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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家门,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以为是他打来的,结果却不是,屏幕上显示的是KEE的总机号码,珍妮弗在电话那头问她:去巴黎的机票要定在几号?欧元要换多少?
效率真高啊,苏敏在心里想。对他来说,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所以,有多远就滚多远吧,越快越好。
她随口说了个两月份的日子:“钱不用帮我换,就凭我的戏份,那三万欧奖学金已经足够了。”
话一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剩珍妮弗在那里莫名其妙。
从那天开始,苏敏就没再去过公司。D…sign已经放寒假了,叶思明也回天津过年去了。她关掉手机,拔掉电话,过了几天日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窝在家里睡觉,天黑才起床,去纺院的操场上跑步,跑到精疲力竭才回来,然后画图做衣服一直到天亮。
第一天、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三天晚上,她跑步回来,总算意识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动手开始收拾,无意间在床边的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短短几天就结了一层毛毛的灰,看上去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她盯着黑色的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开机。屏幕刚一亮就扔在一边,也不敢看,继续埋头拖地擦桌子,却难免还是听到一连串短信铃声,心里忍不住默数,总有个五六条。她以为除了方书齐不会是别人,但说的什么?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也不知道。一直到整个屋子都收拾完了,理出许多不要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大冬天的热得一头的汗,胳膊都发颤了,这才过去捡起来看。
总共六条新短信。
头两条是方书齐发的,日期都是三天前。第一条是那天中午收到的,短短几个字,说飞机到北京了。第二条是几个小时之后,告诉她酒店、房号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就这么简单。
其余四条的发件人竟然都是阿尔诺,时间从当天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平均每两个钟头一条。第一条很长,说他接到D…sign打来的电话,让苏敏务必在校办秘书放假之前去结算学分和学费,办结业的手续。第二条也很长,解释是因为她手机关机,而他是紧急联络人,所以电话打到他这儿来了,要她见信回个电话。
苏敏不禁吃惊,消息竟然传得那么快,连D…sign的人都知道她要走了。后面剩下的两条还是那么罗嗦,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仔细看,就脱了衣服去洗澡了。
站在淋浴龙头下面,温热的水幕当头浇下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又想起方书齐去北京前的那天夜里,他没有明说他们之间今后该怎么办,除了要她去巴黎,说有机会过去看她,夏天一起旅行,没有任何承诺。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提分手两个字,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结果却没有。她想起他说过的self…tempering,看起来现如今这一招是用到她身上了,他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不管她赞同还是反对,觉得他高尚或者卑劣,他都会继续这样下去。一切条件也都摆在她面前,没有留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接受抑或拒绝,都由她。这么多年过去,在她面前,他始终还是更高段的那一个。
等哭完了,苏敏擦干身体吹了头发,发现镜子里一双眼睛肿得不像话,心里却好像松了一些,随便套了几件衣服,便开门把那两袋垃圾扔出去。
可能是她的坏运气还没到头,那时已是夜里十点多,她从楼道里倒垃圾回来,发现门碰上了,又没带钥匙。她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薄绒外套,光着两条腿,脚上一双拖鞋,没带手机,身上也没钱。邻居是对中年夫妇,无论如何不敢让她从阳台爬过去,只肯借给她一部电话,让她打给朋友,找地方暂住一夜,明天再找人开锁。
苏敏看着电话机上的数字键,发觉自己只能想起不多的几个号码——她家的电话,KEE的总机,方书齐的手机号码,还有就是阿尔诺的手机号码。很久没拨过了,但却记得格外清楚,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串数字的最后四位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照下来,邻居家的孩子带着好奇和不耐烦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拨了那个号码。
二十分钟之后,阿尔诺的车到了。
一年多不见,苏敏初看到他倒还有几分尴尬,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头一句话就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上了车,他把暖气开到最大,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在腿上。
“去你家?”车驶出小区,他问苏敏。
苏敏面露难色,她这个时候这副样子回去,被她妈妈看见又有得挨骂了。
阿尔诺看出她的心思,又问:“我记得附近有家快捷酒店的,去那里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苏敏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总不见的住到他那里去。
阿尔诺见她发愣,解释:“今天我女朋友在我那儿。”
“行,就去那儿吧。”苏敏怕他想歪,赶紧发话了。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给你带条裤子过来,”他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开车一边埋怨,“你刚才干嘛不早说你没穿裤子?”
“谁没穿裤子啊?!”苏敏也怒了,抢白了他一句,“哎呦喂,算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借得到女人衣服了,不得了了,是不是?”
