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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二十几年来一起长大,大哥这般慌张无措的样子,我却还是头一次瞧见!」
风宁琛此话不假。虽然平日嘻皮笑脸的和大家玩闹成一片,但真正遇事时,风宁瑄那股沉着冷静的气势却也不容怀疑;因此当他浑身是血、又抱了个像被血浸透的人冲进家门时,着实吓坏了一家老小,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婢女还昏了好几个!
「不过我们现在再怎么猜测都于事无补,一切的问题,都还是等那个人醒过来再说吧!」接过妻子手中搧火的蒲扇,风宁琛如此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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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西斜,失了热度的余光由壁上的雕花窗棂透进浴间,染得一室氤氲水气晕成橘黄,柔和、宁谧。
风宁瑄将自己颀长的身子完全浸在浴池内,解散的长发也随着水波微微起伏荡漾,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被血块凝住的纠结惨况,为了梳开那一团乱,也委实耗去他不少工夫。
舒了口气,风宁瑄懒懒地游移着视线,然后瞧见被他搁在一边的染血衣袍,以及方才风宁瑀送过来的伤药——老弟们还是挺有良心的嘛!
没忘了自个儿大哥的死活。欣慰的笑容攀上唇角,再审视过一遍自己的肌肤,除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和一些瘀青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供担心的大伤,看来弟弟们的好意,他只能心领了。
只是不晓得那人现在怎样了?
二十五年来,风宁瑄自认从未真正动气,除了自家人的事情,他也极少插手别人的闲事,但今天早上,他却彻彻底底的反常。
合上眼,在温润的池水抱拥下,他让思绪回溯到这整件事的开端,从头走过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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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云散尽,放晓晴庭院,杨柳于人便青眼,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
随着马蹄跶跶的节奏轻哼着歌,初春的杭州城郊正是一片梅香未减的写意氛围,本当占取韶光、莫管春寒,与三两好友把酒言欢的;不过风宁瑄可没出游的闲情逸致。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前晚在邻城谈的一笔玉石买卖,留宿一宿后才在今早动身回杭州城,所以能见识到这等美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然而拂面清风中夹杂的异响,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金铁交鸣之声隐约可闻,甚至在他敛了哼歌的兴致、凝神欲辨时,一丝不该属于此情此景的血腥味便突兀地出现!
发生什么事该是相当清楚的了。理智告诉他毋需多管闲事,江湖风雨也不是他管得起……
马头一拨,却是直直往杀声四起的方向而去。
就这样解释吧!谁叫他们坏了他难得欣赏春景的心情?不去瞧瞧,倒是对不起自己已经被挑得老高的好奇心了。
于是,那绿衣青年的眼神就在他勒住马头的一瞬间撞进眼帘——冽如秋水的瞳眸深处,仿佛正极力压抑着什么而显得略带忧郁,更形于外的,还有不容忽视的决绝与傲气!
他承认,自己的的确确被震慑住了。
但那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因为青年的情况不容他有多想的余裕。他已明显的体力不支,围攻他的人所持武器非钩即爪,步步进逼的杀招更是集三教九流的手段之大成!
他看得心头火起,在青年发出剑气、颓然倒地的那瞬间,他已同时拔起护身长剑、闪入战圈,白色身影迅敏如风、银亮剑身疾扫如练,家传「风烈剑法」使将开来,硬是逼得那群原本气势汹汹的人抱头鼠窜!
只他终非江湖人,不能说杀就杀,毫无罣碍;因此在重挫他们后,他便抱了那名已然昏厥的持剑青年上马,一路疾驰飞奔,赶回城内的宅邸。
说来说去,都该怪那青年的清亮眼神吧?让从不过问武林事的风宁瑄淌了这趟浑水仍无所怨,在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厉害。
那么,把人救回来之后呢?
笑意染上深邃的双眸。只凭一眼就能让他有那么强烈的悸动,这样的人,怕是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所以……除了留下他,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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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还真的是良药苦口……」风宁瑄皱着一张俊脸,把药盅搁回桌上后又坐至床边,叹道:「你倒好,人一昏什么都不晓得,苦的是我耶!拜托你老兄发发善心,赶快清醒吧……」
想他风宁瑄不知发了什么癫,搁着宁玉坊的事务不管,自己就光顾着在这里吻这醒不过来的家伙……不对,是光顾着喂他吃药,四个时辰一次的镇毒剂倒还好,清清冽冽的没什么味道,但那早晚各一回的内伤药他可吃不消,松筠是在里头放了几斤黄连啊!
