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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沉默了许久,又问,“北生夫妻俩说不住家里住县城,咱们家在县城又没有房子……”
“爹的意思是,县城的房子咱也买不起,就给他们租一处干净的小院子先住着吧。”
“就算是租房子也不便宜,吃穿住用行样样是一大笔开销,如果他们俩住家里,倒能省下许多额外的花费。”徐氏迟疑道,“他爹,咱家这一年多来,接连为北生的两次考试和这回的亲事前后花了二百两银子了……咱家家底都快被折腾空了,日后北生夫妻俩日子过成独一份,难保东生南生他们心里不舒坦……”
周老爹皱眉,“他们两兄弟不是那样心眼的人。”
周东生周南生得知这件事情后,果然两人都没说什么,杨氏却不乐意了。她在屋里逼着自己男人去同公公婆婆说开,“没有这样子偏心眼的,”她臂弯里抱着小女儿,一摇一摇地哄着她,自己的眼圈却红了,“咱们一年到头苦干,分到手里的银子没两个,老爷子说得好听,说是大头银子存起来日后均分。北生读书是正经事,他每日笔墨纸砚花大钱我不说,几回考试花大钱我也不说,可是凭什么连他成亲过日子也要这样拔尖?说是均分,其实钱都花到他身上去了,剩下的没两个,就算当真均分了,分到咱手里还有啥?周东生,你可是有儿子有女儿的人,你这个爹难不成想让儿女日后喝西北风?”
周东生闷声回道:“说啥呢,喝西北风啥的太难听,孩子们何曾缺过吃少过穿?我不是同你说过吗,等北生做了官老爷,回报咱的时候就到了……”
“少来!”杨氏尖声打断他,“你当真以为我一点见识都没有?北生如今只是个秀才,还要继续读书,这还要费多少钱才能考上举人都还不晓得,就算考上了,谋一个官职要不要花钱?等他谋到了官放到外县当个七品芝麻官,养他自己老婆孩子都不够,怎么回报咱?”
杨氏越说越激动,眼泪就流了下来,“你们家兄弟友爱,举家和睦,我也总是庆幸自己能嫁入这样的夫家,可是再友爱也有限度不是?除了大家,你也要顾自己的小家啊。你总嫌我计较,说我不如小荷大度懂事,我又如何不想大度?可是我跟小荷不一样,她如今没有小儿要顾,我跟前却养着一对儿女,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能吃苦,可我不愿他们吃苦。”
周东生看她抱着女儿哭,也慌了神,大手给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你别哭……哎呀,事情哪有你讲的那么苦,咱娃娃也没有缺吃少穿啊。”
“如果你们家是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如今咱娃娃过得自然不叫苦,”杨氏眼里含着泪水,声音低了下来,手里仍然在晃悠着婴儿,唯恐把她惊得哭泣,“过了年,咱土豆娃都六岁了,老爷子之前说给他启蒙,结果三天教不了一个大字,前阵子又说送他去学堂,到如今也没个响动。这没有道理,家里的叔叔拍净身上的田泥去做上等人了,小侄子却上不起学。”
周东生见她把话越说越白,心里既恨她把家里好好一桩事说得这样难堪,又因为她这份真心着想感到心酸,因此踟蹰半晌,问道:“……那你想怎样?”
“分家。”杨氏说道,“日后三兄弟各过各的日子去,小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咱管不着,但是也不能让咱供着。”
周东生闻言发愁。周家不只父母在堂,连祖父都还健在,分家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他迟疑道,“我……去跟南生通通气吧。”
周南生听了大哥的话,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爷爷一直盼着五世同堂呢。”如今也不过从老爷子数到周东生的小女儿也不过四世,土豆娃至少也要十年才能娶妻生子。
周东生叹气,“我自个倒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只是屋里的婆娘闹腾,非要让我跟爹娘说去。我咋开得了口啊,三个老的不得伤心死。三弟,还是你媳妇懂事明理哇。”
周南生心里想,小荷懂事明理吗?确实是。除了去年一次争吵,从来没见她抱怨过。
只是过日子哪里可能没有磕碰呢?就算是自己,对亲爹娘的偏心有时也会难过。小荷凡事不计较,除了懂事明理,也有两分冷眼疏远的意味。
因此晚上周南生回了房,就特意跟唐荷把事情的前后说了。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北生如今是县学里的附生,若是今年廪生、增生名额有空缺,北生年底岁试能得第一,就能递补成增生,同样,明年又有缺,又得第一,就递补成廪生,到时一年由公家发给四两银子。在那之前,北生和他媳妇不住家里,按咱爹和爷爷的脾气,肯定不能让女方家出银子养家,自然得咱们家负担他们的花费。”
唐荷略蹙眉想了半晌,也不多说,最后只是笑道,“先前我还在想也不知道该咋样跟未来三嫂相处,如今正好,一年难得见几回,正好免得同一个屋檐下住着说不上话尴尬。”
周南生深深看她,“爹娘这样做,你是否觉得对咱们不公平?”
