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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两银子,如果是大商户,自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周家向来是小本经营,这几乎是大半年的纯利了。家中没有余钱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是立时拿不出来的。
“你们手里银子咋才十几两?”老爷子皱眉问道。数年前起他就按月给每人发工钱,儿子儿媳还比孙子们多拿了分红,这些年按说该存有差不多一百两了。虽然说公中缺银,不该动用个人的,可他们这些做老的,一辈子忙活都为儿女,有钱就该给家里渡过难关。这也是周老爷子不怕捐空家底的原因,在他心里,总还有儿子这里的银子垫底作保。谁曾想,一百两居然变成十几两。
徐氏略有些尴尬,“这不北生几回赶考……后来娶媳妇……我私底下给了他一些……”
这事周老爹也知道的。只是徐氏如果是大偏心,他就是小偏心,因此对老妻偏帮幺儿,他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家中衣食无忧,钱存在手里,总归以后要给后辈用的。如今也不过提前给了而已。
“你们……”老爷子手杖往地上一敲,半晌说不出话来,“算下来,这两年花在北生身上的钱,加上你们给的,可真是一个大数……”他首次怀疑起,幺孙知道家里这样巨大的付出吗?他的衣裳书本,上学赶考,娶亲吃饭,都是家里给花的,他自己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那爹娘给的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这个问题周北生来回答,他大概能诚实地答:“大半都给花在与同窗的往来上了。”同窗相聚,吟诗弄曲,自然少不了酒饭伺候。大家轮流做东,就算二十次轮到他一次,也要花上几两银子。还有一些时候岳父为他引荐前辈,桌上好酒好菜,自然由他掏钱买单。加上其他时候的琐碎花销,加起来就花掉了三四十两银子。
至于余下的钱,周北生秉承周家男人的优良传统,交给媳妇了。
他们夫妻两人回了房,周北生在桌前静坐片刻,犹豫几番,对床前铺着被单的吕氏说道:“悦彤,前头我给你的二十两银子,先拿出来给家中救急吧。”
吕氏闻言,动作一顿,嘴角略抿了抿,应道:“……哎。”又直起身拿了钥匙打开自己陪嫁的木箱子,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道,“都在里面了。够么?我那里还有些陪嫁银子……”
周北生犹豫,抬头看着烛光下娇妻楚楚动人,不由叹一口气,“难为你体贴……你的陪嫁先不动了,咱们这里给二十两,加上爹娘和大哥三哥他们的,估计差不多了。实在不够,再说吧……”
同时,另一间屋里,周东生也在翻箱倒柜。
杨氏在床上哄着大小两个孩子,冷眼看他折腾,暗自撇了一下嘴。
“媳妇,咱们不是攒了有快三十两银子吗?前儿我还在柜子底摸到过,怎么不见了?”
“被我藏起来了呗。”杨氏冷笑,“怎么地,想拿去给老爷子救急?别想!银子我藏得好着呢,你别想见着。”
周东生呆了呆,赔笑说道:“媳妇儿真厉害,早早就猜得到我的心思。”见杨氏不为所动,便继续劝道,“家里现在有难处,咱先拿给爷爷。过段时间缓过来了,咱再拿回来。”
“别!”杨氏冷笑,“咱这三十两还不够老爷子塞牙缝的呢。对我却是分家后养娃娃的钱。谁动我跟谁拼命!”
“胡说啥,分家也有分家银子不是……”
“做你的大头梦呢,手头的现银都快保不住了,还巴巴想着没到手的。”杨氏不以为然,“我心里有数,这些年咱们都能存下三十两,爹娘那里起码得翻倍吧?还有三叔那里也得有个二三十两吧?他们把钱拿出来凑一凑,再大的口子都堵得上,哪里用得着咱们。再说了,要不是为了北生,咱家至于这样么?他最该想法子补救,就算他自己没有私房银子,也该让他媳妇把陪嫁拿出来救急不是?”
周东生好说歹说,杨氏就是不松口。最后他翻遍笼箱无果,又看了床底,还掀了被套枕头,始终找不到藏银子的地方,不得以还察看了小女儿的小被子,最后掀起媳妇的衣裳查衣兜。杨氏气得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真难看!”
“周东生我告诉你,你就是把银子找着了,也先把我给打死了才拿得走!”
