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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是能亲耳听到槿蕊的肺腑之言,言之凿凿地表明心意,无论贫穷贵富都对自己不舍不弃,自然又是欣喜又是感动,这些年心底潜滋暗长的爱慕有了回报;
苦的是海棠所说确是实情,自己无根无枝,喻家人对他再好,也是寄居他人门檐之下,对她的爱慕愈是日益加深,愈是觉得配不上她,连海棠都这么想,其它人自然也会这么想,思及此,神采奕奕的眼眸登时黯然无光,惆然的调过背,没惊动屋内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槿蕊气来的快也消的快,扶起海棠,沉声道:“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恨得人牙庠庠,老天爷怜佑我做了喻家的女儿,不用遭选秀的罪,是我之大幸,帝王家根本不似表面般光鲜亮丽,处处充满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那里的女人既可怜又可悲,一堆女人整日围着一个男人打转,许多秀女老死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不得宠的主子连奴才都不如,好容易爬上位又得时时提防他人的算计,一辈子看别人的阴晴圆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我心性直率,遇事沉不住气,要是真去了,只怕是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今晚我给你讲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你便知道后宫的险恶。”
海棠自甩了个巴掌,吸着鼻子抽抽答答哭道:“小姐,海棠是猪油蒙了心,我对不住逸君少爷。”
“知道错了就好,干嘛要打脸,等会怎么见人,不懂的还以为我是恶霸的主子。”槿蕊连忙拉近她,给她拭擦干泪渍,用散淤化毒膏薄薄涂了一层,吹了吹,“好在哥的灵药,一会就看不见了。”
海棠低垂着头,如无助的可怜小猫儿,悄悄地抬眼观察,见槿蕊的脸色不再是乌云密布,摇摇她的衣袖,央告道:“海棠错了,以后再不敢的,否则就让我来世投了畜生道,变牛变马伺候逸君少爷。”
槿蕊扑哧笑出声,“行啦,快走吧。”两人亲亲热热的,一前一后往堂屋走去。
“小姐,其实海棠不是为自已,就是觉得小姐有这般好容貌应该过上更好的日子。”海棠急忙表示自己的忠心。
“世俗之人皆为美食裹腹、娟锦敞体才算好日子,岂知人非猪狗牛羊光吃饱就行,精神的满足也是断断少不得,自古能得善终的美女屈指可数,唯有聪明的女人才能逍遥快活一生,我只期待能过简单平静的日子,那么多红颜祸水、色衰而爱驰的故事你都白听了,也是你还小,未经世情,长大听多见多就会明白的。”槿蕊温温地叙说,淡淡的浅笑,眉梢眼底升起一股看透世事俗务的豁达超然,清晨的阳光侧打上她,红腮、乌发反映出耀目的光晕,一时令海棠睁不开眼,不由想起那晚在灶台前胖奶娘说过的话,更信了几分,跟在她身旁这么些年头,还是初次在她身上看到云娘的影子,自觉无言争辩,乖巧的点点头。
再见槿蕊时,上官逸君已不复方才的神伤,兄妹俩人一路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槿蕊很快就办完事,虔诚地保佑父母安康,家宅平安,敬过香,磕过头,便吵嚷着立马出发直奔铜雀街,“二哥,我好了。”
“蕊儿,你和海棠先去四处逛逛,二哥这里有点私事,办好了再去叫你。”上官逸君想求签卜卦,只是不想让槿蕊跟着。
“那好吧,我也有些口渴,到后厢房喝茶,你完事就进来唤我。”
见槿蕊走远,上官逸君把求得的签双手递与解签的和尚,“烦劳大师,我想问功名前程。”
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接过手,“施主先请坐,这是支劳燕签……”
☆、第 17 章 冰清玉洁迟家女(1)
早上刚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不其然就碰上了,槿蕊和海棠正在西厢房内喝茶吃果品,正商量要去逛哪些铺子,哪家的小点香,这时走进一位年约十四五的妙龄女子,真是冰清玉润,桃羞杏让,身后跟着两个小丫环,吵吵囔囔的堂间刹时鸦雀无声,掉针可闻,不少男子看得痴迷,嘴是半张半合,桌子已被占满,只余两三张还留有空位,要不是粗鄙的汉子,要么就是粗布的老妪,妙龄女子迟疑着不肯入脚,槿蕊见状,热情地起身朝她招招手,笑道:“这位姑娘,要是不嫌弃,请与我同桌而坐吧。”
妙龄女子迈着莲花小碎步,腰间的玉佩饰叮呼清脆作响,走近屈膝一礼,道:“多谢。”
“你坐这里。”槿蕊体贴地腾出靠角落的位置让与她,挡住那些扰人探究的目光,微笑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喻槿蕊,比喻的喻,木槿花的槿,花蕊的蕊。”
红衣的小丫环取出锦帕将凳条面仔细擦拭几下,年龄稍大些、眼角微挑的绿衣丫环扶着她坐定。
“迟玉清。”妙龄女子的声音似娇莺初啭。
槿蕊的面宠身段出众拔尖自不用多说,没成想眼前这位姑娘生得更为精妙,令人拔不开眼,真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的佳人,曼妙摇曳的身姿,瓜子脸面,白瓷般晶莹细腻的肌肤,宛若空山灵雨后的杏眸,眉间似有若无蹙着一抹清愁,我见有怜,藕色的拽地绮罗裙,配着翠色坎肩,风吹弱柳的西施状,颇有惊鸿一瞥的感觉,槿蕊竟硬生生被她比下去两分。
“我猜是玉洁冰清的玉清,对不对?”槿蕊随及笑问。
迟玉清额首轻点,嫣然而笑真谓媚比褒姒,用仙娥之姿形容也毫不夸张,海棠失神看痴了,低歪着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迟玉清猛瞧,把她瞧得不好意思,羞红了香腮,垂下了眼皮。
“海棠?”槿蕊掏出自己的丝帕,朝她扬了扬,“把口水擦干净,都快滴到地上了。”
海棠果真呆呆地接过擦了擦,傻愣愣的可爱表情令人忍俊不禁,迟玉清执帕掩嘴浅浅莞尔,身后两个丫环更是窃笑出声,海棠方才收意识到自己失态,绞着帕子,小嘴噘的老高,叨咕道:“小姐又拿人家寻开心。”
能说会道的槿蕊天南地北地海聊,半盏茶的工夫,姑娘两人一见如故,很快熟识,这时,迟玉清被槿蕊衣裳上的精巧华美的带叶玫瑰盘扣所吸引,不到黄豆大的叶片上还绣着脉络纹路,伸手摸了摸,吟吟笑问:“好别致的盘花,是出自哪家?永兴织还是云锦阁?”