唐荷也回望他,静默了一会,反问他道:“你觉得呢?”见他想张口,伸手示意他不忙回话,“你说实话。”
周南生口张了又闭,许久方道:“爹娘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北生要读书谋前程,做哥哥的自然得供他……亲亲一家人,当然不能撂下不管。也不至于就到分家的份上。”
唐荷笑着叹气,摸摸他的头,“怎么跟我猜的话一样呢。看来我真是了解你。”
周南生抬眼看她,“小荷……”
唐荷摇摇头,“之前你答应说要想我说的话,也想了有一年了,你虽然没明说,我从你的做事已经知道你的答案。”
“只是周南生,你如今夸我懂事明理,我却不知道自己能懂事明理多久。因为就像大嫂说的,这是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事持续太久,总有矛盾要爆发出来。”
周北生的婚礼如期举行。
因为吕家到底不同杨家也不同唐家,这会周北生抬过去的聘礼,也比两个兄长当初要丰厚得多。不过吕氏家中也比两位妯娌宽裕,陪嫁的嫁妆也是三人中的独一份。
周家村的人刚刚羡慕完他们家出了个秀才不久,又听说秀才哥说了个闺秀小姐做媳妇,如今又眼见嫁妆一抬抬往周家送,都直道徐氏真是好福气。
徐氏有苦说不出。婚礼前周家已经在县城给周北生租下了一处院子,吕氏的娘在把闺女的嫁妆抬到周家的时候也捎带了话来,“院子虽小,日后也是两个孩子长住安家的地方,也该收拾齐整来,因此婚床梳妆台等大件,直接抬到院子里给他们收拾一个家样,这回抬到周家的陪嫁,就只送一批轻巧小件罢。”
不但亲家话语欺人,更加得寸进尺的是,吕氏作为新妇,只打算在周家注满三日,三日后小夫妻俩回门,两人就直接住到那小院去了。
徐氏初次听闻,简直傻眼,“这不是给村上人说闲话么?一个新媳妇,在婆家就呆三天,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听都没听过,如今倒遭到我自个头上了!”
周老爷子和周老爹听了周北生带回来的话,也各自沉默了。
周北生强笑着辩解,“岳父母也是怕她住不惯乡下……”明知要嫁做农家儿媳,偏偏还说住不惯,如此也嫌弃得太明显。周北生自己把话咽了回去,半晌方道,“如今我岁考在即,也不好在家太久,总要埋头苦读,日常事务也要吕氏从旁陪着料理。”
他两手握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家长的沉默中又说道,“爷爷,爹,娘,我晓得你们为难,只是吕家跟咱们家做事有许多不一样,你们看在我正搏着前程的份上都忍了吧……此事只是岳母爱女心切,其实吕氏为人,也颇为谦顺温柔……”
徐氏心酸得简直要留下一把老泪,儿媳妇当真这样好,为何还要打婆家的脸?徐氏摇摇头,“儿啊,咱老周家在村上也要做人的啊。从来是后辈恭让长辈,没听说后辈逼着长辈让步的道理。这回我也不管老爷子和你爹说啥,反正你媳妇回门后还得回来住,哪怕就是住三两个月,也比只住三天好。”
周北生只得去跟岳家沟通。周家人无从得知他如何说服吕家,只知道到底吕氏只住三日的话此后便未再提过。
婚礼第二日,新人来给长者敬茶。
徐氏仔细打量这位“谦顺温柔”的小儿媳妇,见她眉眼细巧,气质娴静,看起来倒不是个猖狂骄傲的刁蛮人,只是徐氏眼光又掠过她细瘦的身板(这叫袅娜啊大婶!!),保养得宜的纤纤十指,想也知道不是干粗活的料,终于还是暗自轻叹了两声。
新人与一家人都见了礼,就安静和顺地立在周北生身旁。周老爷子挥挥手,道:“亲亲一家人,你也不必太守礼太拘谨,你同北生都坐着说话吧。”
吕氏应了一声“是”,又躬了□,跟周北生分别落座,只是她的腰身,真是比在场诸人都要挺得笔直。
唐荷心里暗叹一声。
徐氏清了两下嗓子,问自己新出炉的四儿媳妇,“往日在家中有无分担家事啊?都会做些什么?”
“回娘的话,”吕氏轻声细语道,“往日我跟着…我娘学过理家,家事上针线和烹饪也做得一些。”
“哦?”徐氏顿时精神振奋,“如此倒是很难得。正好你大嫂要照顾一个半岁不到的奶娃娃脱不开身,如今家中没有一个正经做饭食的人,你捡起如何?”
周老爷子咳嗽几声。
周老爹开口道:“咱四儿媳妇新过门,且让人歇一歇……”
“当然,四嫂,回门前这三天,啥都不用你干,让北生带着你转悠一下村子,认认亲戚罢。”徐氏笑容满面地道,“你多待来两日就晓得了,咱家从老爷子往下,个个是和气人。只是有一点,咱家也没有闲人,你新进门,做一个饭也不屈,像你两个妯娌,还要做地里的重活咧。”
吕氏安静地听着,面上神色谦和,答应道:“谢谢娘疼我。”
事情进展平静没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