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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安公子,久仰雅名。”王行之故意拖长了音,说的很是不屑。
可安子卿也不来虚的,道了一句儿不敢当,便转而去问如蔓。
王行之瞧见他们关系非比寻常,又是秦老爷请来的,自是不能扯破面子,再纠缠下去,倒显得自家轻狂了。
他理了袖袍,笑着道,“那便请夫子送如蔓妹子回去,慢走不送。”又冲如蔓道,“如蔓妹子当真有个好老师。”
可安子卿却拦了他,道,“若我没料错,这会咱们谁也走不了的。”
如蔓遂站起来,问,“为的甚么?”
“方才我来时,便见满园子宾客,正朝这蝶轩而来,不论谁打这里出去,便都会教人捶见,小五的名声儿,自然是保不住的。”如蔓将这来龙去脉想了一遭,总归是弄明白了,“二姐姐她……”
王行之明声一笑,拍手道,“婉蓉妹子这一招使得妙极,妙极。”
“王公子应是也不愿见小五白白受了牵连罢。”安子卿成竹在胸道。
王行之想了想,已能瞧见远处人影攒动,顿了片刻,从如蔓身上收回目光,道,“那是自然。”
却说那红玉从东厢离开,便回了园子里,秦婉蓉附在耳畔问了,红玉只说全按二小姐吩咐地说了。
秦婉蓉这才满意地笑了,秦少芳便问,二妹妹何事这样高兴了?
秦婉蓉便答,“及笄之礼,自然是分外欣然。”
吃了一会子,她估算了时辰,便冲白瑤使了眼色,白瑶便饮了口酒,开口道,“今日宾客云集,姑妈怎能不尽地主之宜,教他们在园子玩赏一番,也不负了好光景。”
“要说咱们园子里,这会子最好看的还是那蝶轩的芦苇湖,金黄一片,秋光正浓。”秦婉蓉接口道。大太太拭了口,点头道,“说的有理儿,宴也吃完了,只是不见行之去了哪里?”
秦婉蓉不答,秦老爷便发了话,“那边让孝言引了他们过去,莫要忘了寻一寻那沈公子。”
秦孝言忙地应下了,便离席另作安排。
半个时辰不到,除却仍在吃酒的,数十人便打蝶轩赏景而来。
秦婉蓉和白瑶悄悄跟在后头,隔了段距离望着,眼见就要近了,又有小丫头来报,说五小姐还未回房。
“我倒要噍瞧,私会男子,她可还有脸面的。”秦婉蓉咯咯娇笑,白瑶低声儿说了一句,“这样可会不妥帖,那王公子好歹也不是外人,这般一闹……”
“不用担心,事后我自是会替他圆了谎,不教他吃亏的。”
白瑶便不再问,待众人进了蝶轩,只能瞧见衣袍攒动,却不见有任何回应,秦婉蓉不禁生疑。
又等了片刻,丫头却回报说,蝶轩只有王公子在,正同大公子他们一道赏景呢。
秦婉蓉一顿,说,“五小姐可是也在?”
那丫头就答,并没见五小姐。
秦婉蓉打树丛后头出去,就见众人朝远处走了,蝶轩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如蔓的影子!
☆、40 湿衣露,忘蝶情
蝶轩里热热闹闹的;好一大群人来,那王行之同秦孝言寒暄了几句儿,便刻意将话题引了开去。
可秦孝言却并不知晓内情,仍是兴致勃勃地伃细讲解了,挥袖指点;主家儿之意,断是溢于言表。
公子们便也跟着应和,假山绕水,清明俊秀,若是在夏日里头,更有百蝶飞花儿,潋滟旖旎。亭子上头人影攒动,攀谈阔论,可就在那假山后头,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说起来,这假山造得十分奇秀,四面儿俊挺,端的是苏式园林工艺,可就在西面却辟出一条小径,只余窄窄一人宽的缝隙来,不伃细瞧,便几乎不能发现了的。
侧着身子进去,就有半人高的石洞子。
“夫子……”呢哝地声音,弱似蚊蚋,便由那石缝里传来。
如蔓屏着气儿,小手紧紧将安子卿的衣襟抓了,整个身子几乎是悬在洞口儿。
安子卿弓着腰背,顶着那石洞上沿,高大的身子骨几乎要折到一起去了,可仍是顾着如蔓,为她撑起一方天地来。
若不是安子卿无意间无意间发现了此处,这会子如蔓定是教众人撞了个正着,几张嘴儿也理论不清了。
这一层,如蔓现下也想明白了,秦婉蓉执意要她坏了名声去,草草配了人,她才可顺意的。“再忍一会子,不会太久,若是嫌石头凉,便朝我这里挪挪身子。”安子卿一面撑着,压低了声儿道。
如蔓咬着下唇,莹润的眸子湿湿亮亮地,就贴在离他不到一尺处儿,伃细凝着,遂又开口,“水湿了裙子,我快要撑不住了……”
安子卿偏过头,打她肩头朝下望去,却见如蔓两条裤腿儿,尽数没在水里头,湿淋淋地染透了裙摆。
原是她方才一直这般泡在水里,竟不敢做声儿,忍了这许久的。
又见她小脸儿煞白,显是受了寒气儿,又念及堪堪病愈,便觉得胸口一堵,疼惜之意登时由心而生,遂腾出右手,想了想,终是将她纤腰一握,打水面儿提了起来。
这一提不打紧,那微微颤抖的小身子,便完全落入他宽厚的怀抱中去。
如蔓本能地扭了扭,小脚没了着落,就垫在安子卿脚背上头。
“境况非比寻常,便也不用拘泥于礼,若是再伤了身子,可教我心疼,”安子卿加重了手劲儿。
如蔓听他如是说来,一吋间恍惚,只觉得字字真切,情不自己。
“我……”话儿还没出口,就听上头一阵脚步声响,夹杂着王行之的笑声,骇地如蔓连忙噤了声。
安子卿便将她又向里揽了几寸,知她怕被人发觉,遂低声儿抚慰道,“此处隐秘,那王公子既是有心帮你,自然会办了妥当,莫怕。”
如蔓趴在他胸口,也顾不得仪态,许是禁锢了太久,而这紧窄的石洞,便像那一方滋润的土壤,细细密密盘绕着隐涩而甜蜜的情愫。
她忍不住,便启唇道,“你我这般,哪里还像是……”
后半句羞地她说不出口来,还没讲完,又喑骂自家太过轻浮了,遂忙地住了口,不敢抬头。
安子卿一低头,那气息就痒痒地扫过脖颈,他道,“那次救你出水,也是这般模样,你说可是缘分?”