“是小姐描得样式,我们家夫人亲手盘的花,她虽比不上那些有名气的大师傅,可是手艺不比他们差。”海棠嘴尖舌头快,抢声答道,歪着脑袋,掰着指头一个个算得仔细,“家中老爷、两个少爷、小姐的衣裳、腰带、鞋履一应穿着都是她缝制做的,您瞧,我家小姐袖管的双蝶戏春图多鲜活。”
“属你话多。”槿蕊白了海棠一眼,扭过头对迟玉清吐吐舌头道:“永兴织?云锦阁?别说穿了,见都没见过,这两家都是京城的百年老字号,想来工艺必是数一数二的,听说做件最普通的料子也要一二两银子,我们家境平平,根本没有闲余的银子做那些华服,纵是有也舍不得花,只能自己做,好在我有手巧的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很满意了。”
前刻还热闹的说说笑笑,不知怎的迟玉清黯然地垂下眼睫,渐渐冷了脸,眉间的愁更深了几许,好半晌不吭气,终了自言自语低低道了句‘有娘疼真好’,便起身要走,槿蕊心眼细,思想刚才必定是哪些话令她触景伤情,又见她对自已的扣子甚是喜欢,动了恻隐心,抚上她的手背,送她至门口,笑道:“我们既是认识了便是有缘之人,往后做新衣裳也要这种扣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我每月逢初一、十五的这个时辰必到福法寺烧香,或是直接差人到我家告知一声,我家住燕尾巷,独我们一户姓喻,到了那里,随便找个人就能知道怎么走。”
迟玉清回道:“那我就真不客气,说来也巧,近日恰逢家里正要做夏裳,过几日把布料递到贵府上,烦劳你娘辛苦了。”
槿蕊开朗烂漫,会说笑话逗乐子,言谈笑语中有不同寻常姑娘家的直率洒脱,谈及天下山川色物的见地也有男儿的豪情,与她相处很是舒坦欢心,迟玉清本就欲与之亲近,可当听到她提起娘亲那满心满意的幸福,推人及已,思及早逝的亡母,碰触到心中最脆弱的感伤之情,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顾不得细问槿蕊家里详情,只想逃离,听她说得语真意切,并非是客套话,自然是顺水推舟应允下来。
“别什么贵府第的,我们就是小门小户的升斗小民。”
迟玉清唇角微扬,扯出牵强的笑意:“留步吧,改日请你到我家里小坐。”
“再见,我肯定去。”槿蕊爽快的答应,兴奋的打起小算盘,观察迟玉清的穿着装扮不俗,说不定是哪家的王候千金小姐,来古代九年多了,还没有机会见识所谓的朱门绣户、诗书大户到底如何,不知道和书中写得是否相同,已经开始期待了。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海棠还无法从震撼回过神,朝着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简直是仙女下凡,美得都不像真的!”
“你还好是女儿身,若投生为男子,只怕也是急色鬼,人影都瞧不见了,眼珠子还拔不回来。”迟玉清一走,槿蕊也坐着没意思,便到前殿找上官逸君,海棠当槿蕊不高兴,忙跟上去,拽着她的衣摆急急解释道:“小姐,我可不是说你不美,凭心论,你们模样不相上下,只是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笑了倒还好,抿紧嘴、蹙着眉尖让人瞧着心揪的疼,她是琉璃做成的剔透可人儿。”
这不就是变相说她气质不如人嘛,比不上迟玉清明摆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多没意思,越描越黑,好在槿蕊对这些也不在意,想起前阵子还对喻梅勤大言炎炎,果真实话不太中听,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自嘲的笑了笑,加快脚步。
“小姐,你走慢些,等等我。”海槿一边小跑追赶,一边气吁吁地说:“不过再好看也不顶用,还是跟着小姐好,伺候她的丫环们肯定很辛苦,不花十二分心力肯定不成,我刚才是捏着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