“话说得那么重干啥。”周东生面上讪讪地,烛光下大小儿女四只乌黑的眼睛对着他看,他叹一口气,终于不再折腾,上了床把老婆孩子都摁倒在床,又掖好被子,道:“算了……睡吧。”
第二日清晨,周北生趁着吃早饭的功夫,示意吕氏把荷包递给了周老爷子。“爷爷,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先给家里救救急。”
一桌的人齐齐看着周北生夫妇俩。昨夜三个老的谈话的时候,各自心底是猜测过周北生手里应该还留有银子,只是他们也都不好开口去问,如今他主动把钱交上来,心中顿时安慰。
吕氏手里提着荷包,看众人看得一时略有羞窘。周北生把荷包接过了,直接就放在老爷子面前桌上。
老爷子顿了顿,扫了荷包一眼,点头道:“行,你有心了。日后家里宽松了,会返给你们的。”
周东生方才就悄悄地在桌下捏其媳妇的手,见她没反应,又轻轻地踹了一下她的脚。杨氏狠狠踩回去,也不管他疼得面孔扭曲,只是一言不发地喂着女儿。
周东生无法,只好假装看不见爹娘带了暗示的目光,埋头呼噜噜地喝粥。
徐氏着急,张口欲言。周老爹皱眉对她摇摇头,轻声道:“算了。”
早饭后晚辈散去,余三个老人留下继续商量。
“你咋不跟东生说让他把银子拿出来呢,他们小两口少说也能跟北生一样凑个二十两。”徐氏抱怨道,“老大咋就不懂事咧,小弟都能笑道帮家里,他做大哥的,还能闷声不吭光顾吃,一点不为爹娘分忧,养儿子养成这样,真是……”越说越气,越气越伤心。
周老爹也叹气,“算了,估计是大嫂给闹的……”
徐氏想不通,“她以前多懂事啊……不行,我得说说她去。”
“别去了,”周老爹皱眉,“家外头正闹得厉害,你要是说得她犟劲,跟前两日一样在家里也闹腾开,到时候就是乱上加乱,日子都不能安生过了。”
老爷子也叹一口气,手杖往地上敲了敲,道:“听小狗子的,别管东生他们要了。咱等南生回来,把银子凑凑吧。”
“咱南生起码还有六七日才回,散户们不晓得肯不肯等……”周老爹迟疑道。
“姑且试着解释一下吧。”
周老爷子着儿媳妇找了数个面饼盒大小的木盒子,底下都放上一层石头,拿红布盖了,再放上一层,又盖上红布,然后面上整齐码上真正的银子。又另外留了三个木盒子,三层都装着白银。
这一日日头渐高,昨天被周家人劝着散去的散户们都一一聚了过来。他们进了周家院门,发现院子并放了两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几个木盒子。桌旁却是一张太师椅,周老爷子坐在上面,咿呀呀摇着。周家众人则站立在他身后。
众人看着架势,纷纷猜测盒子里装的应该是银子。大家算着自己的货款,一时间气氛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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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子看着气氛差不多,就示意儿子可以开始了。
周老爹清清嗓子,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静一静,咱家老爷子有话要说。”
院子里嗡嗡的说话声便渐小渐无,众人齐齐看向坐在桌旁的周老爷子。
“周家铺子这许多年来多亏大伙儿帮忙,经营得还不错,也很有些口碑,大伙儿想来也都看在眼里。以往咱家请大伙儿秤了货等到统一时间再结账,不为别的,就为了算账方便。也是大伙儿赏脸,乐意配合。”
“但凡是旧例嘛,就有个新规代替的时候。老汉我几日来思量,乡亲们拿货来卖,是不是更乐意马上把白花花的货银拿到手?”
院中众人高声答道:“是!”
“所以从今儿起,咱家收货有新做法:验了货秤了重,立马结清货银。”
众人闻言交头接耳,有性子急的高声道:“老爷子,您这新做法好。只是如今咱新货还没拿过来卖,咱不着急还没做的生意。咱倒是想您先把往日的货款先结了,嘿,您家里这个月来可是收了咱四五百斤干货呢!”
“我们家卖了也有一百多斤!”
“你那一百斤算啥,咱家有快六百斤呢!”
“我家三百斤!”
“我家……”
众人忙不迭地表明自家出卖的货量,唯恐说迟了,轮到自家结账的时候周家已经没钱。
周老爹等人看出众人心思,心中焦急,只是看到周老爷子不动如山,只好也学着按捺。
老爷子两手微扬,示意大家稍停。“大伙儿莫急,货银是肯定要结,但是按旧例收的货,也该按旧例等到下个月初再结。”
众人喧哗。言语间几乎直接明言周家是捐空了家底,没钱结账了。
老爷子面色平静,等众人语停,继续道:“周家几年来都按旧例结账,大伙儿往常都没有意见,如今却不肯了,原因我也是晓得的。不过就是因为有小人看周家捐了大笔修路银,眼热周家富裕做善事,放出闲话说周家捐空了家底。大伙儿当了真,怕拿不到货钱,如今急着兑现款是不?”
家底捐空是尴尬事,众人没想到周老爷子会语指流言,且他们与周家的交易都有好几年了,如今结账日未到,他们就逼着人结款,多少有点不厚道,因此众人一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人群中有年纪大的老汉硬着头皮笑道:“老哥,闲话咱们当然是不信的。只是年关近了,家里等着货钱置办年货呢,您看……”
其他人纷纷附和。
“咱老周家跟大伙儿一样,是庄稼汉出身,自然晓得大伙儿急用钱的心思。老汉我也愿意提前跟大伙儿把钱给结啰。只是就算提前,今儿也结不了,至少得再等六七天。”
众人奇怪:“为啥?”
“大伙儿跟咱家都是好几年的交情,都晓得老周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