仿佛腾云驾雾似地,安子卿何时说过这样露骨的话儿来?
每逢有难,却总是有他相救,想来也对,真真是应了那缘分二字吧。
如蔓动了动身子,安子卿将她不做声,以为自己言语轻薄,便暗自补了句儿,“逗你玩的,这会子可还觉得冷么?”
如蔓揺揺头,便听上头有人道,“这假山奇秀,别有洞天啊!”
安子卿闻言一惊,两人遂都住了口,一瞬不瞬地凝着外头。
“算不得,不过是应了景。”秦孝言似是对着假山并不满意,不消几句,又将话头扯到旁的景致上去了。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听王行之道,“秦府园子雅致,何苦缠着这一处来?绿肥红瘦,莫负了好光景的。”
“行之说的是,怪我思量不周,各位这厢请了。”秦孝言终于引了众人离去,那王行之刻意放螅艘舻鳎溃霸勖钦饩妥撸
石洞里两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去,如蔓指了指头顶,小嘴比划着道,“走了。”
安子卿侧耳静听了片刻,才点头应了,如蔓攀住石壁,正要起身,却冷不防地,被人拉了回 来,不轻不重地撞在安子卿的肩头。
“方才是我言重了,你莫要怪我。”安子卿神色认真,如蔓便垂了头,道,“夫子说的对,大宅院里,又有几个干浄的人了?”
“若你仍是乌衣巷旁的小丫头,便该多好。”安子卿双手一托,却被如蔓反手攥了住,那小脸定定地凝着他,道,“若是那般,你便不能相救,亦不能教我习读,你我便是陌路,怎能谈得上好了?”
安子卿始料未及,就在他愣神地功夫,如蔓已经轻巧地跃了上去,俯身一笑,道,“那便少了一个好夫子,真真可惜。”
说罢,便四顾一望,冲他颔首辞了别。
安子卿被她弄地回不了神,明明是那样真挚地话儿,就在方才,他险些就要克制不住,要吐露心声了。
可她偏偏又变得快,判若两人,仿佛只是个纯浄无邪的孩子,殊不知眉梢眼角里,都是勾人心儿的妩媚了。
安子卿自顾自地回味儿,却又为她最后唤的那声夫子,扰地闷气儿,到底是打何时起,他竟是不愿听她这样称呼自己,太过生疏,好似离得再近,也会教世俗生生割裂开去了。
他刻意迟了一会子,才缓缓从假山头后出来,如蔓早已没了影子,不想却迎面撞见了秦婉蓉二人。
白瑶眼尖儿,远远瞧见安子卿,不由地一阵窃喜,面儿上值得佯作惊诧,道,“如此巧合,安公子竟也在此。”
安子卿恭敬地鞠了礼,冲秦婉蓉道,“贺二小姐及笄。”
秦婉蓉随意寒暄了几句儿,见白瑶的情形,便了然,道,“瞧我玩得忘了,再不回去,可要教老爷责骂了。”
白瑶心领神会,说要跟着回去,秦婉蓉极力推托,遂丢下他们二人,阵风儿似地离去了。
“公子久不去鲁言坊,那里也清寂了许多。”白瑶绾了绾发丝,全然没了人前的嚣张气焰。安子卿打前头走,与她避开了距离,淡淡地回应道,“近日忙碌,未得了空。”
白瑶紧跟了几步,又问,“公子怎地能甘心在秦府里教书,却要将抱负抛于脑后么?”
安子卿这才顿住了脚步,回身道,“从不曾忘。”
“希望公子不要被私情所累,空负了才华。”白瑶说地直白,丝毫不回避地与他对望。
“明年开春便是省试,安某不会停留太久。”他拱手作揖,尔后遂挥袍转身,大步朝前走去。白瑶在身后唤了一声,安子卿只露了侧脸,道,“白小姐告辞了。”
斜阳拉出两条渐远的人影子,白瑶定定立在湖边,瞧着那青袍素衫,卷入微凉幽静的暮色中,消失不见。
她咬唇不语,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容许她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