就该是大夫了。”
“母后?!”他锁着眉,“你想起了母后,那么,也想起了自己是谁?”
她微有落寞的转回头,再度将眼神抛向夭际云霞。
“这就是刚才我一直走一直走时思索的事情,奇怪的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一路上也没见着半个认识的面孔……”她看着他,“你来找我,所以,你该是认得我的喽?”
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对于她,他究竟算不算认得?
老实说,连他自已也没答案。
她眼神微黯。
“我只记得父皇突然死了,母后突然疯了,奶娘张嬷嬷抱着我直哭,她叫着小公主、小公主,我苦命的小公主……”她抬头正视他,小大人似的眼神,“所以,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是个孤女,你诚实说吧,我承受得起。”
“我不知道,”他摇头一脸涩然,“我真的不知道,别说你爹娘,我连你来自于何方都不知晓!”
“那么,”她目有讶异,“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是我的一个……”他斟酌着字句,“病人,很重要的一个病人,你是因为被困在冰魄王石中太久所以才会暂时失了忆的,在你复原前,我有义务照顾你。”
“病人?!”她偏着螓首上下审视他,哼了气,“你说话像大夫,长得却不像,我见过的太医都有副山羊胡子,还有满脸皱纹条斑的,你生得大好看了,一点儿也不像。”
“谢谢小公主赞美。”辛步愁轻拂着她的发,如她沉睡时他帮她梳整长发时的习惯动作,她的神智不认得他,她的身子及毛发却全是识得的,他的手抚在她发际,让她舒服得微眯起了眼眸,像只又想再睡回笼觉的小猫。
“可我真的是你的大夫,”他解释着,“专属大夫。”
“你说我被困在冰魄玉石中?”一个个问题源源不绝冒窜而生,“什么是冰魄玉石?为什么?因为我犯了错,还是因为我父皇母后失了势?而我究竟被冰冻了多久?我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困在里头的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苦着笑容,“而且,大部分都是我无法回答的,我惟一能确定的是—你并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困在冰魄玉石里的,冰魄玉石会冻结住你的成长。所以,无论你被冻了多久,外界年岁更替都影响不到你,换言之,如果你是在十六岁时被冰冻住的,这会儿的你,依旧只是十六。”
“十六?”
她讶然垂首环顾己身。“我像十六岁吗?”
“像!”他笑笑拉她立起身,“瞧你这模样,肯定清醒后还没时间看清楚自己,”他带着她前行,“这会儿的你,十足十是个十六岁的漂亮少女!”
“漂亮?!”她眸底是孩子似的雀跃,“我漂亮吗?”
他失笑,原来只要是女孩儿,不论年岁,都是在乎别人的观感的。
“漂亮!”他点点头,忍住叹息,“非常非常漂亮!”
◇◆◇◆◇
那天夜里,他带了她到“巨指池”里洗了温泉浴。
他让她一个人在里头泡了半天重新熟悉自己,而他,守在泉外,月影旖旎,星光点点—两人隔了道巨岩各自翘首望着星月,有着各自的思维与满载的喜悦。
她像个孩子般欣喜于重获新生。
辛步愁高兴的则是他终于圆梦听见了她的嗓音,而且,一点儿也没让他失望。
没见着人,里头却不断传出她玩水时的琳琳笑声,这是她重获新生后的第一次沐浴净身,自是玩得不亦乐乎。
却突然一声尖叫扬起,辛步愁纵身越过巨岩来到池畔,黑影一闪扑入他怀里,正是他的冰魄少女,她连衣服都还来不及穿上就这么裸身偎在他怀中。
池畔烟气弥漫着视线,蒙蒙胧胧什么也看不清,其实,他在心底叹息,对于她,他早已不用看清,照顾了这么许久,她身上还有哪处是他不熟悉的?
一伸手他将她的外裳披至她身上,柔声询问——
“怎么了?”
“有东西!”她依旧将头埋在他怀里,用手指着池水左畔?个大石上,“有东西瞧着我!”
他凝神望清后浅浅笑起,转过她下巴要她一并看清楚。
“只是只野猴仔。”
“野猴?!”她小小声瞪大眼,前方大石上方才那对晶亮的发光物体在烟雾里缓缓澄明了线条,真是只长毛小畜牲!
这会儿那小家伙正在大石上上下跳动着,还响起了奚落似地讪笑声音,捧着肚子笑拍着毛毛头,讥笑着她的胆小。
“可恶!”她微恼,低身想拾石子扔掷那吓了人还一脸得意的野猴。
“别扔,”他笑着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