阿尔诺一听,先是冷笑了一声,结果没忍住,又把着方向盘大笑。
苏敏也绷不住了,跟着笑起来,笑够了又问:“哎,你女朋友是哪儿的?长得好看吗?”
“带来你瞧瞧?”阿尔诺很明智的不做评价。
“行啊,我给你把把关吧。”苏敏这样回答。
第二天早上,她就看见真人了。阿尔诺如约来接她,带了衣服,把女朋友也带来了。那姑娘也是在上海念书的法国人,名叫茱莉,研究中法比较文学的,棕发,榛子色眼睛,有点胖,但长得不错,穿着冲锋衣牛仔裤,看起来跟阿尔诺很相配。
晚上,苏敏请他们吃饭,算是道谢。席间,茱莉话最多,说的大都是学校的事情,还有她和阿尔诺去西藏旅行的见闻。苏敏几乎插不上什么话,她想起前一天晚上,阿尔诺来搭救她,她坐在他的车上笑的那么开怀,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跟他讲,但中间还夹着一个茱莉,张开嘴也说不出什么来。
吃完饭,阿尔诺带着茱莉走了,苏敏自己打车回去,三个人就这样一东一西的回家。苏敏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突然觉得茱莉有点讨厌,往好了说是热情开朗,往坏了说就是有点咋呼,配阿尔诺不合适。继而又觉得自己挺怪的,有点卑鄙,阿尔诺找女朋友的事情,要她操什么闲心啊?
42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
——张爱玲
也就是在那一天,苏敏收拾东西,叫了辆出租车回家。春节那个礼拜,她都是在家里过的。开头几天,妈妈还在生气,不跟她讲话,有什么事情总叫她舅舅或者外公,甚至家里帮忙的钟点工传达。起先只是些程式化的话,比如:
“叫她下来吃饭。”
“叫她自己带好钥匙,深更半夜的回来没人帮她开门。”
很快就又开始管头管脚:“晚饭都没怎么动,去问问她到底想吃啥?”
“去跟她说不要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才几岁黑眼圈都出来了。”
“去问问她,身边还有钱没有?跟自己家里人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语气是冷的,听着却是焐心的。一时半会的,苏敏没好意思当面和解,但也着意多为家里做些事情,做家务,陪外公做复健,让妈妈不用那么辛苦。
直到有小年夜,难得一家人凑在一起吃过晚饭。饭后,妈妈在厨房水槽边上洗碗,苏敏走进去,捋起袖子帮忙。妈妈头也没抬,从旁边抽屉里拿了副橡胶手套出来给她。她接过来,伸手搂住妈妈的肩膀,头也靠上去了。
“哎呀,闹什么闹。”妈妈躲了一下,嗔怪道,脸色却并不难看。
苏敏扮了个鬼脸,对着她笑:“妈你总算跟我说话了呀?”
“谁不跟你说话了?这个家里还不就数你脾气最大?”妈妈横了她一眼,“我说你到底洗不洗碗,不洗出去,少在这里捣乱!”
苏敏一听吐了吐舌头,赶紧戴上手套开始洗。
才拿起一只碗,过了一遍水,妈妈就开口问她:“你在设计学校念书,成绩好不好?”
这是妈妈第一次问起D…sign的事情,听起来像是已经默认了她的选择。
“当然好啦,你女儿这么聪明,而且还有家学渊源嘛。”苏敏做出一幅得意地样子,心里却是五味杂成的。
沉吟片刻之后,她问妈妈:“有个机会可以去巴黎,很好的一间学校,还是念设计,你说我应不应该去?”
妈妈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对她说:“你知道吗,你那个外国同学后来给我打过电话。”
不用问,只可能是阿尔诺。
“他说什么?”苏敏问。
“还不就是叫我原谅你,”妈妈一边洗碗,一边慢慢地说着,“他说刚开始也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念设计,后来看见你做衣服时的样子,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就想通了,你是真心喜欢做这行,其他的事情,哪怕再体面、再重要,也没办法让你这么开心。”
她静静听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他这么说过之后,我想起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妈妈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说下去,“那时你两岁都不到,还没有一台缝纫机高吧,坐在工场间里玩零头布,能玩上一整天,一点都不吵。小学里放暑假,你照着一本旧裁剪书给娃娃做衣服,夏天身上出汗,粘粘的沾了好多线头,我看着都痒都痒死了,你自己好像一点都不觉得。”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苏敏多半都不记得了,听妈妈这么一说,却又好像历历在目。
妈妈顿了一下,似乎还在回想她小时