不行,得去问问松筠到底什么时候配得出解药、让他早点清醒,否则再这么吻下去……呃,再这么喂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风宁瑄正起身准备去找陆松筠,不料房门却先被打开,门口出现的赫然是风宁琛带笑的脸庞:「大哥,恭喜你可以脱离苦海啰!」他晃了晃手中陶瓶,然后递给风宁瑄:「哪,解药,保证毒性立解、药到病除!」
「你也知道我是身陷苦海啊!」风宁瑄无奈地摇摇头,拔开陶瓶,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漫了开来。
「药水?」
「嗯!我和松筠轮流花了好久的工夫熬的,你就快点让他服下,省得夜长梦多。我们俩熬夜守着药鼎,现在不行啦,我们去休息一会,你也别撑着,让他吃完药就去睡一下吧,不然伤了自己身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记得帮我谢谢松筠。」
「都是自家人,还客气?这样我不习惯喔!」风宁琛笑着,虽然是戏谑的语气,兄弟之情仍表露无遗。
回到床榻边,风宁瑄含了一口药水后便扶起那人的头,让他后仰成液体会自动滑入喉咙的角度,接着他的唇便贴上他的,探进唇缝的舌尖微微使力撬开牙关,再徐徐让药水流进;经过两天下来的训练,他现在的动作已经可以一气呵成,迅速确实,因此这瓶解药没多久就让他喂完了。
看着原本笼在那人脸上的一层黑气,似乎因为药力作用而缓缓退散,风宁瑄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执起那人仍略嫌冰冷的手,风宁瑄微微笑道:
「你还真是命大,好在我们家就放了个名医,否则谁救得了你?也还好你不是女的,不然我可不能这样救你;当然啦,如果是个美女,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就在无意义的喃喃自语中,累了整整两天的风宁瑄,终于也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坐在床沿、背抵着床头,听着那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沈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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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好暗……这里是哪里?谁来带我出去?
他仿佛在不见天日的焦热炎狱里受着无尽煎熬,体内更像被放了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原本浑厚的真气溃散,五脏六腑也仅剩一把灰烬……
但每当他的意识沉入较昏迷更深一层的浑沌谷底、险险触着「死亡」的边界时,总会有道清泉缓缓流入,浇熄他身周和体内燃着的熊熊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氛围……
他知道有人救他,他想看,无奈再怎么睁眼,前方永远是一团黑暗,而睡意也比渴望醒来的意识更强更快地袭来,于是只有陷进深沉的睡眠中,直到下一回的烈焰灼身……
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不同?不但黑火退尽,阻在前方的迷雾也渐渐被一道柔和的光线拨开,涣散的意识凝聚,慢慢地,像从深海之底浮上知觉的岸边,七手八脚地爬上岸,甩去一身湿漉,视线朦朦胧胧的往前探去,终于触到实体……
眨了眨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迟缓的脑子才开始进行思考运作;现在看到的东西应该是「纱帐」,纱帐应该出现在「床」上,所以,我躺在床上……
很好,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就会跟着产生:这是谁的床呢?
他很努力地转动僵直的颈部,试图要左右张望一下,不过视线刚往左移了一些,答案似乎就出现了——
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映入瞳孔,几绺发丝垂落在那人饱满的额前,两道修眉微微斜飞,却没有张扬的跋扈或冷厉的严峻感,唇边浅浅的笑纹更替这张端整的面容添了几许爽朗;只是不知那双轻阖的长睫后头,会蕴藏着怎样的光采?
在静静的凝睇中,一种安心的感觉缓缓升起,完全没有身处异地、乍见陌生人的不惯……
复杂的问题不适合在此时多想,所以他也不愿深究自己的防备心何以会降到零。倒是那个人,这样睡也太累了吧?万一扭到脖子怎么办?
他想叫醒他,而当知觉移到除了思考以外的部份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被握住的!无奈他现在全身的力量像被抽光一般,动弹不得,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只有专注于把力气集中到左手,试图把它抽出来,好用来摇醒身边那个可能快扭到脖子的人……
「咦?你醒了?!」
因为觉得右手有骚动而醒来的风宁瑄,才睁眼就看到那人也是明睁着的双眸,不禁又惊又喜,但为免吓到他,他的问话仍不失温柔:「现在觉得怎么样?能说话么?」
看他很艰难地摇摇头,风宁瑄心底一沉,怕他是被毒哑了嗓子,但这也得让陆松筠来确定才能作准,因此他神色未动,仍旧问道:「那,想喝水么?」
被这么一问,他才感到自己原是口干舌燥,勉强地点了点头,便见风宁瑄迅速的倒来一杯水,又将他扶起半靠床头,很有耐性地捧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